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靈伸了個懶腰,揉揉肩膀,抬頭一看表,已經晚上七點了,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把手頭的稿件整理了一下,關了電腦,下班了。


    今天晚上肖金棉要加班,她就一個人在路邊隨便吃了點東西。吃完東西後,就在附近溜達了一會兒。


    現在雖然是夏末,但是晚上還是有些涼,一陣風吹過,孔靈用手摸了摸胳膊,感覺冰涼冰涼的。是該穿長袖了。


    他們住的地方離一所大學很近,孔靈心情有些低落,便想去校園裏溜達溜達。


    已經放暑假了,校園裏比較安靜,但也有三三兩兩的人在路上走來走去。


    偶爾有幾個男人勾肩搭背地從她身邊經過,朝她身上掃幾眼,然後打著口哨,哼著調走掉了。


    孔靈並不去理會他們,繼續往前走。走累了,她便在路邊找了一個椅子坐了下來。


    一對情侶從她麵前經過,那男人親了女人一口,女人害羞地笑了笑,用小粉拳錘了錘男人的肩膀,說了聲“討厭”,然後跑開了。男人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


    多麽美好的一幕啊!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般天真、幸福!


    孔靈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母校。剛剛過去的這個夏天,因為等待而變得漫長。


    都說畢業季就是失戀季,可真是一點沒錯。


    在即將畢業的日子裏,沒有戀愛過的男女正在惡補缺失的那一課,玩曖昧、動真情,真真假假,毫不刺激;處在熱戀中的男女,或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夫妻雙雙把家還,或是因為工作關係,被迫分離,從此後天各一方、成為陌路人。


    而她和肖金棉就是這其中的一對。


    ————————


    肖金棉家就在華青市的郊區,坐大巴一個小時就能到。他的媽媽是一所醫院的護士長。從大三第二學期開始,他媽媽就在醫院裏各種走動,想給肖金棉找一個落腳點。畢業在即,他媽媽已經打點好了一切,就等著肖金棉回家考試了。隻要考試能通過,立馬就能上班。


    肖金棉是從小就聞著消毒水的味道、看著傷殘病患者長大的,早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可是媽媽的命不可違,他胳膊擰不過大腿,最終還是選擇了這一行業。現在要畢業了,他不能再受媽媽的擺布了,雖然他表麵上答應媽媽一定會回家工作,其實早就做好了去外麵闖一闖的打算。


    孔靈的爸爸在雲山市高林縣教育局工作,就快要退休了,想趁著自己退休前把孔靈安排到教育局去工作。而她媽媽是高中語文老師,知書達理、善解人意,覺得孔靈一個女孩子家,畢業後在教育局工作挺好的,不用怎麽拋頭露麵,將來在市裏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嫁了,這一輩子就算有著落了。


    孔靈曾經也有過這麽一絲念頭,在家鄉找個穩定的工作,嫁一個老實本分的好男人,相夫教子,過著平淡的生活,也不枉父母對自己這麽多年來的辛勤教育。可是肖金棉怎麽辦?他們那些美好的願望怎麽辦?


    ————————


    五月份論文答辯結束後,大家都陸陸續續回家或是去工作單位了。孔靈還在校園裏晃蕩著,她也去應聘了幾家出版社、雜誌社和報社。可是一直沒有消息。


    這天下午,肖金棉把孔靈約到學校外麵的咖啡廳裏,拉著她的手說:“傻丫頭,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一個師哥在北京一家醫療器械公司工作。”


    “哦,那很好啊。”孔靈心不在焉地攪拌著杯子裏的咖啡。


    “我打算去找他,我想在北京碰碰勇氣,看能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順便再幫你留意一下,看有沒有合適的。等我在那邊站穩了腳跟,你就過來,這樣我們再也不用分開了。”


    孔靈停了下來,拍了一下桌子,說:“你瘋了!”


    “噓!小聲點,我是說真的。”


    “那你媽那邊怎麽辦?”


    “你放心,我都想好了。我告訴她我要去北京玩幾天,就當是畢業旅行。”


    “可是,可是我怎麽跟家裏人交代啊!你也知道我爸就是個老頑固,萬一他知道了,還不得打斷我的腿……”


    “沒事兒,等到了北京,找好工作,我再租個房子,到時候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他們也拿你沒轍了。”


    “哼,合著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啊。和你同居?想得美!”


    “我可什麽都沒說啊,是你自己說的哦。”


    那天晚上,肖金棉就坐車去了北京。分別的那一刻,兩人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要去奔喪呢。


    ————————


    肖金棉走後,孔靈覺得一個人待在校園裏沒意思,就想著回家陪陪爸媽,反正以後就要去北京了,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也沒法盡孝心了。


    孔靈回到家後,父母特別高興,帶著他去拜訪了教育局的幾位領導,請客吃飯、送禮,說了些該說的話。孔靈明白父母的意思,可是她又不能拒絕,那樣會傷了他們的心,搞不好還會影響他們的前途。


    這些孔靈都可以忍受,可是某天早上起來,她發現自己的手機不見了,電話卡也被父母丟掉了。那天夜裏,她偷偷用座機給肖金棉打了個電話,得知肖金棉已經在北京找好了工作,就興奮地跳了起來。等她轉過身去,發現父母穿著睡衣黑著臉盯著她。爸爸二話不說,走過來就把電話線給拔了。


    媽媽指著她的鼻子說:“靈靈啊,以後你要是再敢跟那窮小子聯係,就一輩子也別想出家門。”


    孔靈還是頭一次見媽媽發那麽大的火。


    從那天起,媽媽每天陪著她,吃飯、睡覺、上廁所、看電視、逛街……寸步不離。就連她打電話,也會在旁邊偷聽。她想給別人打電話,媽媽就說:“我幫你撥,撥通了叫你。”這還能打嗎?


    孔靈感覺自己被關進了黑屋子裏,完全喪失了人生自由。


    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孔靈完全跟外界隔離了。有好幾次,她都想在半夜離家出走。可是身上沒錢,銀行卡也被父母給沒收。就這樣,她和肖金棉完全失去了聯係。


    這邊,肖金棉已經在一家醫藥器材公司找到了一份銷售工作,做了實習生。他一邊實習,一遍給孔靈找工作。可是怎麽也聯係不上孔靈,給他家裏打電話沒人接,給她室友打電話,說是沒聯係過。給她寫信,可又怕孔靈收不到。給她的qq留言,也沒人回。孔靈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人間蒸發了。


    那是一段多麽難熬的日子啊!肖金棉感覺整個人被掏空了。他甚至覺得自己來北京闖蕩都是一個不存在的人設計的陰謀,目的是讓他和孔靈永遠分開。


    白天他努力工作,盡量不去想這些事。到了夜裏,躺在床上,望著窗外,內心無比恐慌。如果一直聯係不上孔靈,該怎麽辦?他要不要請假去孔靈的老家,把她救出來?難道她改變主意了,已經去教育局上班了?又或者,她父母給介紹了一個年輕有為、家世不錯的男人,他們已經開始交往了,準備年底就結婚?等到他們再次見麵時,也許就是在孔靈和一個陌生男人的婚禮上?


    不,不,不!這一切絕不可能發生!孔靈隻能屬於他肖金棉!今生今世,隻屬於他一個人!


    幾乎每一夜,肖金棉都是在噩夢中度過的。


    ————————


    六月末,是該辦理離校手續的時候了。孔靈經過一番苦苦勸說後,終於說通了父母,來學校辦理離校手續。她答應父母,把戶口和檔案都遷回老家去,辦理完其他手續後立刻回家。走的時候連返程票都買好了,父母這才安心地放了她。


    在去宿管處辦理退宿手續的時候,孔靈遇到了肖金棉。兩個人見麵的那一刻,就像分別了幾生幾世一樣,緊緊地抱在一起,深情地看著彼此,足足對視了好幾分鍾。


    這個時候,再多再美的語言也會顯得蒼白無力,一切盡在不言中。


    過了兩天,一切手續辦完後,肖金棉拎著大包小包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孔靈送完他,回到宿舍,寫了一封很長很長的信,跟肖金棉提出了分手。可是,她不忍心寄出去,將填放進了肖金棉當初送她的相冊裏,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


    回到老家後,孔靈去了一家報社做實習記者。


    七月底,孔靈覺得機會來了,便對父母撒謊說去北京看奧運會,看完就回來。她跟單位請了長假,背著雙肩包,踏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車。


    現如今,來北京半個月了,媽媽幾乎每天一個電話,問她啥時候回去。孔靈說還沒玩夠呢,再等等。


    過了好幾天,媽媽估摸著孔靈玩得差不多了,就打電話問她:“你到底啥時候回來,再不回來,你們單位可就不要你了。”


    電話這頭,孔靈頓了頓,說:“媽……我想留在北京。”


    “你說什麽?你是不是又和那小子在一起了?”


    “嗯!”


    “你居然騙我們!從小到大,你都沒騙過我們,你真是……氣死我了。”


    “媽,對不去,我騙了你們。等我……”


    “我不是你媽——”媽媽說完就掛了電話。


    其實,孔靈是想說,等她混好了,把父母接到北京來好好生活。


    那天以後,媽媽大病了一場,爸爸再也沒有跟孔靈通過電話,但孔靈還是覺得有肖金棉陪在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而對於肖金棉來說,隻要兩個人在一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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