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緊張感不知從何升起,突然看見這個身影就這麽立在庭前,目光遙遙而望倒是讓他有些局促了。</p>
距離上一次令他如此無措,還是在崇政殿麵前官家之時那樣的窘迫。</p>
不過這樣的情緒也隻是在他的臉上停留片刻,就化作一幅雲澹風輕的模樣。</p>
他緩緩踱步從環廊上踏入了中庭,而立於中庭的趙盼兒本來心中有些歉意,想要說出一些客套話,可是看見楊秉這幅模樣這話到了口邊可就是怎麽也說不出來。</p>
那個幾日前在半遮麵裏講學時,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可如今卻又是醇厚質樸的模樣,少了那天然的隔閡。</p>
這是身份上的落差感帶來的直觀感受,可是楊秉最為神奇的是立在他的跟前,那些隔閡卻又像一層薄薄的紗紙輕易就捅破了。</p>
她忍不住笑道:“楊秉這是三娘給你帶來的果子,還有些你沒有吃過的口味!”</p>
而楊秉也不知為何,驀得就鬆了一口氣笑著接了過來,從捧盒中輕輕拿出了一塊糕點放入口中道:“嗯,好吃!”</p>
他將手中的捧盒拿給了身邊的綠珠,綠珠接過後便拿了下去。</p>
趙盼兒隻覺得自己卻是第一次認識楊秉一樣,原來他也有笑的如此燦爛和沒有任何拘謹的時候。</p>
“楊秉,前幾日你在半遮麵講學的時候,那些士子聚攏而來都是我的主意!”</p>
</p>
她覺得無論如何這樣事情都要說出來,無論是責罵還是什麽她都願意應下。</p>
可是卻隻見楊秉展齒一笑:“盼兒姐,你這是想要讓我感謝你嗎?”</p>
趙盼兒囁嚅道:“沒有楊秉,我的意思…”</p>
她話還未說話像是醒悟了過來,眼睛不解的看著楊秉道:“我利用你的名聲,為半遮麵揚名難道你不生氣嗎?”</p>
楊秉道:“既然幫到你了就好,而且盼兒姐你不是特意上門同我說了嗎?”</p>
“如果你不上門送上三娘的這盒糕點我恐怕會生氣,難道我的名聲都換不來一盒糕點嗎?”</p>
這是一句玩笑話兩人的氣氛不似初時的窘迫,兩人這樣獨處還是第一次。</p>
而且趙盼兒在來之前心中的腹稿來到了這裏,一句也未曾用上。</p>
“請!”</p>
楊秉作出一個請的手勢,自然不能一直現在這中庭閑聊。</p>
兩人一同一前一後的來到了書齋,他的身邊多虧有青荷在身邊,才能為他整理那些淩亂的書稿。</p>
否則趙盼兒看到的就是桉幾上淩亂的紙稿了,而擱置在最上麵的紙上筆墨尚且未幹。</p>
青荷跪坐在一旁正在使用茶具為兩人備茶,因為楊秉素來喜好青鳳髓,所以家中常備的都是這種綠餅茶。</p>
趙盼兒還未坐下,笑著來到了青荷的身邊說道:“青荷我來吧!恰好給你家郎君賠罪!”</p>
青荷沒有直接拒絕也沒有應下而退開,而是目光看向了一側的楊秉,見他點頭後方才退開。</p>
還十分恭敬的說道:“那便有勞趙娘子了,我家郎君最是喜愛你點的茶!”</p>
楊秉倒不是不知禮,而是他明白若是不讓趙盼兒親手施為,那麽她心中便難安。</p>
他一直在這種事情上做得不錯,當初他沒有直接將院子讓趙盼兒三人去住,那是因為不想讓她們有任何心理負擔。</p>
如今也是同樣的道理,這樣能讓她的心底歉意也會少一些。</p>
這茶具一應俱全,這點茶不同於煎茶兩者有鮮明的區別,而點茶的興盛那是因為“鬥茶”之風盛行。</p>
趙盼兒跪坐在那裏,茶壺之中的水早已經煎的正沸,隻見她研細的茶末倒入茶盞中,緊接著倒入少許沸水。先調成膏,再注入壺中沸水,將茶末調成濃膏狀。</p>
一隻手輕輕提起水壺,以一個輕微的幅度向盞中點水,隻見她的一套動作行雲流水。</p>
那如綠膏一樣的茶麵並沒有任何的變化,另一隻手用茶先旋轉打擊和拂動茶盞中的茶湯,使茶湯泛起泡沫。</p>
整個過程慢條斯理,等到一套工序完全後她方才緩緩端起茶盞。</p>
來到了他的跟前:“還請狀元郎原諒我的不良用心!”</p>
楊秉隻得無奈接下她手中的茶盞,入口回味清冽甘甜。</p>
整個茶盞聚香藏氣味道久久未散,即使茶盞之中已經並無茶湯可是味道卻未徹底散去。</p>
落座以後,兩人之間楊秉也少了些窘迫更多了份從容。</p>
趙盼兒眉宇間都帶有喜意,比起外麵的春日更加明豔一些。</p>
“那日聽聞你所說的止至善之教,合聖人之教卻也多了延伸,想來你對聖人的教誨已經做到了豁然貫通矣!”</p>
楊秉有些好奇的目光看向她,若非有所感悟是難說出這番話來的。</p>
趙盼兒瞧出了他目光的疑惑,於是笑著說:“你是不是疑惑,我僅僅一介商戶卻能聽懂你們讀書人所說的話中深意?”</p>
楊秉立刻說道:“盼兒姐,我絕無半點貶低你的意思!”</p>
他並不是一個以身份高低去抬高或者貶低一個人的那種人。</p>
她神情像是在回憶與追索:“曾經我也是官宦子女,父親因為在宋遼議和之際私開城門,殺退了挑釁的北人救了關外的百姓!”</p>
繼續說道:“可是私開城門是大罪,父親落罪後我們全家抄沒,我也因此沒入賤籍後來是有了官家的守恩令,這方才脫籍!”</p>
這民間多稱呼其父為阿爺,隻有官宦之家才會稱呼父親。</p>
她的那段過往或許在這東京城無多少人知曉,可是在錢塘卻不是什麽秘密。</p>
她願意在楊秉麵前揭開這份充滿傷疤的過往,已經將他視作親近之人了。</p>
因為她從對方眼中之中,不僅僅沒有看到貶低和疏遠有的隻有憐憫和同情。</p>
他的確沒有想到趙盼兒還有這樣一段過往,難怪觀其言行並不像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出身,處事都是顯得如此舉止大方得體。</p>
這是千年前的宋朝,不是教育普及化的後世,文教尚未興盛如此。</p>
楊秉肅然起敬道:“守職而不廢,處義而不回,見嫌而不苟免,見利而不苟得!”</p>
此話的意思是恪守信義而不稍加改變,身居正義而不反顧。雖處嫌疑之地而不希圖苟且獲免,見到利益而不通過不正當的途徑去獲得。</p>
這是一句極高的讚譽了,趙盼兒沒有想到楊秉會給予父親如此高的評價,不禁有些無語哽咽了。</p>
她讀書甚多並不差於一些士子,這是出自黃石公《素問》正道章。</p>
楊秉想起了一些較為急迫的事情,於是問詢道:“盼兒姐,可有賣給家父一幅夜宴圖?”</p>
趙盼兒頜首說:“說起來這件事情實在有些啟口,當初我將這幅畫給了歐陽旭,所以便托人臨摹了一幅假畫交予了令尊!”</p>
楊秉麵露憂色道:“如今皇城司也正在查那幅畫的下落,想來其中定然是藏著什麽秘密!”</p>
那皇城司的顧千帆隻與自己說起畫,可是卻並不言明背後藏著什麽秘密,自己若是追問那就步入了對方的陷阱之中。</p>
也更加印證了自己身上有畫,或者說有關於畫的消息。</p>
沒有想到這幅畫會落到了歐陽旭的手中,能夠令皇城司插手其中事情定然不簡單。</p>
趙盼兒想起當初在錢塘茶坊的時候,的確有見到了兩名皇城司中人,且聽其中一位的語氣想來是來自東京。</p>
她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將自己串聯進來,自己曾賣畫給楊運判這件事情皇城司並不知曉,否則自己是不會能夠過上安穩的日子。</p>
她心中一想還是將夜宴圖從歐陽旭那裏索要回來,不能因此而連累楊秉一家,畢竟她聽聞皇城司在錢塘偵破市舶司貪腐大桉,那麽這幅畫是否也與此有關呢?</p>
她神情堅毅說著:“我去向歐陽旭要回那幅畫,我和他直接應該有一個真正的了斷了!”</p>
楊秉說:“現在不明白他到底是否知曉這畫中秘密,你貿然前去太過危險我陪你一起!”</p>
“你若是與我一同前往,那才會讓他看出畫中的底細來!”</p>
楊秉覺得還是不放心,說道:“我讓吳六哥在暗處陪你一起,以防你遇見危險還能保護你!”</p>
這幅畫若是不拿回來,趙盼兒就一直在這漩渦之中,以他如今的身份根本難以護持。</p>
這皇城司出動定然不會是一件小事,隻有將那幅畫拿出來才能平息這場亂局。</p>
……</p>
作為今科進士的前三名,需要進宮由官家當麵授官,三人身著藍色羅袍由內官的指引,一路穿過了東華門走進了崇政殿的官道上。</p>
三人由名次高低排列楊秉站在最前列,並沒有看見身後的歐陽旭神色有些局促和慌亂。</p>
前些時日趙盼兒曾上門索要之前所贈予的三樣物件,可是他一樣也拿不出來隻得想要借用廂吏驅趕出京。</p>
可是他沒有想到趙盼兒身邊竟然有楊秉隨從相隨,那廂吏固然是受歐陽旭的錢財恩惠,可是今科狀元郎他哪裏得罪的起。</p>
所以還沒擺出官威就悻悻離開,而他身後的小吏也是避之不及。</p>
這今科進士隻要經過了授官可就是官身了,他們這種小吏哪裏能夠得罪的起!</p>
歐陽旭腦海之中猶回蕩著那一句:“那幅畫事關江南官場的潑天大桉,三天之內若是交不出此畫,你這探花也就做到頭了!”</p>
(原著中因為有顧千帆的緣故才知道此畫來曆,這個時候是經楊秉之口告知的,所以劇情才會延後。)</p>
突然前麵有一輿轎經過,最前列的楊秉看得真切上麵坐的明明是一老道,看起來仙風道骨此刻正閉目養神的狀態。</p>
對於他們視若不見,這輿轎本該是皇室王公所用,沒有想到一老道竟然有此殊榮,看來當今官家向道之心果真如傳聞一樣。</p>
隻聽見前列的宦官說道:“停,行禮!”</p>
“這是承天觀的通玄仙師深受官家尊崇,特賜宮中輿轎!”</p>
見到宮中輿轎是要行禮的這是規矩,自然不是因為對方所謂仙師的身份。</p>
三人的神態各異,楊秉麵色如常並沒有情緒變化,而作為榜眼的沉嘉彥麵色不愉,顯然對於他而言這就是一份折辱,而最後麵的歐陽旭則是憂心忡忡。</p>
三人在一路指引之下,終於來到了崇政殿的門外,眾人隻得駐足在此了。</p>
“各位稍等”</p>
內官說完後便打開殿門走了進去,而裏麵的聲音也傳了出來。</p>
歐陽旭聽見裏麵官家那怒斥聲心中更加的忐忑了,倒不是懼怕“天威”。</p>
而是更像做賊心虛,因為裏麵所說的正是江南官場的那場大桉。</p>
沒容他多想,便聽見內官大聲喊道:“宣今科一甲進士楊秉等三人覲見!”</p>
話音結束後還有大聲且悠長的尾音,楊秉三人正了正衣冠進入了崇政殿內。</p>
三人分別站開,作揖行禮道:“官家,萬歲,萬歲萬萬歲!”</p>
趙恒此刻正閉目養神,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p>
聽見今科士子進來後,方才睜開眼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剛剛怒斥的慍怒。</p>
他當了數十年的皇帝了,這點表情管理自然還是做的不錯的。</p>
他的目光掃向下麵的三人,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平身!”</p>
此刻正低頭望著地板的楊秉這才抬起了頭,這宮內規矩森嚴可容不得半點差錯,隨便的一個失禮就有可能掛上一個殿前失儀的罪名。</p>
趙恒如話家常一樣問起:“各位都是飽讀詩書的青年才俊,平日裏可有什麽閑趣啊!”</p>
這好在三人的年紀並不大,若是這三人之中混入了一個老翁,想來趙恒再用上這一句青年才俊恐怕就不合時宜了。</p>
這樣的發問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楊秉沒有想到官家不問學問,倒是問起了興趣愛好!</p>
按照規矩自然是他第一個發言,而座上的趙恒也是饒有興致的看著楊秉,他也很好奇這狀元郎平日裏除去讀書還有什麽閑趣。</p>
楊秉作揖答道:“微臣平日裏喜好書法,書法一道頗有研究!”</p>
這也是他唯一一項可以拿出來作為專長來說了,畢竟這加分項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p>
距離上一次令他如此無措,還是在崇政殿麵前官家之時那樣的窘迫。</p>
不過這樣的情緒也隻是在他的臉上停留片刻,就化作一幅雲澹風輕的模樣。</p>
他緩緩踱步從環廊上踏入了中庭,而立於中庭的趙盼兒本來心中有些歉意,想要說出一些客套話,可是看見楊秉這幅模樣這話到了口邊可就是怎麽也說不出來。</p>
那個幾日前在半遮麵裏講學時,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可如今卻又是醇厚質樸的模樣,少了那天然的隔閡。</p>
這是身份上的落差感帶來的直觀感受,可是楊秉最為神奇的是立在他的跟前,那些隔閡卻又像一層薄薄的紗紙輕易就捅破了。</p>
她忍不住笑道:“楊秉這是三娘給你帶來的果子,還有些你沒有吃過的口味!”</p>
而楊秉也不知為何,驀得就鬆了一口氣笑著接了過來,從捧盒中輕輕拿出了一塊糕點放入口中道:“嗯,好吃!”</p>
他將手中的捧盒拿給了身邊的綠珠,綠珠接過後便拿了下去。</p>
趙盼兒隻覺得自己卻是第一次認識楊秉一樣,原來他也有笑的如此燦爛和沒有任何拘謹的時候。</p>
“楊秉,前幾日你在半遮麵講學的時候,那些士子聚攏而來都是我的主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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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無論如何這樣事情都要說出來,無論是責罵還是什麽她都願意應下。</p>
可是卻隻見楊秉展齒一笑:“盼兒姐,你這是想要讓我感謝你嗎?”</p>
趙盼兒囁嚅道:“沒有楊秉,我的意思…”</p>
她話還未說話像是醒悟了過來,眼睛不解的看著楊秉道:“我利用你的名聲,為半遮麵揚名難道你不生氣嗎?”</p>
楊秉道:“既然幫到你了就好,而且盼兒姐你不是特意上門同我說了嗎?”</p>
“如果你不上門送上三娘的這盒糕點我恐怕會生氣,難道我的名聲都換不來一盒糕點嗎?”</p>
這是一句玩笑話兩人的氣氛不似初時的窘迫,兩人這樣獨處還是第一次。</p>
而且趙盼兒在來之前心中的腹稿來到了這裏,一句也未曾用上。</p>
“請!”</p>
楊秉作出一個請的手勢,自然不能一直現在這中庭閑聊。</p>
兩人一同一前一後的來到了書齋,他的身邊多虧有青荷在身邊,才能為他整理那些淩亂的書稿。</p>
否則趙盼兒看到的就是桉幾上淩亂的紙稿了,而擱置在最上麵的紙上筆墨尚且未幹。</p>
青荷跪坐在一旁正在使用茶具為兩人備茶,因為楊秉素來喜好青鳳髓,所以家中常備的都是這種綠餅茶。</p>
趙盼兒還未坐下,笑著來到了青荷的身邊說道:“青荷我來吧!恰好給你家郎君賠罪!”</p>
青荷沒有直接拒絕也沒有應下而退開,而是目光看向了一側的楊秉,見他點頭後方才退開。</p>
還十分恭敬的說道:“那便有勞趙娘子了,我家郎君最是喜愛你點的茶!”</p>
楊秉倒不是不知禮,而是他明白若是不讓趙盼兒親手施為,那麽她心中便難安。</p>
他一直在這種事情上做得不錯,當初他沒有直接將院子讓趙盼兒三人去住,那是因為不想讓她們有任何心理負擔。</p>
如今也是同樣的道理,這樣能讓她的心底歉意也會少一些。</p>
這茶具一應俱全,這點茶不同於煎茶兩者有鮮明的區別,而點茶的興盛那是因為“鬥茶”之風盛行。</p>
趙盼兒跪坐在那裏,茶壺之中的水早已經煎的正沸,隻見她研細的茶末倒入茶盞中,緊接著倒入少許沸水。先調成膏,再注入壺中沸水,將茶末調成濃膏狀。</p>
一隻手輕輕提起水壺,以一個輕微的幅度向盞中點水,隻見她的一套動作行雲流水。</p>
那如綠膏一樣的茶麵並沒有任何的變化,另一隻手用茶先旋轉打擊和拂動茶盞中的茶湯,使茶湯泛起泡沫。</p>
整個過程慢條斯理,等到一套工序完全後她方才緩緩端起茶盞。</p>
來到了他的跟前:“還請狀元郎原諒我的不良用心!”</p>
楊秉隻得無奈接下她手中的茶盞,入口回味清冽甘甜。</p>
整個茶盞聚香藏氣味道久久未散,即使茶盞之中已經並無茶湯可是味道卻未徹底散去。</p>
落座以後,兩人之間楊秉也少了些窘迫更多了份從容。</p>
趙盼兒眉宇間都帶有喜意,比起外麵的春日更加明豔一些。</p>
“那日聽聞你所說的止至善之教,合聖人之教卻也多了延伸,想來你對聖人的教誨已經做到了豁然貫通矣!”</p>
楊秉有些好奇的目光看向她,若非有所感悟是難說出這番話來的。</p>
趙盼兒瞧出了他目光的疑惑,於是笑著說:“你是不是疑惑,我僅僅一介商戶卻能聽懂你們讀書人所說的話中深意?”</p>
楊秉立刻說道:“盼兒姐,我絕無半點貶低你的意思!”</p>
他並不是一個以身份高低去抬高或者貶低一個人的那種人。</p>
她神情像是在回憶與追索:“曾經我也是官宦子女,父親因為在宋遼議和之際私開城門,殺退了挑釁的北人救了關外的百姓!”</p>
繼續說道:“可是私開城門是大罪,父親落罪後我們全家抄沒,我也因此沒入賤籍後來是有了官家的守恩令,這方才脫籍!”</p>
這民間多稱呼其父為阿爺,隻有官宦之家才會稱呼父親。</p>
她的那段過往或許在這東京城無多少人知曉,可是在錢塘卻不是什麽秘密。</p>
她願意在楊秉麵前揭開這份充滿傷疤的過往,已經將他視作親近之人了。</p>
因為她從對方眼中之中,不僅僅沒有看到貶低和疏遠有的隻有憐憫和同情。</p>
他的確沒有想到趙盼兒還有這樣一段過往,難怪觀其言行並不像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出身,處事都是顯得如此舉止大方得體。</p>
這是千年前的宋朝,不是教育普及化的後世,文教尚未興盛如此。</p>
楊秉肅然起敬道:“守職而不廢,處義而不回,見嫌而不苟免,見利而不苟得!”</p>
此話的意思是恪守信義而不稍加改變,身居正義而不反顧。雖處嫌疑之地而不希圖苟且獲免,見到利益而不通過不正當的途徑去獲得。</p>
這是一句極高的讚譽了,趙盼兒沒有想到楊秉會給予父親如此高的評價,不禁有些無語哽咽了。</p>
她讀書甚多並不差於一些士子,這是出自黃石公《素問》正道章。</p>
楊秉想起了一些較為急迫的事情,於是問詢道:“盼兒姐,可有賣給家父一幅夜宴圖?”</p>
趙盼兒頜首說:“說起來這件事情實在有些啟口,當初我將這幅畫給了歐陽旭,所以便托人臨摹了一幅假畫交予了令尊!”</p>
楊秉麵露憂色道:“如今皇城司也正在查那幅畫的下落,想來其中定然是藏著什麽秘密!”</p>
那皇城司的顧千帆隻與自己說起畫,可是卻並不言明背後藏著什麽秘密,自己若是追問那就步入了對方的陷阱之中。</p>
也更加印證了自己身上有畫,或者說有關於畫的消息。</p>
沒有想到這幅畫會落到了歐陽旭的手中,能夠令皇城司插手其中事情定然不簡單。</p>
趙盼兒想起當初在錢塘茶坊的時候,的確有見到了兩名皇城司中人,且聽其中一位的語氣想來是來自東京。</p>
她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將自己串聯進來,自己曾賣畫給楊運判這件事情皇城司並不知曉,否則自己是不會能夠過上安穩的日子。</p>
她心中一想還是將夜宴圖從歐陽旭那裏索要回來,不能因此而連累楊秉一家,畢竟她聽聞皇城司在錢塘偵破市舶司貪腐大桉,那麽這幅畫是否也與此有關呢?</p>
她神情堅毅說著:“我去向歐陽旭要回那幅畫,我和他直接應該有一個真正的了斷了!”</p>
楊秉說:“現在不明白他到底是否知曉這畫中秘密,你貿然前去太過危險我陪你一起!”</p>
“你若是與我一同前往,那才會讓他看出畫中的底細來!”</p>
楊秉覺得還是不放心,說道:“我讓吳六哥在暗處陪你一起,以防你遇見危險還能保護你!”</p>
這幅畫若是不拿回來,趙盼兒就一直在這漩渦之中,以他如今的身份根本難以護持。</p>
這皇城司出動定然不會是一件小事,隻有將那幅畫拿出來才能平息這場亂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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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今科進士的前三名,需要進宮由官家當麵授官,三人身著藍色羅袍由內官的指引,一路穿過了東華門走進了崇政殿的官道上。</p>
三人由名次高低排列楊秉站在最前列,並沒有看見身後的歐陽旭神色有些局促和慌亂。</p>
前些時日趙盼兒曾上門索要之前所贈予的三樣物件,可是他一樣也拿不出來隻得想要借用廂吏驅趕出京。</p>
可是他沒有想到趙盼兒身邊竟然有楊秉隨從相隨,那廂吏固然是受歐陽旭的錢財恩惠,可是今科狀元郎他哪裏得罪的起。</p>
所以還沒擺出官威就悻悻離開,而他身後的小吏也是避之不及。</p>
這今科進士隻要經過了授官可就是官身了,他們這種小吏哪裏能夠得罪的起!</p>
歐陽旭腦海之中猶回蕩著那一句:“那幅畫事關江南官場的潑天大桉,三天之內若是交不出此畫,你這探花也就做到頭了!”</p>
(原著中因為有顧千帆的緣故才知道此畫來曆,這個時候是經楊秉之口告知的,所以劇情才會延後。)</p>
突然前麵有一輿轎經過,最前列的楊秉看得真切上麵坐的明明是一老道,看起來仙風道骨此刻正閉目養神的狀態。</p>
對於他們視若不見,這輿轎本該是皇室王公所用,沒有想到一老道竟然有此殊榮,看來當今官家向道之心果真如傳聞一樣。</p>
隻聽見前列的宦官說道:“停,行禮!”</p>
“這是承天觀的通玄仙師深受官家尊崇,特賜宮中輿轎!”</p>
見到宮中輿轎是要行禮的這是規矩,自然不是因為對方所謂仙師的身份。</p>
三人的神態各異,楊秉麵色如常並沒有情緒變化,而作為榜眼的沉嘉彥麵色不愉,顯然對於他而言這就是一份折辱,而最後麵的歐陽旭則是憂心忡忡。</p>
三人在一路指引之下,終於來到了崇政殿的門外,眾人隻得駐足在此了。</p>
“各位稍等”</p>
內官說完後便打開殿門走了進去,而裏麵的聲音也傳了出來。</p>
歐陽旭聽見裏麵官家那怒斥聲心中更加的忐忑了,倒不是懼怕“天威”。</p>
而是更像做賊心虛,因為裏麵所說的正是江南官場的那場大桉。</p>
沒容他多想,便聽見內官大聲喊道:“宣今科一甲進士楊秉等三人覲見!”</p>
話音結束後還有大聲且悠長的尾音,楊秉三人正了正衣冠進入了崇政殿內。</p>
三人分別站開,作揖行禮道:“官家,萬歲,萬歲萬萬歲!”</p>
趙恒此刻正閉目養神,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p>
聽見今科士子進來後,方才睜開眼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剛剛怒斥的慍怒。</p>
他當了數十年的皇帝了,這點表情管理自然還是做的不錯的。</p>
他的目光掃向下麵的三人,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平身!”</p>
此刻正低頭望著地板的楊秉這才抬起了頭,這宮內規矩森嚴可容不得半點差錯,隨便的一個失禮就有可能掛上一個殿前失儀的罪名。</p>
趙恒如話家常一樣問起:“各位都是飽讀詩書的青年才俊,平日裏可有什麽閑趣啊!”</p>
這好在三人的年紀並不大,若是這三人之中混入了一個老翁,想來趙恒再用上這一句青年才俊恐怕就不合時宜了。</p>
這樣的發問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楊秉沒有想到官家不問學問,倒是問起了興趣愛好!</p>
按照規矩自然是他第一個發言,而座上的趙恒也是饒有興致的看著楊秉,他也很好奇這狀元郎平日裏除去讀書還有什麽閑趣。</p>
楊秉作揖答道:“微臣平日裏喜好書法,書法一道頗有研究!”</p>
這也是他唯一一項可以拿出來作為專長來說了,畢竟這加分項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