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禮?”


    聽到這個名字,阿史那烏默啜的眼中露出一不屑,道:“區區百夫長,也敢前來送死?”


    突厥士兵們紛紛發出嘲諷的笑聲,笑這個唐人不自量力。


    白袍小將卻眸光雪亮,飛馬而至,膽氣豪壯,沒有一絲膽怯。


    阿史那烏默啜手中狼牙棒一揮,砸向來人的戰馬,他甚至還有點無精打彩,一個小小的百夫長,打起來實在沒有意思。


    然而——


    戰馬嘶鳴!


    白袍小將雙腿一夾,戰馬竟高高躍起,如踏飛燕,十分精妙地避開了這一擊,輕盈靈動,對時機的把握恰到好處。


    鐺!!!


    方天畫戟如青龍探海,自上而下劈在匆忙格擋的狼牙棒上,爆發出炙熱的火花,發出震耳欲聾的金石之聲。


    阿史那烏默啜的神色瞬間大變,手中的狼牙棒不斷在掌心震顫,他胯下的戰馬都在連連後退,差點跪在了地上。


    白袍小將再拉韁繩,駿馬前蹄踏起,人馬合一,居高臨下,手中方天畫戟迅如雷震,刺向阿史那烏默啜的脖子。


    如果說剛剛的飛馬一劈如霸王在世,大開大合,那現在的一刺便似鳳凰點頭,淩厲狠辣,迅如流星!


    鐺!


    阿史那烏默啜再退,狼牙棒甚至撞到了他自己的胸口,方天畫戟的鋒芒在他臉上割出一道口子,流出殷紅的鮮血。


    隻差一點,對方的戟尖就刺穿了他的喉嚨!


    突厥士兵的囂張氣焰頓時為之一遏,仿佛被一盆涼水澆在了頭上。


    反觀原本就憋著一團怒火的大唐士兵則是發出震天的歡呼聲,甚至蓋過了鼓聲,紛紛為那白袍小將叫好!


    “好武藝!”


    李靖的目光變得格外明亮,他立即問道:“這個白袍小將是誰的部下?”


    老將崔孚笑道:“大將軍,此人名叫薛禮,字仁貴,河東道絳州人士,武藝高強,一杆方天畫戟殺賊無數,從軍不過三月,就擢升為百夫長!”


    李靖大笑道:“好一員虎將,取鼓來,本帥親自為他擂鼓!”


    戰鼓隆隆,雄渾激昂!


    薛仁貴眼中戰意沸騰,胸中熱血激蕩,手中方天畫戟宛如一條衝天之青龍,各種精妙的戟法信手拈來,似羚羊掛角,如江海潮生。


    縱然阿史那烏默啜已經收起了小覷之心,全力以赴,卻仍然處於下風,被那杆剛柔並濟的方天畫戟壓著打。


    一退,再退,三退……


    阿史那烏默啜眼中閃過一絲屈辱,此刻的他仿佛回到了涇陽之戰時,與尉遲敬德的那一戰。


    這個名叫薛禮的百夫長,竟然有著尉遲敬德一般的氣勢,而且更加年輕,氣血更加旺盛!


    鐺!鐺!鐺!鐺!


    火花不斷閃爍,戟影紛飛好似錢塘巨浪,江海怒潮,一重高過一重,一浪勝過一浪,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出現道道殘影。


    五十招,阿史那烏默啜尚能招架。


    一百招,他的獸皮戰甲上已經出現了戟痕。


    一百五十招,他的身上開始出現一道道傷口。


    兩百招,他手中的狼牙棒竟被一戟挑飛!


    糟了!


    阿史那烏默啜心中一驚,而後便感到脖間一涼,整個世界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一顆頭顱高高飛起,而後滾落在地上,瞳孔驚愕而不甘,死死盯著那襲白袍。


    薛仁貴橫戟立馬,手提韁繩。


    駿馬嘶鳴,前蹄重重踏下,將阿史那烏默啜的腦袋踩成粉碎!


    一瞬間,十萬蠻兵俱無聲。


    烈日餘暉下,那襲飛揚的白袍,還有那雙銳利逼人的眼眸,深深銘刻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中。


    “我大唐兒郎,不弱於人!”


    薛仁貴手提滴血的長戟,白袍飄舞,眸光烈烈,勢若龍虎,以一己之力,竟震住了突厥大軍。


    鼓聲落,李靖凝視著薛仁貴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一塊無暇美玉。


    ……


    太極宮,甘露殿。


    “好!好一個薛仁貴!!”


    觀天鏡前,李世民激動得走來走去,大笑道:“朕得薛禮,勝的十萬雄兵矣!”


    身為馬上天子,他對這些驍勇善戰、武藝超群的虎將十分喜愛,比如尉遲敬德、秦瓊、程咬金等都是他的愛將。


    李淳風笑道:“恭喜陛下,臣觀此人,乃天生之將星,有白虎金煞之氣,將來必能成為我大唐名將!”


    李道玄望著觀天鏡中的薛仁貴,眼中露出一絲感慨。


    算起來,兩人上一次見麵,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薛仁貴武藝尚未大成,在江郎山被廟祝楊二變成的紅毛怪物所傷,順江漂流,剛好被自己救下。


    兩人分開時,李道玄還以五通神蛇妖的鱗片和大筋為他煉製了一把長弓,賜名震天,正是現在薛仁貴背上的那把。


    當年那個總是喊他先生的英武少年,如今武藝已突飛猛進,逐漸臻至登峰造極之境,展露出將星之姿。


    看來兩人的那場相遇,還是影響了曆史的軌跡。


    在原本的曆史中,薛仁貴一直到貞觀末年才投軍,在李世民征遼東時才大放異彩,但現在才貞觀七年,薛仁貴就已經從軍了。


    或許這一世的薛仁貴,會比曆史中更加輝煌燦爛!


    “不對!”


    李淳風突然輕咦一聲,指著觀天鏡道:“陛下,那賊將似乎生機未絕?”


    李道玄的目光也為之一凝。


    ……


    戰場之上,那具無頭屍體竟然在微微顫動,肌肉迅速隆起,好似一顆顆人頭大小的肉瘤。


    無頭屍體緩緩站起,原本就魁梧的身軀膨脹了數倍,連騎著戰馬的薛仁貴都隻到他的腰部。


    嘶!


    連戰馬都受到了驚嚇,連連後退。


    一股凶煞血氣從無頭屍體中衝出,宛如披上了一層血色鎧甲。


    薛仁貴眼眸一凝,握緊手中的方天畫戟,雖然有些意外,但他並不恐懼,畢竟在數年前,他就和先生一起斬過這些妖魔鬼怪。


    想起先生,也就是如今坐鎮長安,威震天下的大唐國師,薛仁貴心中一暖。


    他自得先生賜震天弓,便牢記住先生的那句話——禦刀兵於長城之外,揚虎威於四海之間!


    這些年他勤修武藝,常常聽聞先生的事跡,如雷貫耳,熱血沸騰,再加上突厥屢屢犯境,便幹脆早些投軍報國,建功立業。


    震天弓的威力太強,他從不輕易使用,但今天又要倚仗先生所賜的寶弓了。


    轟!


    無頭屍體向他衝來,每一步都踩碎地麵,留下一道深深的腳印。


    薛仁貴心知不可力敵,便策馬而回,一邊走,一邊取下了背上的震天弓,搭上了精鐵鍛造的利箭。


    嗡!


    瑩白如玉的弓弦繃緊,此弦乃是用具有黑龍血脈的蛇妖大筋煉成,拉動後竟隱隱響起蛟龍之聲,風雷俱動,為這一箭賦予了某種神秘的力量。


    與此同時,薛仁貴天生的龍虎煞氣也有一部分落於箭上,讓其威力再增!


    弓如滿月,霹靂弦驚!


    嗖!


    箭矢迅如流星,環繞的氣流如蛟龍騰飛,將地上的枯葉紛紛卷起,好似一條長龍,刹那間洞穿了無頭屍體的心髒。


    轟!


    箭矢直接將那無頭屍體射出了一個大洞,從爆炸的肉瘤中,能夠看到對方體內爬滿了各種黑色的小蟲子。


    噗通!


    鐵塔般的身子倒了下去,這一次,終於再也無法起來。


    唐軍再次發出震天的歡呼聲,為這驚豔的一箭喝彩!


    陰山營寨之上,李靖讚道:“好箭法,但更厲害的是這張寶弓!”


    老蔣崔孚笑道:“大將軍,此弓名為震天弓,乃是薛仁貴的心頭寶貝,除了他之外,我帳下士卒無一人能拉動。”


    “我曾想出重金買下此弓,卻被他立刻拒絕了,他說這張震天弓是位仙人贈他的,比性命還重要!”


    “仙人?”


    李靖搖了搖頭,道:“這世上哪有什麽仙人,不過都是修行之人罷了,就算是國師,也隻是陽神境而已。”


    “修行之路早已斷絕,想成仙,已經不可能了。”


    ……


    突厥軍營,某間金帳中。


    大祭司臉上塗滿了各種色彩,手持一根神杖,顯得神秘而詭異,周身繚繞著一道道黑氣,宛如一條遊動的長蛇。


    突然,黑氣散去,大祭司手中的神杖中鑽出許多黑色的小蟲子,倒在地上紛紛死去。


    “區區一件法寶,也想阻擋我突厥大軍?”


    大祭司緩緩睜開眼睛,殺機閃爍。


    陰山必須拿下,那個白袍將軍也必須殺死,否則他將成為突厥未來的大敵,後患無窮!


    大祭司輕輕敲了敲神杖,地麵微微顫抖,如地龍翻身。


    “別睡了,去參戰吧,殺了那個白袍將軍,奪下陰山!”


    ……


    轟隆!


    就在薛仁貴剛鬆下一口氣,腳下地麵突然震顫起來,而後裂開一個大縫,仿佛有什麽怪物要破土而出。


    一道身影從地下飛出,四肢奇短,頂上無發,穿著一件綠色的衣服,五官平平,但鼻尖卻很突出。


    他站起來還不到薛仁貴的腰部,侏儒一般,卻妖氣衝天,讓頭頂的烈日都被黑雲遮住。


    薛仁貴胯下的戰馬腿腳一軟,竟然被駭得摔倒在地。


    嗖!


    在落地的瞬間,薛仁貴彎弓搭箭,再次拉動了震天弓,射出一道迅疾淩厲的箭矢。


    那侏儒卻躲也不躲,仿佛被嚇傻了一般。


    砰!


    威力驚人的箭矢射在了他的心口上,卻發出鐺的一聲脆響,而後精鐵鍛造的箭矢寸寸裂開,瞬間化為齏粉。


    震天弓附帶的旋轉氣流,也隻是徒勞地吹動了他那件綠色衣袍。


    薛仁貴瞳孔一凝。


    “嗬嗬,什麽破弓,給爺爺撓癢都不配!”


    侏儒眼中露出一絲譏諷,望著唐軍的目光充滿了仇恨。


    “聽說你們那個唐人皇帝,也很擅長射箭?嗬嗬,總有一天,爺爺會掀翻了他的太極宮,把他和他的子子孫孫吃個幹淨!”


    “對了,還有你們的國師,也少不了他!”


    侏儒想起自己以往的美好生活,心中的殺意就越發沸騰。


    他原本生活在舒適的水中,被村民尊為河伯,每隔一月,都會有新鮮的童男童女被送入河中,既能滿足他的口腹之欲,又能促進修行。


    簡直是人間聖地!


    可這一切都被那個大唐皇帝給毀了!


    周天星鬥大陣,讓他在水中無所遁形,那個戴著麵具會操縱火焰的男人對他千裏追殺,逼得他不得不離開了家園,來到了這幹旱荒涼之地。


    從那時起,他就發誓,將來一定要吃盡唐人!


    太極宮。


    李世民麵沉如水。


    “此妖在鄱陽湖中橫行數十年,不知吃下過多少百姓,尤其喜歡吃童男童女,還逼著附近百姓供奉其為河伯,三年前祝融帶人追殺,將他逼出了大唐疆域,沒想到他還敢如此囂張!”


    龍吟劍匣中,斬邪劍微微顫抖,這柄嫉惡如仇的神劍似乎已經起了殺意。


    李道玄正欲出手,卻聽到李世民冷笑一聲。


    “不過你們不用擔心,好在朕已經提前派去了幫手,這一次,定能斬殺此妖!”


    ……


    轟!


    一道火光降臨陰山,落在了薛仁貴身前。


    當看清來人時,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隻見熊熊烈焰中,一道身影懸空而立,身穿緋色長袍,戴著火神祝融的麵具,金色的純陽炁若隱若現。


    鎮國四柱之一,蟄龍祝融!


    “是你!!!”


    綠袍侏儒睚眥欲裂,當年就是此人對他千裏追殺,此仇不共戴天!


    “辱陛下和國師者,死!”


    祝融性格火爆,根本沒有什麽廢話,手掐離火印,熊熊烈焰瞬間便將綠袍侏儒淹沒,溫度之高,讓周圍的突厥士兵皆冒熱汗,盔甲都在發燙。


    麵對祝融的火焰,侏儒終於現出了真身,是一隻巨龜,他將四肢和頭部縮進龜殼,在烈火中不動如山。


    “嗬嗬,你就這點本事嗎?不燙,一點都不燙!”


    祝融冷哼一聲,周身噴湧出三昧真火,而後身化焰光,猛地朝著侏儒撞去,仿佛一輪巨大的火球。


    轟隆!


    兩人在無窮無盡的火焰中開始鬥法,時而妖氣衝天,時而烈焰滔滔,天空中一半是陰雲,一半是紅雲。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身影落了下來,摔在地上。


    薛仁貴心中一震,竟然是祝融!


    烈焰消散,綠袍侏儒又變成了人形,大笑道:“哈哈,你沒想到吧,爺爺我已經突破到陽神境了,這還得感謝你,若非你將我趕到突厥,我又怎會有如此造化?”


    嗖!


    一道箭矢朝著他的眼睛射來,卻被他伸手輕鬆抓住。


    侏儒望向舉著震天弓的薛仁貴,眼中無比厭惡。


    “射箭,又是射箭,你們唐人的弓箭,對爺爺來說就是玩具,別說是你,就算是大唐皇帝來了,你們那個國師來了,也射不破爺爺的這層殼!”


    “既然你這麽喜歡射箭,那爺爺我就把你扒皮抽筋做成弓箭,再送給那個大唐皇帝和狗屁國師,相信他們一定會喜歡吧,哈哈哈!”


    ……


    砰!


    李世民摔碎了吃飯的瓷碗,怒道:“會須殺此孽障!”


    “可惜太衝你不在陰山,否則有你出手,豈能讓他活到明天?”


    李世民用力錘了一下桌子,震得轟鳴響。


    “陛下,其實貧道在不在陰山,並無區別。”


    李世民神情一振,忙問道:“太衝此言何意?”


    李道玄淡淡一笑,道:“既然他這麽看不起我大唐的弓箭,那貧道就請陛下借弓箭一用。”


    “弓箭?太衝,朕的寶庫中並無弓箭類型的法寶……”


    “陛下。”


    李道玄望向窗外的朗朗晴天,聲音平靜。


    “殺一烏龜爾,我大唐最普通的獵弓便夠了,焉用牛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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