蝶翼煽動，似乎也難以改變楚國最終的命運。</p>
楚王的愚蠢與否，趙雍暫且不做評論，隻是他這操作，實在是讓人看的迷糊。</p>
或許一個朝令夕改的楚國，從長遠來看，對趙國也不是什麽壞處。</p>
不過而今秦、楚兩國的停戰，卻讓趙雍的計劃不得不再度加快進程。</p>
中山國這個打不死的小強，向來是不得輕動，妄然動兵，說不定就會被反彈自傷。打！便以雷霆之勢。</p>
現在他倒是希望燕國能多抵擋一陣。</p>
趙雍思慎良久道：“燕國之事，我趙國暫時不與齊國相爭。然，北疆之事或可定矣。”</p>
下首眾臣神情頓時一振。</p>
龐煖當即出身，揖拜道：“臣願為先鋒，不克敵酋，勢不歸還。”</p>
趙雍微微頷首，轉而對著趙成說道：“內閣這兩日便擬個作戰方案出來，此戰勢必要徹底斷絕我趙國北疆胡患。”</p>
“喏。”趙成揖道。</p>
內閣現在隻有三個輔臣：趙成、肥義、蘇秦，分別代表國政、軍事、王權。</p>
肥義自擔任軍事主帥以來，便逐漸卸下身上的國政之職，而今在內閣相當於是掛名，他多數時間還是在軍營操練兵卒。</p>
實際處理政事的還是大司徒趙成和禦史大夫蘇秦。</p>
但後者也不可能完全忽視前者的影響力，三方可謂是相互製衡、相互配合，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王權秘書。</p>
此次作戰計劃，其實自三晉伐秦一役結束後，趙國的君臣便已經商議過一次了，胡人、中山一直都是他們最初的目的。</p>
趙國百日前便開始大規模征兵，針對的也並非是燕國或者齊國。</p>
胡人才是趙國的第一個目標，也是胡服令成功的最重要一步。</p>
因為趙雍胡服騎射的本質便不是‘師夷長技以製夷’，更準確的說該是‘以夷製夷’。因為僅憑三年五載的軍事訓練，對不熟悉騎馬的士卒來說，根本不可能有什麽顯著的效果。而如果從娃娃抓起，那就更不可能了，趙雍的有生之年恐怕都難以實現，敵人的槍矛也不會等他。</p>
所以，最快最有效的辦法，那就是招募現成的遊牧騎兵。</p>
河西一戰的成果，證明他的這個設想是正確的。</p>
隻有增加了身份的認同感，代地之民才會真正意義上認同了趙國。</p>
接下來便是以代地騎兵攻打戎狄，以裝備先進的代地騎兵打服他們，再收編他們，再以戎狄的騎兵攻打其他的戎狄，打服他們，收編他們，就像滾雪球一般，隻要有後勤的支撐和文化的認可，趙國的胡服騎兵部隊便會越發壯大。</p>
進而從真正意義上實行思想的一統。</p>
功成之日，趙雍不僅是趙國的王，更是草原之主，趙國也將成為一個農耕與遊牧混血的國家，舉國尚武。同化越來越多的遊牧部族，讓他們接受華夏的熏陶。</p>
即認可我華夏者，當為我華夏子民。</p>
胡服騎射不僅僅是軍事改革，更是思想的改革、文化的改革。</p>
超前的思想，才是趙雍真正的後盾。</p>
……</p>
……</p>
清幽燭火，森森戟戈。</p>
於南（陝西西峽縣）楚軍大營。</p>
帥帳內，眾將皆是沉默不語。</p>
屈原一臉的詫異，呆愣片刻，他複而揉了揉眉角，又重重地拍了下自己額頭，一番操作下來，他才終於確定，自己剛剛沒有聽錯。</p>
</p>
反應過來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他不解、他不甘，明明複地在即，明明滅敵在望。</p>
大王為何一次又一次的幹糊塗之事！前番才來個五國合縱，馬上又來一個臨陣退兵。</p>
屈原喘著粗氣，神色複雜地對著上首那位老態盡顯的令尹問道：“大王真要吾等撤軍？”</p>
昭陽眼垂低目，沒有搭話。他雙眼緊閉、肘撐著幾案、手扶著額頭，原本挺直的背脊似乎也被那身穿戴十數載的甲胄、一朝壓的不堪重負，腰也跟著佝僂了起來。</p>
“哎！”執圭景翠雙拳緊握，重重地砸向身前的幾案。語氣悲憤道：“吾等主戰之人都出了郢都，剩下的那些貪財賣國之輩便開始走動了。可恨，可恨啊！”</p>
“我楚攻勢迅猛，秦軍不敵。況且秦國已經割讓了西河與三晉，這商於歸楚又何妨？”大將屈匄自我安慰道。</p>
此話一出，帳中之人全都朝屈匄望來。</p>
屈匄吞咽了口唾沫，用他自己都不信的口氣說道：“或許……秦國真的是誠意與楚相和。”</p>
上首的昭陽苦笑著搖了搖頭。</p>
秦國可割河西，可割上郡，但他知道，絕對不可能割讓商於兩地。況且是在崤函通道已經喪失的情況下。</p>
而今，武關一線的商於便是秦國抵禦東南的最後一道屏障了。</p>
楚國若得，便可勾連丹庸一線，到那時，秦國將徹底淪為關東列國的魚肉。</p>
秦王除非是傻了，才會甘願割讓。</p>
這片土地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不經血肉碰撞，怎可輕易到手！</p>
割地，這等明顯的拖延手段，楚王就看不出來？待秦國收拾掉了北邊的義渠，楚國還有機會嗎？楚王真是糊塗了。</p>
“屈匄。”昭陽甕聲道。</p>
“末將在！”屈匄起身揖拜道。</p>
帳中其餘人也是雙目期待地望著老帥。</p>
沉默良久後，昭陽方緩緩開口道：“汝攜步卒兩萬拱於大軍後方，以防秦軍偷襲。明日醜事，全軍便撤歸宛城。”</p>
“令尹不可，若現在撤軍，吾等這數月來的艱辛將付之東流啊！”</p>
“若是撤軍，我楚國那些死掉的兒郎就真的白白犧牲了。”</p>
“望令尹三思，吾即日回郢都麵見大王，求大王收回王命！”</p>
帳內的一言一語，都讓昭陽胸頭的鬱氣漸漸上頭，他如何不想方言拒命，然而他是昭陽，他不能……</p>
“噗！”一口熱血驟然噴灑而出，老帥的身子也宛如枯木一般重重地砸倒在筵塌之上。</p>
原本人言鼎沸的大帳，聲浪戛然而止。</p>
短暫的沉寂過後，換來的便是更大爆發。</p>
“令尹！”</p>
“上駐國！”</p>
離著最近的屈原趕緊上前一步，顫抖著攙扶起老帥，對著帳外高喝道：“快傳醫者！”</p>
……</p>
……</p>
旬日傍晚，邯鄲的小雨依舊下個不停。</p>
盈盈燭火悄然點亮了亭台宮闕，曳影細細索索地爬上了細雨滴答的簷台，趙雍放下手中批奏完的簡書，捏了捏已經有些酸痛的眼角。</p>
“王上，還需將歇身體，該用晚膳了。”陳忠在一旁提醒道。</p>
趙雍點了點頭，對著一旁的宮人吩咐道：“將燕國的國書，回給大司徒吧。”</p>
“喏。”一側的宮人俯身上前將奏簡折起、收到了一布袋裏。</p>
燕使今日跪在趙王宮外，哭訴了整整一天。</p>
趙雍覺得一直晾著燕國不回複也不是。</p>
但此時要趙國出兵又不太可能。</p>
思來想去，趙雍選了一個折中的法子，批了兩萬石的糧食以作支援。</p>
畢竟現在趙國不能放棄燕國，現在趙國還需要燕國多抵擋一陣齊軍的兵鋒。</p>
趙雍沒有著急用膳，大軍出征在即，積壓的政事還需盡快處理。他隨手再拿起一份簡書，瞥了眼外層的標記，是上郡送來的。他不禁正視了幾分。</p>
然而，其中所述平平無奇，似乎是李兌在上郡推行趙國新製的進度報告。</p>
正當趙雍以為，可能是內閣的忽視了才讓這樣的奏簡到自己眼前時，奏簡最後的一條信息突然讓趙雍為之一喜。</p>
魏國向河西增兵！再看了看時間，半個月之前。</p>
趙雍想了想。半個月之前，那豈不是秦、楚兩軍激戰正酣的時候。</p>
看來，魏國占據了西進的通道，不會久甘寂寞啊。</p>
以楚牽秦的計劃徹底泡湯了，不過魏、韓兩國而今似乎又有了向秦迫壓的勢頭。</p>
這對趙國來說是個好消息。</p>
至於楚國……即無邊境之爭，暫且還是要以交好為主。</p>
誰知，剛剛念起楚國，趙雍腦海中便突然蹦出一個身材婀娜、嫵媚多姿的美婦，鄭袖。緊接著身下也跟著一陣悸動。</p>
突如其來的欲望，讓趙雍有點措手不及。他放下手中的簡書，朝著一旁的小宮女吩咐道：“汝去問問姚夫人用過膳了嗎。”</p>
“喏！”</p>
陳忠止住了宮女的步伐，對著趙雍說道：“王妃邀請羋夫人和公子稷入宮用膳，姚夫人正在溫室殿一同用膳。”</p>
“哦？”趙雍愣了一下：“羋夫人？”</p>
“秦國的羋王妃和公子稷。”陳忠笑著提醒了一下。</p>
趙雍這才猛然想起來，若非他欲念凸起，一時都忘了這茬。</p>
……</p>
……趙國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至少羋八子來的這段時日，除了政治上的些許不甘，她過的倒也自在，尤其是在這繁華的邯鄲城。在這裏她能買到想要的任何東西，北國的胭脂、皮毛，南疆的蜀錦、茗茶，還有齊、越醃製的海魚，此外還有一種細如白雪的鹽巴。</p>
在這個列國紛戰的時間段，邯鄲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裏比之鹹陽確實要好的太多了。</p>
嬴稷好像也是這般想的，畢竟是個五六歲的小娃，好奇始終是這個年齡段的天性。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到趙王宮，但每次來，嬴稷都高興的活蹦亂跳。</p>
因為他知道，又能吃到好吃的了。</p>
隨著宮侍進得溫室殿，羋八子先向上首的王妃姬瑤盈盈一禮。</p>
身旁的嬴稷也如大人一般，對著姬瑤恭敬揖拜一禮。</p>
殿內的佳人們見得小娃特意地動作都是抿嘴一笑。</p>
殿內瞬間笑語盈盈，一時間，羋八子竟沒有太注意坐在正上方的姬瑤，下意識便去瞧坐在旁邊下首的姚夫人。</p>
姚嵐可以說是這裏最美貌的女子，模樣十分奪目，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來，不僅男子喜歡看美女，婦人也不例外。</p>
隻看姚嵐那像冬日白雪一般的肌膚色澤，便一下子就把旁邊所有的女子，都稱得有點黯淡無光了，女子的皮膚就像是玉一樣，隻消一比，好壞自明。她的烏黑青絲襯的脖頸微露出的肌膚越發白皙、還有那因笑容彎起的瞳眸、還有那點著胭脂的紅唇，真的就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人兒一般。而且身段也是相當了得，尤其是鼓成那個模樣的胸襟，羋八子感覺比她這個生育過的婦人還要洶湧。</p>
有時候羋八子真的很羨慕趙王宮的這些嬪妃，因為這裏就好像沒有勾心鬥角。</p>
雖然最初她覺得很奇怪，因為豔壓群芳的女子，地位又稍低，不可能讓女主人喜歡。雖然聽說這位姚夫人是趙國權臣之女，但再如何說，也隻能算是一妾室。</p>
就像羋八子剛入鹹陽宮時，雖得秦王寵愛，但卻時常受秦王後的欺辱、打壓，直到他誕下了嬴稷這種情況才好了一些，往日裏嬴駟若是突然寵愛了那個女子，她也一樣會有戒心。</p>
然而兩三個月以來，羋八子卻發現，姚夫人和趙王妃的關係是真的非常好。</p>
而且是在趙王還沒有子嗣的情況下。這是極其反常的事。因此羋八子感到十分好奇。</p>
但她身為女子能感受的到，她們的笑不摻雜任何的嫉妒。</p>
“羋夫人請坐，公子請坐。”姬瑤指著一旁的筵席道。</p>
羋八子回過神來，忙執禮道：“謝王妃。”嬴稷也跟著作揖道：“謝王妃。”</p>
姬瑤朱唇微啟：“旬日前，齊國的商人帶來了一些上好的海魚，寡人本想讓宮人給羋夫人送些過去的，但後來想了想，還是邀請夫人一同用膳更好。”</p>
“臣妾多謝王後掛念。”羋八子細聲回道。</p>
兩人的麵前都放著一個小鼎，鼎內此時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嬴稷雙目直勾勾地盯著那蒸騰的香氣，突然對著姬瑤道：“阿母在家常言王後的好，等稷兒回秦國後，一定給王後送好多美食。”</p>
若是成年人說出這樣的話來，便顯的有些阿諾奉承，但從一個小娃嘴中說出來，便顯得極為真誠了。</p>
殿內眾女頓時捂嘴輕笑起來。</p>
姚嵐在一旁笑眼盈盈道：“公子可說好了，王後可等著吃秦國的美食呢。”</p>
“稷兒絕不撒謊。”嬴稷小臉認真道。</p>
“羋夫人有公子這樣的孩兒，可真是幸福啊。”殿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p>
楚王的愚蠢與否，趙雍暫且不做評論，隻是他這操作，實在是讓人看的迷糊。</p>
或許一個朝令夕改的楚國，從長遠來看，對趙國也不是什麽壞處。</p>
不過而今秦、楚兩國的停戰，卻讓趙雍的計劃不得不再度加快進程。</p>
中山國這個打不死的小強，向來是不得輕動，妄然動兵，說不定就會被反彈自傷。打！便以雷霆之勢。</p>
現在他倒是希望燕國能多抵擋一陣。</p>
趙雍思慎良久道：“燕國之事，我趙國暫時不與齊國相爭。然，北疆之事或可定矣。”</p>
下首眾臣神情頓時一振。</p>
龐煖當即出身，揖拜道：“臣願為先鋒，不克敵酋，勢不歸還。”</p>
趙雍微微頷首，轉而對著趙成說道：“內閣這兩日便擬個作戰方案出來，此戰勢必要徹底斷絕我趙國北疆胡患。”</p>
“喏。”趙成揖道。</p>
內閣現在隻有三個輔臣：趙成、肥義、蘇秦，分別代表國政、軍事、王權。</p>
肥義自擔任軍事主帥以來，便逐漸卸下身上的國政之職，而今在內閣相當於是掛名，他多數時間還是在軍營操練兵卒。</p>
實際處理政事的還是大司徒趙成和禦史大夫蘇秦。</p>
但後者也不可能完全忽視前者的影響力，三方可謂是相互製衡、相互配合，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王權秘書。</p>
此次作戰計劃，其實自三晉伐秦一役結束後，趙國的君臣便已經商議過一次了，胡人、中山一直都是他們最初的目的。</p>
趙國百日前便開始大規模征兵，針對的也並非是燕國或者齊國。</p>
胡人才是趙國的第一個目標，也是胡服令成功的最重要一步。</p>
因為趙雍胡服騎射的本質便不是‘師夷長技以製夷’，更準確的說該是‘以夷製夷’。因為僅憑三年五載的軍事訓練，對不熟悉騎馬的士卒來說，根本不可能有什麽顯著的效果。而如果從娃娃抓起，那就更不可能了，趙雍的有生之年恐怕都難以實現，敵人的槍矛也不會等他。</p>
所以，最快最有效的辦法，那就是招募現成的遊牧騎兵。</p>
河西一戰的成果，證明他的這個設想是正確的。</p>
隻有增加了身份的認同感，代地之民才會真正意義上認同了趙國。</p>
接下來便是以代地騎兵攻打戎狄，以裝備先進的代地騎兵打服他們，再收編他們，再以戎狄的騎兵攻打其他的戎狄，打服他們，收編他們，就像滾雪球一般，隻要有後勤的支撐和文化的認可，趙國的胡服騎兵部隊便會越發壯大。</p>
進而從真正意義上實行思想的一統。</p>
功成之日，趙雍不僅是趙國的王，更是草原之主，趙國也將成為一個農耕與遊牧混血的國家，舉國尚武。同化越來越多的遊牧部族，讓他們接受華夏的熏陶。</p>
即認可我華夏者，當為我華夏子民。</p>
胡服騎射不僅僅是軍事改革，更是思想的改革、文化的改革。</p>
超前的思想，才是趙雍真正的後盾。</p>
……</p>
……</p>
清幽燭火，森森戟戈。</p>
於南（陝西西峽縣）楚軍大營。</p>
帥帳內，眾將皆是沉默不語。</p>
屈原一臉的詫異，呆愣片刻，他複而揉了揉眉角，又重重地拍了下自己額頭，一番操作下來，他才終於確定，自己剛剛沒有聽錯。</p>
</p>
反應過來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他不解、他不甘，明明複地在即，明明滅敵在望。</p>
大王為何一次又一次的幹糊塗之事！前番才來個五國合縱，馬上又來一個臨陣退兵。</p>
屈原喘著粗氣，神色複雜地對著上首那位老態盡顯的令尹問道：“大王真要吾等撤軍？”</p>
昭陽眼垂低目，沒有搭話。他雙眼緊閉、肘撐著幾案、手扶著額頭，原本挺直的背脊似乎也被那身穿戴十數載的甲胄、一朝壓的不堪重負，腰也跟著佝僂了起來。</p>
“哎！”執圭景翠雙拳緊握，重重地砸向身前的幾案。語氣悲憤道：“吾等主戰之人都出了郢都，剩下的那些貪財賣國之輩便開始走動了。可恨，可恨啊！”</p>
“我楚攻勢迅猛，秦軍不敵。況且秦國已經割讓了西河與三晉，這商於歸楚又何妨？”大將屈匄自我安慰道。</p>
此話一出，帳中之人全都朝屈匄望來。</p>
屈匄吞咽了口唾沫，用他自己都不信的口氣說道：“或許……秦國真的是誠意與楚相和。”</p>
上首的昭陽苦笑著搖了搖頭。</p>
秦國可割河西，可割上郡，但他知道，絕對不可能割讓商於兩地。況且是在崤函通道已經喪失的情況下。</p>
而今，武關一線的商於便是秦國抵禦東南的最後一道屏障了。</p>
楚國若得，便可勾連丹庸一線，到那時，秦國將徹底淪為關東列國的魚肉。</p>
秦王除非是傻了，才會甘願割讓。</p>
這片土地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不經血肉碰撞，怎可輕易到手！</p>
割地，這等明顯的拖延手段，楚王就看不出來？待秦國收拾掉了北邊的義渠，楚國還有機會嗎？楚王真是糊塗了。</p>
“屈匄。”昭陽甕聲道。</p>
“末將在！”屈匄起身揖拜道。</p>
帳中其餘人也是雙目期待地望著老帥。</p>
沉默良久後，昭陽方緩緩開口道：“汝攜步卒兩萬拱於大軍後方，以防秦軍偷襲。明日醜事，全軍便撤歸宛城。”</p>
“令尹不可，若現在撤軍，吾等這數月來的艱辛將付之東流啊！”</p>
“若是撤軍，我楚國那些死掉的兒郎就真的白白犧牲了。”</p>
“望令尹三思，吾即日回郢都麵見大王，求大王收回王命！”</p>
帳內的一言一語，都讓昭陽胸頭的鬱氣漸漸上頭，他如何不想方言拒命，然而他是昭陽，他不能……</p>
“噗！”一口熱血驟然噴灑而出，老帥的身子也宛如枯木一般重重地砸倒在筵塌之上。</p>
原本人言鼎沸的大帳，聲浪戛然而止。</p>
短暫的沉寂過後，換來的便是更大爆發。</p>
“令尹！”</p>
“上駐國！”</p>
離著最近的屈原趕緊上前一步，顫抖著攙扶起老帥，對著帳外高喝道：“快傳醫者！”</p>
……</p>
……</p>
旬日傍晚，邯鄲的小雨依舊下個不停。</p>
盈盈燭火悄然點亮了亭台宮闕，曳影細細索索地爬上了細雨滴答的簷台，趙雍放下手中批奏完的簡書，捏了捏已經有些酸痛的眼角。</p>
“王上，還需將歇身體，該用晚膳了。”陳忠在一旁提醒道。</p>
趙雍點了點頭，對著一旁的宮人吩咐道：“將燕國的國書，回給大司徒吧。”</p>
“喏。”一側的宮人俯身上前將奏簡折起、收到了一布袋裏。</p>
燕使今日跪在趙王宮外，哭訴了整整一天。</p>
趙雍覺得一直晾著燕國不回複也不是。</p>
但此時要趙國出兵又不太可能。</p>
思來想去，趙雍選了一個折中的法子，批了兩萬石的糧食以作支援。</p>
畢竟現在趙國不能放棄燕國，現在趙國還需要燕國多抵擋一陣齊軍的兵鋒。</p>
趙雍沒有著急用膳，大軍出征在即，積壓的政事還需盡快處理。他隨手再拿起一份簡書，瞥了眼外層的標記，是上郡送來的。他不禁正視了幾分。</p>
然而，其中所述平平無奇，似乎是李兌在上郡推行趙國新製的進度報告。</p>
正當趙雍以為，可能是內閣的忽視了才讓這樣的奏簡到自己眼前時，奏簡最後的一條信息突然讓趙雍為之一喜。</p>
魏國向河西增兵！再看了看時間，半個月之前。</p>
趙雍想了想。半個月之前，那豈不是秦、楚兩軍激戰正酣的時候。</p>
看來，魏國占據了西進的通道，不會久甘寂寞啊。</p>
以楚牽秦的計劃徹底泡湯了，不過魏、韓兩國而今似乎又有了向秦迫壓的勢頭。</p>
這對趙國來說是個好消息。</p>
至於楚國……即無邊境之爭，暫且還是要以交好為主。</p>
誰知，剛剛念起楚國，趙雍腦海中便突然蹦出一個身材婀娜、嫵媚多姿的美婦，鄭袖。緊接著身下也跟著一陣悸動。</p>
突如其來的欲望，讓趙雍有點措手不及。他放下手中的簡書，朝著一旁的小宮女吩咐道：“汝去問問姚夫人用過膳了嗎。”</p>
“喏！”</p>
陳忠止住了宮女的步伐，對著趙雍說道：“王妃邀請羋夫人和公子稷入宮用膳，姚夫人正在溫室殿一同用膳。”</p>
“哦？”趙雍愣了一下：“羋夫人？”</p>
“秦國的羋王妃和公子稷。”陳忠笑著提醒了一下。</p>
趙雍這才猛然想起來，若非他欲念凸起，一時都忘了這茬。</p>
……</p>
……趙國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至少羋八子來的這段時日，除了政治上的些許不甘，她過的倒也自在，尤其是在這繁華的邯鄲城。在這裏她能買到想要的任何東西，北國的胭脂、皮毛，南疆的蜀錦、茗茶，還有齊、越醃製的海魚，此外還有一種細如白雪的鹽巴。</p>
在這個列國紛戰的時間段，邯鄲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裏比之鹹陽確實要好的太多了。</p>
嬴稷好像也是這般想的，畢竟是個五六歲的小娃，好奇始終是這個年齡段的天性。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到趙王宮，但每次來，嬴稷都高興的活蹦亂跳。</p>
因為他知道，又能吃到好吃的了。</p>
隨著宮侍進得溫室殿，羋八子先向上首的王妃姬瑤盈盈一禮。</p>
身旁的嬴稷也如大人一般，對著姬瑤恭敬揖拜一禮。</p>
殿內的佳人們見得小娃特意地動作都是抿嘴一笑。</p>
殿內瞬間笑語盈盈，一時間，羋八子竟沒有太注意坐在正上方的姬瑤，下意識便去瞧坐在旁邊下首的姚夫人。</p>
姚嵐可以說是這裏最美貌的女子，模樣十分奪目，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來，不僅男子喜歡看美女，婦人也不例外。</p>
隻看姚嵐那像冬日白雪一般的肌膚色澤，便一下子就把旁邊所有的女子，都稱得有點黯淡無光了，女子的皮膚就像是玉一樣，隻消一比，好壞自明。她的烏黑青絲襯的脖頸微露出的肌膚越發白皙、還有那因笑容彎起的瞳眸、還有那點著胭脂的紅唇，真的就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人兒一般。而且身段也是相當了得，尤其是鼓成那個模樣的胸襟，羋八子感覺比她這個生育過的婦人還要洶湧。</p>
有時候羋八子真的很羨慕趙王宮的這些嬪妃，因為這裏就好像沒有勾心鬥角。</p>
雖然最初她覺得很奇怪，因為豔壓群芳的女子，地位又稍低，不可能讓女主人喜歡。雖然聽說這位姚夫人是趙國權臣之女，但再如何說，也隻能算是一妾室。</p>
就像羋八子剛入鹹陽宮時，雖得秦王寵愛，但卻時常受秦王後的欺辱、打壓，直到他誕下了嬴稷這種情況才好了一些，往日裏嬴駟若是突然寵愛了那個女子，她也一樣會有戒心。</p>
然而兩三個月以來，羋八子卻發現，姚夫人和趙王妃的關係是真的非常好。</p>
而且是在趙王還沒有子嗣的情況下。這是極其反常的事。因此羋八子感到十分好奇。</p>
但她身為女子能感受的到，她們的笑不摻雜任何的嫉妒。</p>
“羋夫人請坐，公子請坐。”姬瑤指著一旁的筵席道。</p>
羋八子回過神來，忙執禮道：“謝王妃。”嬴稷也跟著作揖道：“謝王妃。”</p>
姬瑤朱唇微啟：“旬日前，齊國的商人帶來了一些上好的海魚，寡人本想讓宮人給羋夫人送些過去的，但後來想了想，還是邀請夫人一同用膳更好。”</p>
“臣妾多謝王後掛念。”羋八子細聲回道。</p>
兩人的麵前都放著一個小鼎，鼎內此時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嬴稷雙目直勾勾地盯著那蒸騰的香氣，突然對著姬瑤道：“阿母在家常言王後的好，等稷兒回秦國後，一定給王後送好多美食。”</p>
若是成年人說出這樣的話來，便顯的有些阿諾奉承，但從一個小娃嘴中說出來，便顯得極為真誠了。</p>
殿內眾女頓時捂嘴輕笑起來。</p>
姚嵐在一旁笑眼盈盈道：“公子可說好了，王後可等著吃秦國的美食呢。”</p>
“稷兒絕不撒謊。”嬴稷小臉認真道。</p>
“羋夫人有公子這樣的孩兒，可真是幸福啊。”殿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