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局勢已經十分明朗了,采薇甚至都沒有出手,單憑手下的寵物和苗人長老們,就足以讓魔道三高手束手待斃。


    這樣看來,錦衣衛的暗中埋伏其實並沒有什麽必要,起碼在陸寒江看來,這一次與其說是采薇利用計策反過來算計了對方,不如說是兩方的幕後黑手的又一次互相試探。


    很明顯,若是當初襲殺靈月族的道人隻有這點水平,怎麽可能夠讓靈月族一夜之間覆滅,這三人顯然也隻是對方手中的棋子而已。


    但即便如此,采薇此刻依舊算不上勝券在握,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陸寒江算是看出來了,這三人全都是頂尖的滑頭,一個兩個都在藏拙。


    首先是惡道上人柯恨天,此人看似大包大攬接下了最難的活,為其餘兩人頂住了苗人長老的攻擊。


    其實他的位置反而是三人中最安全的,因為另外兩人都已經深陷敵人包圍圈中,不論此番事成如否,他都是撤走時最不容易被追擊的那個。


    而其次的則是鬼見愁杜恕,這家夥壓根就沒使勁,雖然看似白蛇打垮了他的進攻,轉而給了他致命一擊。


    但事實上,杜恕要是真的隻有這點本事,也不至於讓正道恨得牙癢癢了,說到底,這些能夠在魔道混得風生水起,一個個都是狠角色。


    杜恕被打倒之後選擇了就地躺屍,觀望的意思占絕大部分,當然,也要考慮到現實原因,比如那白蛇確實難纏,起碼他沒有什麽好辦法能夠突破。


    最後剩下的靈魚和尚,似乎已經身陷險地無力回天,但他緊張的神情之下,卻仍然留有餘力。


    就在其餘兩人都抽不開身的時候,靈魚和尚目光一冷,終於是發狠了,隻見他騰出右手來,掌中血芒綻放,衝天的血光一閃而逝,白蛇痛呼地退了數丈。


    靈魚和尚終於從血口中逃出,他掌中的血光迅速熄滅,麵色難看至極,他瞥了一眼另外兩人,沉聲道:“事情不成,撤!”


    “好!”


    柯恨天立刻響應,隨後手中劍光一散,指頭粗細的劍氣天雨落花似展開了一道扇形的範圍,將麵前的苗人長老們紛紛逼退。


    柯恨天毫不猶豫,收了劍立刻轉身撤走,身後數位長老立刻追來,但苦於輕功不濟,遲遲無法與其拉近距離。


    另一邊的靈魚和尚,越是靠著強悍的掌力,在苗人高手的包圍圈裏,頂著一身傷痕,殺出了一條血路來。


    而最後的杜恕,反而是最輕鬆的那個,他此前“受傷不起”的樣子成功欺騙了這些苗人的眼睛,故而他忽然一躍而起繼而飛奔起來時,反倒是周圍幾人愣住了。


    暗中,崔一笑看向陸寒江請示道:“大人,他們要逃了,我們該如何行事?”


    “追,”陸寒江眯起眼來,澹澹地道:“把那‘鬼見愁’給我帶回來。”


    崔一笑聞言一愣,剛剛一戰之中,靈魚和尚傷重,柯恨天也耗費了大量的真氣,隻有杜恕用瞞天過海騙了所有人,保留了足夠的體力,按理說,他是三人中最不好堵的那個才對。


    但陸寒江卻有著另一番看法,他說道:“靈魚和柯恨天雖是魔道,但各自皆有魔道高手的氣概,便是擒住了,也難以問出什麽來,隻有這杜恕最是奸猾,拿住他,咱們才算是有收獲。”


    “是。”崔一笑恍然,然後立刻召集人手,開始飛馬追殺。


    魔道三人深知逃命的要訣,所以衝出包圍之後,三人並未合於一處,而是分頭逃跑。


    這樣做的好處是,苗疆的追兵追殺他們,必然會分散力量,這也是變相減輕了他們的壓力,同時也避免了一些尷尬的選擇問題。


    雖說三人私交不錯,但他們終究都是魔道之人,真要被苗人逼到絕境,留在最後的那個必然成為天然的棄子,最後弄不好三人還會勾心鬥角一番,讓對方白白撿了便宜。


    所以分頭逃跑,對他們來說,其實是最好的決定,看似分攤到三人頭上的危險沒有變化,實則卻消去了許多隱形的威脅。


    這會兒,杜恕已經成功地甩掉了追兵,剛剛逃出生天的他才鬆了口氣,忽然心頭警鈴大作,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將龜殼大盾橫在了身前,下一秒,無數黑影襲來。


    叮叮叮——!


    弩箭落在盾牌上的聲音,聽來清脆如珠落玉盤,可這美妙的音調背後,是駭然的殺意。


    杜恕將瘦小的身子縮在了盾牌之後,一番箭雨之後,他完好無損,旋即一個箭步蹬出,靈猴似的上了邊上的大樹,一溜到了製高點的他,看見的是黑雲壓城般的恐怖場景。


    數不清的錦衣衛從前方湧出,將他的逃生之路死死堵住。


    杜恕的臉色陰晴不定,他一手提著大盾,將半身都藏於其後,另一手五指如鉤,深深地嵌進了樹幹之中。


    此刻,杜恕的心也在一點點地沉下,之前的預料沒有出錯,聖女采薇前往碧水城避難,的確是因為和錦衣衛有了聯係。


    而現在麵對黑壓壓一片的錦衣衛大軍,他也在靜靜等待著對方的主事人現身,能否活命,就看來者如何說了。


    不多時,一身銀袍的崔一笑在人群中被杜恕看見,兩人對視一眼,後者高聲道:“不知是哪位大人當麵,在下有禮了。”


    “杜先生,久違了。”


    崔一笑站出來嗬嗬一笑,他說道:“以杜先生的才智,或許已經猜到我等兄弟為何在此,刀劍無眼,打起來傷了和氣恐怕不好,先生不妨給本官一個麵子,放下刀兵,隨我們走一趟。”


    杜恕冷笑道:“在下一介江湖草莽,怎敢踏足官府高地,大人好意在下心領了。”


    “杜先生何苦如此。”


    崔一笑歎息著,手下的錦衣衛迅速端起手中的弩箭,再次萬箭齊發。


    杜恕目光一凝,手中一經發力,立刻將那樹幹震得斷裂開來,爆裂開來化作木屑四散,他則趁著這掩護,開始在箭雨下靈巧地躲避。


    見狀,崔一笑取下了弓箭,張弓搭箭,一箭如彗星逐日,自那漫天黑雨之中,狠狠地紮向了杜恕。


    後者童孔一縮,連忙將那龜盾橫起,隻聽得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流失生生將杜恕的身形拖下了地麵,同時那鋒利的箭失,竟是直接沒入盾麵大半。


    杜恕低頭一看,那箭失透過了大盾,尖頭寸餘部分已經紮入了自己的手臂之中,不由得驚歎道:“好恐怖的箭術,錦衣衛中還有這等高手?”


    不過歎歸歎,崔一笑一箭雖然建功,但並沒能夠得手,弩箭需要裝填,杜恕不會給對方第二次打靶的機會,這就要轉身遠遁。


    可並沒有能夠一招製劑的崔一笑,麵上卻絲毫不顯遺憾之色,就在杜恕掉頭的刹那,撲麵而來一片陰影,叫他防不勝防。


    砰!


    杜恕的身子仿佛被那千斤巨錘砸中一樣,在地上跟球似的滾出了數十丈的煙塵,才堪堪停下。


    杜恕滾了一路,末了翻身彈起,吐出一口鮮血,其中還帶著幾顆斷牙,他麵色扭曲著,盯緊那偷襲之人:“竟然連你都到了!看來今日,錦衣衛是非要留下我了?!”


    偷襲杜恕之人,同樣一身銀袍,但其上的飛紋卻比其要更張揚一些,此人正是錦衣衛千戶,曾鴻。


    他將手中當作芭蕉扇來使的鬼刀扛在肩上,咧嘴笑道:“杜恕,你若識相,這便隨我們走一趟,否則,本官就先將你兩條腿打斷再拖回去,反正也沒有什麽區別。”


    杜恕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獰笑道:“恕在下不敢從命,大人武功之高,在下的確難以匹敵,但是這逃命的本事,在下同樣拿手。”


    “是嗎?”


    曾鴻似笑非笑地說了句,下一秒,又一道撕風而至的刀罡從那杜恕的身後閃現,對方驚恐不已地回身一擋,盾牌上傳來的反震之力,叫他幾乎要將後牙槽咬碎。


    待他見到那出刀之人時,一顆心徹底落至穀地,來者同樣是錦衣衛的千戶,名為閆峰。


    ......


    時間一晃,已經是入夜時分,寂靜的庭院裏,蟲鳴聲不斷,白日裏的亂戰,似乎還在眼前。


    采薇立於庭中,望著頭頂一輪圓月,微微出神,巨大的白蛇靜靜地臥在一旁,忽然,白蛇睜開了眼,它直起半身,一雙豎童緊盯著院門處,嘴裏發出了警告的嘶嘶聲。


    片刻後,陸寒江推門而入,他見到了聖女采薇沐浴在夜色之中,一身出塵之氣更甚,目光空靈,恍若與那天地融為一體,額前那澹澹的八翅印記,在月色的輝映下,發出了澹澹的聖潔光芒。


    “采薇姑娘。”陸寒江輕輕喊了聲。


    半晌後,采薇似才回過神來,她轉而看向陸寒江,失神的眼眸似是才醒來一般,她停頓了片刻,眼底才恢複了平常:“陸公子,可是問出什麽消息了嗎?”


    “嗯,”陸寒江有些在意采薇剛剛的奇怪狀態,但此刻並未立刻發問,他接著對方的話說道:“杜恕不是什麽硬骨頭,一下就抖幹淨了,他們三人此番的確是受人所托,至於那背後之人,他倒是給出了一個有趣的線索,那道人,似乎是逍遙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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