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一笑鬆開弓弦的時候,箭失如一道黑電飛躥而出,他微微眯起眼來,瞧著視線裏毫無自覺的天泉,心中暗道一聲,得手了。


    可就在他誌在必得的瞬間,攔路殺出了一個黑袍人,一鞭子將那暗箭抽斷。


    “什麽人!”


    天泉聽到了動靜,連忙轉過身來,隻見那黑袍人手持一根九節鞭,鬼魅一樣地立在那裏。


    “是你!”


    天泉臉色大變,他立刻就認出了此人就是當初前來接應幽雲法王的玄天教三護法之一,當即拔出寶劍來,欲要動手。


    天泉沒有認錯人,這黑袍人就是錦衣衛和玄天教的雙麵間諜白曳沉,此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嗤笑道:“哼,好心當成驢肝肺,小爺現在沒工夫搭理你,滾開。”


    說著他便朝著天泉揮出一鞭,鞭如黑雷,似電光殛中地麵,頓時打得腳下一片土石龜裂,宛如爆炸一般,轟然聲中,石碎沙飛,更有火光迸濺。


    天泉被那激蕩的風浪向後掀出,他以劍杵地劃出三丈有餘,方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與此同時,遠處林間又飛出三道黑芒,分別從三個方向瞄準了白曳沉,他目光微微一沉,手中鞭出如電,故技重施將三支箭失攔路劈斷。


    “好俊的箭法,這小子到底惹到了何方勢力,竟派出這等人物來刺殺他。”


    白曳沉低聲感慨著,忽然神色一變,他下意識地側開身形,手中九節鐵鞭慌亂甩出,將又一支無聲的飛失打落,緊接著他的肩頭兀地傳來一陣痛感。


    “嘶......”


    白曳沉倒吸一口涼氣,咬牙將那傷入刺骨的箭失拔了出來,這陰險倒鉤構造的箭失還帶出了他大一片血肉。


    “該死的。”白曳沉暗罵一聲,目光陰沉無比。


    林間深處,崔一笑一箭不中,迅速向後退去,他的臉色同樣不好看,他以無聲箭術偷襲,這招式隻能趁對方無備奏效一次,要麽殺人奪命,要麽功虧一簣。


    很顯然,白曳沉比他預計中的還要厲害,此人一襲黑袍鬼鬼祟祟,再加上手中頗具代表性的武器,崔一笑大致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還處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天泉,不由得感歎此人當真命數不凡,就連玄天教都在暗中護著他,這一點恐怕就連陸大人都沒有想到。


    自知此番殺不了對方的崔一笑,召集錦衣衛暗自退去,臨去前,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恒山山門的方向,終是微微一歎。


    罷了。


    錦衣衛退去之後,白曳沉仍然心有餘季,他戒備地盯著麵前這片山林,許久之後才微微放鬆了身子。


    這段時間裏,天泉都沒有從背後給他搗亂,蓋因這小子也看出了剛剛他其實是在救人。


    此刻,天泉神色複雜地看著白曳沉問道:“你為何救我?”


    “哼。”


    白曳沉側著身子,冷冷一瞥天泉,不屑道:“有個人要你活命,算你小子生了一副好皮囊,將那丫頭迷得神魂顛倒。”


    天泉一頭霧水,他剛想開口,白曳沉運起輕功,幾個起落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無奈,天泉隻得把心中的疑惑吞下,這不明不白的偷襲,讓他本來就暗沉的心情更添了幾分陰霾,他收了劍,繼續朝著恒山派的方向行去,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個地獄。


    ......


    漫漫登山路,計千裏一步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跡,手裏攥著的是刻著裴瑕名字的墓碑。


    如今的計千裏其實已經不需要崔一笑再費心了,他身受重傷,血流不止,此刻還能夠行動,靠著是驚人的毅力,和心頭那道放不下的執著,說是回光返照也不為過。


    腳下的台階在無限變長,計千裏抬起頭來,前方的道路已經隱入了雲間,他好似踏入了一片虛空,分不清方向。


    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哪怕是睜著眼睛都已經十分費勁,計千裏想著,或許他也該停下來了。


    “你累了嗎?”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計千裏眨了眨眼,然後呆住了。


    眼前的女子正朝著自己伸出手來,她嘴角一抹笑容如夢似幻,墨色的長發向後飄散,仿佛快要融入黑暗,淺色的眼眸,透著一股子澹漠虛幻的感覺。


    是裴瑕,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姑娘,此刻正在疑惑地看向自己問道:“你怎麽停下來了?”


    計千裏愣了愣,恍忽間,他看到了裴瑕一襲婚衣明豔勝火,周圍人聲鼎沸,滿滿的都是祝賀之聲。


    一個明亮的喜字映入眼簾,計千裏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大紅花,原來這是在拜堂。


    他被弟兄們推搡著送入了廳堂,和滿麵羞澀的裴瑕一起拜天地,拜高堂,最終夫妻對拜。


    耳邊喜悅的喧鬧讓他的臉上也不自覺地出現了笑容,計千裏不再迷茫,他在一群看似陌生又好似熟悉的兄弟們的簇擁下喝得暈頭轉向。


    等待一輪明月高懸夜空,他被大夥送入了新房之中,他的新娘便坐在床邊,等他進去掀開蓋頭之後,那明豔的臉龐上,嬌豔如火。


    他們四目相對,倒是計千裏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惹得裴瑕掩嘴輕笑,他的娘子用食指和中指拈了一顆放在榻上的棗子,放入他的口中。


    計千裏尷尬得滿臉通紅,卻又覺得心頭滿滿的都是甜蜜,他將裴瑕擁入懷中,月色如水,紅燭搖曳,這一刻便是永恒。


    ......


    當啷。


    刻著裴瑕名字的木牌從計千裏的手裏滑落,順著台階落到了看不見的地方,他殘破的身子匍匐在階梯上,卻再也無法前進半步。


    不知過了多久,天泉沿著山道一路飛奔而來,他在半途拾到了那塊木牌,卻對上麵的名字絲毫沒有印象,於是他將其放在到了山道一旁,接著繼續向上走去。


    天泉找到了台階上計千裏的屍首,他這才明白,原來從山腳一路蔓延而來的血跡,便是此人留下的。


    因為妖鬼麵具在亂鬥之時已經被明玉打碎,天泉根本不認得此刻的計千裏就是製造了山腳那片地獄的罪魁禍首。


    他也將此人當做是了被殘害的江湖俠士之一,好生收攏了其屍身,待到他上到恒山派中,發現真的無一活口之後,輕歎一聲,著手將今日慘死的眾俠士都好生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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