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刑逼供是錦衣衛的拿手絕活,事實上,這個鬼見愁異常地惜命,杜恕根本沒能夠撐多久就全招了。


    覆滅靈月族的是惡道上人,靈魚和尚,還有他杜恕三人,但讓他們這樣做的,卻是一個逍遙派的道士。


    不知其名,不見其貌,不聞其聲,聯絡三人的隻有書信和那一道深不可測的背影。


    杜恕坦白,他願意聽從調令,一是因為那道人開出的價碼,其二是因為那道人的神通廣大,在給他的信中,提到的一件陳年舊事,幾乎攻破了他的心防。


    杜恕自知這道人非同尋常,利益誘惑加上把柄威逼,他不得不聽命,以此類推,另外兩人或許也是類同。


    “大人,在下的武功您是知道的,如今在下迷途知返,願意投效朝廷,懇請大人網開一麵,給在下一個效忠的機會。”牢中,被折磨得痛苦萬分的杜恕跪在地上懇求道。


    錦衣衛的詔獄,哪怕普普通通的一間牢房,都要比玄天教的黑牢還要來得恐怖,那些佩戴著繡春刀的獄吏,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存在。


    在昏暗的牢房外,隻有一點微弱的燭火在跳動著,杜恕勉強能夠從黑暗中看見兩個千戶拱衛著正中央的那一位,可惜,他能夠看到隻有一個模湖的輪廓而已。


    良久之後,那人終於說話:“我倒是挺好奇的,你這樣的人,竟還能夠有把柄被人拿住,說來聽聽。”


    那道聲音出人意料地年輕,而且那言語中濃濃的戲謔之感,讓杜恕感到了萬分的屈辱,可如今他戴罪囚下,隻能夠低頭。


    “回稟大人......”


    杜恕自知,坦白這段過往,也算是給錦衣衛交上投名狀,於是他咬著牙道:“二十年多前,在下曾收人錢財,在江南之地襲殺了一支北上的車隊......”


    “就這?”那人似乎有些不滿。


    杜恕咬緊牙關,語氣有些驚恐地道:“那時在下和其餘一十六人一道動手,殺盡了車隊主人及其護衛攏共八人,事後在下才知道,當日那車中坐著的,是當朝太子。”


    一句話說完,杜恕的後背被冷汗完全浸濕,他自知,這種通天的大桉,一旦翻出來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他是在賭,他賭自己在錦衣衛眼裏還有的價值,這份秘密足夠讓錦衣衛一輩子挾持自己,這樣雖然他此生隻能夠繼續給人當刀做狗,但比起就這樣去死,終究還是要強多了。


    杜恕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紀,好死,真的不如賴活。


    “......竟有,這等事?”


    杜恕一句話讓本就安靜的牢房,此刻變得更是死寂一片,包括陸寒江在內,誰都沒有料到,本是隨手的一步棋,竟能夠得到這樣巧妙的情報。


    雖說陸寒江早已經知道了太子還活著,而且還鳩占鵲巢拿住了整個玄天教為己用的事實,當年的真相,於他而言已經不再重要。


    可是,杜恕提供的情報仍然有效用,順著這條線查下去,說不定就能夠知道當年之事,到底是飛來橫禍讓太子將計就計,還是從頭到尾都是他們的自導自演。


    “大人,這樣可以相信在下的誠意了吧。”杜恕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渾身像是泄了氣似的,他卑微地祈求道。


    “何人指示。”那人理所當然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杜恕低沉地道:“不知,在下當年不過是一介殺手,有人買命,在下自然收錢辦事。”


    那人不再說話,杜恕又補充道:“不過,那人雇傭了包括在下之內,攏共十七名刺客,付給在下的錢款有千兩之多,想必不會是普通人家。”


    那人似乎有所認同,於是又問道:“那麽,這筆錢,你拿到手了?”


    “那人預付了五百兩,”杜恕說道:“尾款在下沒能拿到,因為當時朝廷大力查辦此桉,在下為躲避......錦衣衛的追殺,已經遠逃北地了。”


    “嗬。”


    那人笑了一聲,然後說道:“很好,你的誠意我們看到了,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你已經將全部的情報和盤托出,那看來,你對我們似乎也沒有什麽價值了。”


    這話讓杜恕麵色驟變,他驚呼道:“大人莫非要言而無信?!”


    那人笑道:“是你自作多情,我等從未許給你什麽承諾。”


    話音落下,牢房之外,稀稀拉拉的嘲笑聲傳來,如同一個個巴掌打在杜恕的臉上,將他的希冀打得粉碎。


    杜恕狂吼一聲,隨後哀呼不止,他掙紮著想要起身,雙手雙腳上捆綁的鎖鏈被他扯得叮當作響!


    “大人!求大人網開一麵!小人願意當牛做馬!隻求大人饒恕一條性命!大人——!


    ”


    杜恕瘋狂地求饒,可惜麵前的人已經對他失去了興趣,在燈火搖曳的時候,那人已經從位置上離去了。


    “此人如何處置?”曾鴻瞥了一眼那杜恕的醜態,似乎不屑,他看向一旁的閆峰,隨意地問道。


    閆峰沉聲道:“雖然對他所言頗感興趣,但既然大人已覺他無用,那便殺了吧。”


    曾鴻點點頭,並無反對的意思。


    這時候,一旁候著的崔一笑忽然開口道:“兩位大人,料理此人之事,不知可否交給下官來處置?”


    “哦?”閆峰奇道:“崔副千戶,莫非以為此人還有什麽別的用處?”


    “那倒不是,大人之意,下官自然不能違背,”崔一笑解釋道:“隻是兩位大人也清楚,在下曾在北司詔獄供職,牢裏的弟兄們前陣子與我說,希望抓幾個功夫高進去,他們有些新鮮玩意打算試試。”


    “哦,若是這樣,那崔副千戶自可自取,想必大人對此也不會有異議的。”


    閆峰大手一揮,曾鴻也沒有反對,此事就這麽定下了,崔一笑謝過之後,來到牢房之前,命人將杜恕的琵琶骨穿了,又拿幾條鎖鏈加上大把的刑具,給他捆嚴實了才帶走。


    直到最後一刻,杜恕都沒有放棄求饒,甚至叫到了喉嚨嘶啞還在努力,他不斷將自己所知道的江湖秘辛道出,希望能夠挽回幾位大人的心意。


    隻可惜,他能夠看到的,隻有崔一笑臉上那似笑非笑,頗為憐憫的表情,這讓杜恕更加地驚懼。


    待到鬼哭狼嚎的杜恕被崔一笑帶走之後,閆峰和曾鴻兩人才對視了一眼,離開了牢房之地。


    雖同為錦衣衛,但他們這兩個千戶,對於詔獄裏的瘋子也是敬而遠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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