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香料丟進鍋裏後不久,宋家人已經全站在灶屋門口了。


    李安不斷抽動鼻子,“好香,真的好香,這是在煮什麽東西啊?”


    一向穩重些的李慕也忍不住湊過來,“表嫂,你到底在弄什麽呀,這也太香了吧,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宋老爹眼巴巴的站在兩個侄子身後,踮起腳朝屋裏張望,“老婆子,老婆子,你跟顧小……跟琉熙在做什麽好吃的呢?”


    宋大娘眼淚都快笑出來了,且不說兩個年輕的侄兒,那眼勾勾盯著屋內的宋老爹,看起來就像鎮上大戶人家養的看宅狗,一聞到飯菜香味,那脖子伸得老長,尾巴使勁的搖,就盼著主人吃完了能給它留點骨頭也成。


    等笑夠了,宋大娘出去一人頭上敲了一下,“急什麽,等琉熙做出來,還怕少了你們的?”


    宋老爹被打了也不生氣,嘿嘿憨笑。自打小孫子生病,老婆子就沒這麽開懷的笑過了,要不是顧琉熙,他這輩子能不能再讓老婆子發自肺腑的笑一次還是個問題。


    宋老爹打從心底裏感激顧琉熙,不說別的,光是能讓老婆子開心些,他都要奉她為恩人了。


    要知道,這些年來家裏日子越過越苦,小孫子生病後宋大娘整日以淚洗麵,眼疾也就更重了。


    宋老爹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媳婦嫁給他這麽多年,就沒過上幾天好日子,要養宋大伯家的四個孩子,自己家又是兩個孩子,以及李家兄弟,擔子一天比一天重,身體也一天比一天糟糕。


    家裏這麽困苦,宋大娘卻從沒嫌棄過,任勞任怨,拉扯孩子們長大。


    幸好他娶的是賢妻,不然這日子早過不下去了。


    到了晚上,顧琉熙總算煮好了鹵味,除了野豬肉,她還丟了些豆幹進去煮,然後盛盤裝好。


    濃鬱香濃的鹵汁自然不能隻用一次,顧琉熙把一部分鹵汁撈起來,密封好後放進地窖裏,用天然井水冰著,下一次用味道會更鮮濃。


    還有一部分鹵水,顧琉熙是打算來鹵肥腸的,肥腸味道太重,用過後鹵水就不能再鹵別的東西了,這點倒是很可惜。


    肥腸是下午時讓宋禦按她的方法清洗幹淨的,洗了一個下午,一點味道都沒了才敢下鍋。


    等鹵肥腸起鍋,野豬肉跟豆幹也都涼了,顧琉熙挑了肥嫩的豬大腿肉來切成片,裝進盤子裏端上桌。


    除她之外一家五口都聚在桌子邊上,望著盤子裏的鹵味直流口水,眼巴巴的盼著誰先下手嚐嚐味道。


    那鹵味色澤金黃光亮,遠遠看上去跟團金子似的,至於香味更是早勾起眾人的饞蟲,說是香飄十裏也不為過,不難想象真等吃進嘴裏,會是何種風味。


    “快嚐嚐吧,給我個評價,好吃的話明天才好拿去街上賣。”顧琉熙捂嘴偷笑。


    一家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先動筷子。


    “快嚐嚐呀,都愣著做什麽,我又沒下毒。”顧琉熙催促道。


    “那,那我先嚐嚐了?”還是宋老爹英勇,拿起筷子挑了一片野豬肉,慢慢放進嘴裏咀嚼。


    顧琉熙緊張的問,“爹,怎麽樣啊?”


    宋老爹頓了一下,而後根本來不及答話,一筷子接一筷子,大片大片的鹵味不斷往嘴裏塞,哪裏有空回答顧琉熙的問題?


    其他人一見宋老爹這吃得停不下來的模樣,哪裏還肯等他回話?於是飯桌上的幾人紛紛拿起了筷子,鹵味放進嘴裏的一刹還愣了下,而後像是上了發條一樣,隻看見筷子在盤子和嘴裏來回移動,快得隻剩一道殘影,頃刻間就把一大盤野豬肉搶食一空。


    顧琉熙見狀立馬又去灶屋裏頭切了一大盤出來,另外也把鹵豆幹裝盤裏,讓家裏人吃夠肉後也能吃點別的換換口味。另外肥腸她也切了些,結果宋老爹等人根本沒吃出來那是什麽,問都沒問就吞下肚子裏去了。


    一個晚上,宋家人肚子撐得鼓鼓的,坐在凳子上動都沒法動一下。顧琉熙主動攬下洗碗的活,笑眯眯地去灶屋洗碗。


    宋大娘有心幫她,可惜撐得太厲害實在動不了,肚子跟要爆開了似的,隻好站在原地輕輕走動,不敢動作太大。


    顧琉熙剛要洗碗,宋禦就係上圍裙把她輕輕推開了。


    “你要洗碗嗎?”顧琉熙瞟了他一眼,“要是撐得難受就出去轉轉,碗我洗就成。”


    宋禦搖搖頭,“你都累一天了。”


    可不是嘛,上午幫忙賣野豬肉,去藥堂買藥,然後一路走回家,接著又準備鹵味,忙到吃飯才歇一下,吃過飯後又來洗碗,她這“千金小姐”怎麽受得了?


    顧琉熙也覺得累了,索性坐在門檻上看著宋禦。


    平心而論,若是沒有左臉那道疤,這人真是可非常帥氣的家夥,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臉部輪廓剛毅流暢,側麵看簡直完美。可惜正麵瞧去,那道猙獰的傷疤實在叫人不敢直視。


    就像白天藥堂裏的夥計說的,宋禦這傷顯然是被利器劃過的,到底是什麽人,居然這麽狠心,能在一個大帥哥臉上下如此毒手?


    要想祛除傷疤其實也不難,如果藥材備全,顧琉熙有信心幫宋禦恢複原本的容貌,可是她現在手頭上沒錢,買不起大量藥材,一味去山上采也不現實。


    一來藥材生長有季節限製,哪個季節能采到什麽藥,這都是自然界注定好的,不是她顧琉熙想要什麽藥就能立馬采到,二來許多藥材加工步驟繁瑣,需要耗費大量時間精力,顧琉熙目前也沒那機會專心鑽研藥物。


    宋禦洗好碗,一轉頭就看顧琉熙正坐在門檻上發呆,那張精致的小臉上時而露出深思的表情,時而又緊緊皺起眉頭,似乎正被什麽事情所困擾,得不到解答。


    宋禦想問她,自己有沒有能幫得上的事情,可仔細一想,到目前為止他好像根本派不上用場,無論給宋大娘煎藥的事,還是晚上的鹵味,他一概不懂,讓顧琉熙怎麽找自己商量?


    宋禦握緊了拳頭,再度暗恨自己無能,竟不能給自己媳婦遮風擋雨,反倒要靠對方來支撐起這個家。


    要是有他能做的事就好了,宋禦由衷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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