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裏的事情使得周春心生鬱悶,這招募弓手之事縣令竟然直接跳過了他,自己大權獨攬一人獨決了。</p>


    這便罷了,竟然安排一個剛剛提升十將將虞候的莽漢負責此事,這不是在借此羞辱自己連一個武人都不如!</p>


    至於書吏黃寶,他自然是認為楊秉身為文人不信任武人,所以安排親近書吏在一旁監督。</p>


    這與大宋以文馭武的基調一樣,若是楊秉真的沒有如此做給一個武人放權,其他人才會覺得奇怪。</p>


    “官人今日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縣衙嗎?怎麽這般早就回了院子,莫非是想我了不成?”</p>


    美豔婦人柔軟的腰肢貼附在周春身上,周春隻是一個轉身便將女子拉入了懷裏,一隻手攬住那盈盈一握的細腰。</p>


    女子吐氣如蘭如麝,可是如今的周春顯得有些苦悶沒有半點情趣。</p>


    周春放下了手中的酒盞有些煩悶的說道:“還去什麽縣衙,如今我那點權柄全被知縣給分給了手下人,這是想要將我高高架起,讓我當個泥塑的菩薩!”</p>


    雲梔嬌笑著說:“官人,什麽是泥塑的菩薩啊?”</p>


    周春見她這幅嫵媚的姿態,勾起了她的下頜道:“就是受人供奉,但是不能動!”</p>


    他雖然瀆職屍位素餐,可是並不代表著他可以放棄權位。</p>


    就在兩人情意濃濃之時,院子裏隻見一個婢女有些慌不擇路的跑進了院子裏,一臉的驚恐不敢說話。</p>


    周春的餘光瞥見後,心中本就鬱悶且被打破了好事,正準備吩咐手下人將這婢女發賣。</p>


    便見到暗處又有身影露了出來,一個黑臉漢子手中拿著板斧,正一步步走了過來。</p>


    身後還有兩道身影顯露了出來,這三人之中元奎和江榮他認識,可身後那個麵圓耳大,腮邊長短不一的胡須那一雙綠豆大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著周春身邊的妾室雲梔。</p>


    美豔女子收了嫵媚,瞧見這三人也驚嚇的躲到了周春的身後。</p>


    江榮笑吟吟的來到了周春跟前也絲毫不在意自己乃是縣衙通緝之人,就這麽坐了下來。</p>


    並且給自己斟了一盞酒,又為周春將盞中未飲完的酒水滿上,說道:“周縣尉,當初我免了吏員身份後沒有將您供出來,那便是因為您義氣,願意在那狗官麵前替我說話!”</p>


    “如今我聽縣衙裏人說了,如今周縣尉處境也很不好過,所以我們這些人是來幫你的!”</p>


    周春見他們沒有謀害自己的意思,於是臉上的驚恐也收斂了起來,擠出了一些笑意。</p>


    同樣也在暗罵那些巡檢司無能,竟然讓這夥人如此混進了綏德城,而且還溜進了自己院子裏。</p>


    渾然忘記了當初在楊秉提出整肅之時還提出過反對,畢竟那些錢財大多都落入了他的腰包裏了。</p>


    周春雖然對於楊秉心中有恨意,可是他不像江榮那樣一無所有,自己憑什麽要和這些人與虎謀皮。</p>


    於是輕咳了幾聲說道:“江榮今日你們退去,我全當你們沒有來過,我也不會通知縣衙派人來抓你!”</p>


    他們倒不是不願意直接去刺殺楊秉,因為自從江榮等人逃脫後,他擔心家中女卷受到傷害,於是派兵駐守,且有吳六這樣的高手在。</p>


    即使江榮他們知道楊秉所住的院子,也沒有辦法下手。</p>


    所以才需要縣衙內有人裏應外合,可是以前受過江榮小恩小惠的吏役根本起不到作用,所以隻能找上周春。</p>


    那麵圓耳大,綠豆大眼睛的漢子笑眯眯的說道:“周縣尉身旁的嫂夫人可真美,若是能讓我快活一日死了也甘願!”</p>


    江榮聽到後立刻訓斥道:“無禮,這是周縣尉乃是自己人,怎麽能如此言語!”</p>


    “這是我江榮自家兄弟魏安七,平時有些莽撞無端!”</p>


    那身後的漢子也是咧著嘴笑著:“周縣尉還請不要怪罪,我還以為你與我家哥哥不是好友!”</p>


    周春聽到後不僅僅沒有憤怒,反而隻覺得脊背發涼,一個妾室而已送出去也無妨,可是這群人可是真正的亡命徒,若是自己今日不答應恐怕性命難保!</p>


    他從身上掏出了帕子擦拭著額頭的冷汗說道:“無事,無事隻不過如今我人微言輕恐怕幫不到你!”</p>


    他不想牽涉其中兩不相幫,希望這夥人殺了這新任知縣楊秉後然後被殺,自己又重新過上以前的日子。</p>


    可是他們又怎麽會願意讓周春做這個漁翁,他們去拚了性命呢?</p>


    江榮一下子冷下了臉,將手中的酒盞砸在了地上說道:“周縣尉作為縣衙的上官,在我們這百姓麵前說人微言輕,是不是有意推辭啊!”</p>


    看著麵前的江榮,以往上府中那一幅謙恭卑微的姿態,如今卻是如此驕縱跋扈。</p>


    </p>


    不過如今他卻要低聲下氣的解釋道:“如今我不得那楊秉信任,真的幫不到你們什麽?”</p>


    那麵圓耳大的魏安七說著就要對周春妾室雲梔動手動腳,周春像是下定決心一樣說道:“你們要我做什麽,我都答應你們!”</p>


    沒辦法自己若是真的不應了這夥人,自己的性命可真就不保了。</p>


    江榮看著魏安七道了句:“住手,周縣尉乃是自家兄弟,還不速速放開嫂夫人!”</p>


    魏安七剛剛拉住雲梔那如霜雪一樣白皙的手腕,隻得放下臉上盡是不耐煩:“哥哥可真是掃興!”</p>


    於是江榮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周春明白自己這是上了賊船,也隻能破罐子破摔了。</p>


    在他的心中同樣想過,若是事後這些人仍舊活著也一定要將他們滅口。</p>


    ……</p>


    如今年關將近,這冬雪消融後也是一陣嚴寒。</p>


    綏德城之中因為楊秉對於縣衙的整頓後,那些縣吏已經不敢再去以權謀私,壓迫那些商販和普通百姓了。</p>


    走在街上商販的叫賣聲都比起以往更加響亮一些,不需要在被一些小吏去收取苛捐雜稅,巧立名目他們也不敢得罪隻能奉上本就為數不多的部分錢財。</p>


    臨近日落,楊秉在一眾親隨之下穿過了賓陽門,此處乃是綏德城最為繁華的南關大街了。</p>


    此處曆經過西夏軍與綏德軍的征戰,其間已經經過了數次修葺,如今已經看不出半點以前殘破的模樣。</p>


    隻有從一些細節之處,如牆垣之上的舊跡看得出曾經的千瘡百孔。</p>


    楊秉雖然一身便衣,可作為一縣的父母官一身氣度不怒而威。</p>


    眾人來到了眾安樓,如今楊秉已經來到綏德縣有些時日了,周春在此處為他親設宴席為他接風洗塵。</p>


    眾安樓在綏德成的東北角處,憑欄處看得清城內山麓,嵯峨、疏屬兩山之上有寺廟道觀、祠壇坊表,還有一處有些殘破的學宮書院。</p>


    看得他不禁有些微微皺眉,一旁的韓遂一身青色深衣瞧見了楊秉神情有異於是問道:“知縣,這嵯峨、疏屬山麓之上廟宇香火鼎盛,您看完後可是有所感觸?”</p>


    楊秉悠悠道:“百姓心中苦悶才會將希望寄托在那虛無縹緲的神佛之上,可如今鄰近的學宮書院卻已經荒廢許久,縣學子弟的教育、贍養已經廢弛許久,如今卻也是需要大力支持發展的!”</p>


    朝廷對於知縣教育也是十分看重的,也有十分清晰明確的規定諸路增養縣學弟子員,大縣五十人,中縣四十人,小縣三十人。</p>


    興建學校,教育縣學子弟同樣是作為知縣需要做的本份之一。</p>


    遠處的周春此刻弓著身子,諂笑的說道:“知縣果真是體諒民情,無論何時都是心懷百姓苦難,這等境界是我等萬萬學不會的!”</p>


    楊秉對此隻是笑了笑擺擺手,示意去參加宴席。</p>


    楊秉的這幅姿態使得身邊的韓遂也有些不解,他可是知道知縣最討厭阿諛奉承的話,這一番話本該是拍到了馬腿上才是。</p>


    帶著不解走出觀景的環廊,走進了雅間今日所有的人見到楊秉的到來,方才敢就坐。</p>


    這眾安樓的掌櫃親自在一旁隨侍,酒保也侍立在那裏不敢亂動,唯恐失了禮數。</p>


    在一旁等待點菜,酒保在一旁問詢道:“各位官人,需要點什麽酒,我們店裏各處美酒都有,有蒲中酒,瓊酥酒,天淳酒……”</p>


    看得出這眾安樓酒水品目繁多,而且聽起來皆是名酒。</p>


    如蒲中酒乃是出自蒲州所有得此名,可是在北周時期就名揚天下,後來太宗時期更是被定為了內中酒,也就是宮廷玉液了。</p>


    韓遂也是好酒之人,在一旁說道:“如今後廚正等著上菜,我們先上酒暖暖身子,這蒲中酒便不錯,知縣覺得如何?”</p>


    楊秉自然聽過蒲中酒的名聲,而且在京中之時也飲過不少。</p>


    其餘人沒有發聲,皆是將目光看向楊秉畢竟今日的主客乃是知縣。</p>


    楊秉笑著說道:“這京中的名酒我飲過不少,如今入了這西北之地,也想嚐一嚐這平原大地的酒風,韓縣丞在這西北之地難不成還要唱那千裏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嗎?”</p>


    韓遂本就是將門出身,雖然自小讀書可骨子裏的豪邁是消失不去的。</p>


    見知縣一文弱書生在他麵前說起這話,自然不會示弱同樣哈哈大笑道:“知縣這西北之地的酒風,當唱無定河邊數株柳,共送行人一杯酒的豪邁!”</p>


    “知縣能夠吞咽下這西北酒水的苦辣和冰涼嗎?”</p>


    楊秉招手示意說:“我便要嚐嚐這北山酒的滋味,究竟是如何苦辣和冰涼!”</p>


    貧瘠動蕩的邊塞重地養成了西北之地百姓的民風彪悍,黃土高原上長不出威蕤鮮嫩的農物,這寒冬臘月裏就靠著這酒水暖和身子。</p>


    韓遂哈哈大笑渾然並未覺得不妥,反倒是桌上其他人麵露苦色,那延州的北山酒,雖然在當地有些名聲,文人墨客並不喜愛,隻有那些百姓和武人鍾愛。</p>


    那樣的酒水如何能夠吞咽下去,可是沒有辦法隻能任著知縣的“任性”。</p>


    還有人還借此恭維的說:“知縣心中自有文韜武略!”</p>


    一旁的酒保卻是麵露難色說道:“各位官人,我們眾安樓並無北山酒!”</p>


    一旁的掌櫃卻是在暗罵手下夥計不懂事,嗬斥道:“各位官人想要的酒,眾安樓沒有難道不知去別處買來!”</p>


    酒保也是戰戰兢兢的退了下去,畢竟這眾安樓在綏德城中都是屬於高端的酒樓,在此消費的客人沒有人會去點北山酒。</p>


    無奈隻能下樓去街上對麵酒樓打酒,賓陽門處形成一道井字四條大街,這南關大街最鄰近的就是上水大街。</p>


    這裏就是如汴京的馬行街一樣,三教九流川流不息。</p>


    看到匾額一處景和樓的酒樓,酒保趾高氣昂的走了進去,如這樣平民消費的酒樓他自然看不上。</p>


    來到了帳台的地方,說著:“給我打二十斤北山酒!”</p>


    這無論能不能飲盡,他自然是要多打上一些的。</p>


    這帳台的掌櫃一眼便瞧出了酒保身份,畢竟這眾安樓可是遠近聞名的,而且兩處酒樓鄰近所以一來二往也就認識。</p>


    有些一身灰衫有些消瘦的掌櫃看到酒保有些詫異道:“你們眾安樓,竟然會來我們酒樓打酒可真是一件稀罕事,而且還是這北山酒!”</p>


    酒保聽到此言,也是抱怨道:“眾安樓今日的客人乃是知縣還有縣衙裏的上官,若是旁的客人在眾安樓要北山酒我們定要將他請出去去往別處,這不是在砸我們眾安樓招牌嗎?”</p>


    “可是知縣要在眾安樓飲酒,不論是何種酒我們都能供應上!”</p>


    景和樓的掌櫃也是笑著說:“我還未曾聽過,這縣衙裏的官還有喜歡北山酒,這新任知縣可真是一個妙人!”</p>


    在他的心中這新任知縣的形象,已經成了滿臉胡須膀大腰圓的漢子了。</p>


    不多時酒水就送到了眾安樓中,倒不是酒保一個人搬回來,而是景和樓裏的夥計將酒送了過來。</p>


    這桌上的菜已經上滿,何為山珍海味可能桌上的基本囊括了。</p>


    如今知縣點了北山酒,其他人也隻能是舍命陪君子了。</p>


    酒水已經醅燒,酒保將眾人酒盞斟滿,這北山酒不僅僅是楊秉第一次初飲,在場其他人也是初體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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