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的屍體就在我們前麵兩米,若不是樓道的溫控燈亮起來,說不定我就已經踩上去了。


    定下神之後,一想不對,畢竟是自己的同事,就雙手合十,心裏默念有怪莫怪,我本不是經常爆粗的人,剛才實在是驚嚇不小,花子同誌安息安息…;…;


    臘褐色的屍體就趴在樓梯進入二層的鐵門上,一隻手握成拳頭撐在台階上,另一隻手死死地抓住鐵門的橫栓。頭部向上昂起,一團幹枯的頭發還連在上麵,五官猙獰扭曲,鼻子和眼睛已經坍塌凹陷,萎縮的嘴唇下麵展露出兩排嚴重移位的牙齒。


    屍體上的衣服幾乎保持完好,但是露出來的的肢體已經糜化,部分未潰爛的皮膚像在水中泡了很久的橡膠手套一樣。


    屍體腐化過程中產生了大量的硫化氫,惡臭難當,從進入倉庫到現在,我一直有種頭暈想吐的感覺。


    陳之恒摳摳鼻子,摸摸下巴,“從屍體的腐爛程度上看,死亡時間可能超過10天。”


    我瞥了他一眼,“老陳,別不懂裝懂。”


    他頓了一下,嘖嘖了兩聲,“夏隊,你可小看我了,我哥就是幹這個的,去他家吃飯的時候沒少聽他叨逼。”


    “我們不研究這個,你看她的死狀,感覺是在逃跑,”我指著她握在門栓上的手,“她在奮力地打開門,想要往二樓上逃,但是沒來得及開門,或者這門可能是被鎖死了。”


    陳之恒伸手就要去開門,被我製止了,“別動!這裏是現場,所有的東西我們盡量都不要碰。”


    “會不會是被人追殺?逃進了這個死胡同?”陳之恒猜測著說道。


    “新同事是不是都要輪值清掃倉庫?”我反問陳之恒。


    “新老都要,隻不過這些雜事老家夥們都會讓新豬肉去幹,現在都是這規矩。”陳之恒回答。


    “那就奇怪了,她沒有門鑰匙麽?還是不知道這裏是個死胡同?”我沉思了一會又發現有不妥,“被人追殺,不可能一點血漬都沒有吧?”


    “不奇怪,神劇看過沒?哢嚓一下脖子就斷了。”陳之恒比劃了一個兩手擰斷脖子的動作,眼睛往上一翻,吐出舌頭,。


    看他一副不分輕重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損他兩句,“嗬!這年頭能手撕誰還擰脖子啊?石頭砸飛機,八百裏外一槍幹掉小鬼子,就是你外公幹的吧?”


    陳之恒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得住了嘴。


    突然我發現屍體攥成拳頭的手裏好像抓著一團紙,陳之恒見狀也顧不得惡臭,捏著鼻子就湊上去看,果然是一團紙,上麵還依稀能夠看到有些字跡。


    陳之恒伸手就想把紙團掏出來,後麵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個刑偵警察走了進來,“住手!”


    我暗罵陳之恒,嘴多手不快,嗶嗶了那麽久,反倒耽誤了正事。


    刑偵警察厲聲嗬斥道:“誰讓你們進來的!”


    “我們是倉庫關聯單位的人。”


    “那又怎麽樣?案發現場除了我們誰都不能進!”刑偵指著旁邊的一個女警,“你把他們帶出去!…;…;還有,做個筆錄!”


    刑偵女警把我們攆了出來,還把門口負責守衛的給噴了一頓。【零↑九△小↓說△網】原來那個守衛也是新手,看他挨罵的樣子,我們也很不好意思。


    紙團怕是再也接觸不到了,我們又打起了刑偵警察的主意,又派煙又套近乎,但刑偵警察始終守口如瓶,一點信息都不給我透露。


    我們在周圍轉了一下,碰見了在旁邊錄口供的張阿姨。她捧著一杯開水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哆哆嗦嗦的樣子像是個剛被人從水裏撈起來一樣,估計她是被嚇壞了,臉色發青,講話都不能連貫。


    旁邊一個女警在給她做筆錄,我看著她問完走開,就走過去探聽發生了什麽事。張阿姨又把早上發現花子屍體的事情說了一遍。


    她也和我們一樣,在溫控燈亮起的時候被嚇得不輕。在她的講述中,我們也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臨走之前我多口問了一句:“花子手上攥了一團紙,你有留意到麽?”


    “花子?紙團?”張阿姨疑惑地看著我。


    “就是裏麵樓梯上的那個姑娘。”陳之恒忙補充,還一邊比劃,“紙,揉成一團。”


    “紙團我沒留意,倒是早上看倉庫裏的登記簿…;…;好像是被人撕爛了一頁。”張阿姨呢喃道:“是我半年前新換上去的,應該什麽都沒寫。”


    我叫上陳之恒就往裏麵跑,如果紙是從登記簿上撕下來的,或許登記簿上還會留下一些什麽蛛絲馬跡。


    登記簿就掛在樓梯口,是一本信箋裝訂本,旁邊有一根藏兮兮的繩子,上麵吊著一支圓珠筆。我走過去打開,裝訂處還留有一角殘頁。


    “跑那麽快幹什麽?人家都說這本子上什麽都沒寫了。”陳之恒喘著氣,拉起衣領捂鼻子,“臭味都讓我們給吸幹淨了。”


    “把鉛筆和小刀拿過來。”


    “你想幹嘛?要把真凶的樣子素描出來?”


    我在思考其他東西,腦子一下短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就拿起登記簿,比劃了一個在上麵塗灰的動作,“硬幣上麵墊張紙,用鉛筆在上麵塗,玩過沒有?”


    陳之恒指著我的鼻子,“拓印!”


    我對他豎起了拇指,他趕忙去準備道具。我把鉛筆頭削得很長,刨下來了很大一撮鉛筆灰。


    登記簿的紙頁是被撕走了,但留在下一頁的痕跡卻沒有消失。我用鉛筆灰對紙上的痕跡進行了拓印,來來回回弄了十幾分鍾,紙上的痕跡越來越清晰。


    最後,紙上的幾個大字清晰可見。


    拓本上寫著一行潦草的字,“它們回來了。”


    屍體的酸臭已經消散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老舊物件所特有的陳腐氣息。燈光依舊陰沉,隻照亮了樓道口這一小塊,整個倉庫還是陰陰暗暗的。


    我拿著拓本,心中生出一股寒意,陳之恒也站在旁邊不說話。


    它們是誰?殺害花子的凶手麽?和林教授的死有沒有關係?紙上寫的是回來,也就是說以前它們來過,它們以前來做什麽?這一次又回來做過什麽?一連串的問號幾乎要將我的大腦擠爆。


    我將拓本攥在手上,盡力壓製住心中的不安,轉頭望向四周和上空。“它們,到哪裏去了?”


    陳之恒也緊張地望向四周,右手不禁抓起了桌麵上削尖的鉛筆。“不是人,就他媽的是鬼咯!”


    “慢著!”我重新攤平拓本,“不是花子寫的,這是林教授的字!”


    陳之恒聞言湊過來看,拿出手機翻看了以前的一些文件圖片,核對了一下字跡,拓本上的字雖然潦草,但筆風很明顯是林教授的。


    他娘的,這幾件事之間果然是有聯係的,想到字跡可能又要卷進這些詭異的事件當中,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逃跑,不管是什麽是,都決不再參與其中。


    我站起身就往外走,陳之恒也站身追了上來,“哪去?”


    “這種事以後不要再找我,我勸老陳你也不要再參和了!”


    “到底什麽情況,就他媽不能講人話麽?”


    我邊走邊搭理他,“講什麽人話?它們,可能就不是人!”


    “線索都找到了,你就不管真相了?”


    “不管,愛管你自己去管吧!”


    “你他媽以前不是老說做我們這行要刨根問底麽,都他媽當放屁了?”陳之恒來了脾氣。


    我站住腳步回頭,“這次不一樣,別讓好奇心害死自己!”


    陳之恒一邊舔著牙齒點著頭,一邊對我豎起中指,“請收下。”


    我沒有怪他的意思,畢竟他的人生閱曆決定了他是個不怕闖禍的人,而我不一樣,我不想讓自己的人生有太多的坎坷,能享受平靜的湖麵,何苦去追逐波折的河川。


    我轉身繼續往外走,這時候,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是林凡語的來電,我平靜了一下心神,接起電話。


    電話裏傳來林凡語調笑的聲音,“夏老川,我發現了些東西,或許有用哦,要不要來一頓回轉壽司?”


    我氣不打一處來,“媽的,上次讓你坑了一頓,你還敢來呀!”


    “都乾隆年以前的事情了,你還記得呀?”


    “我說你丫的怎麽也算是個高淨值人士,老這樣蹭吃蹭喝的不好吧?”


    “見外!太見外了!”


    “我忙著呢,遲些再回你電話吧。”


    “掛了電話可別後悔!”


    “掛你電話,無怨無悔!”


    突然,林凡語用很嚴肅的口氣說:“去過堯神殿的人都會死,你也逃不掉。”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麽堯神殿?逃去哪裏?我為什麽要逃?”


    “窯山林區遺跡,堯神殿。”


    堯神殿,雖然我一直不知道窯山林區內的遺跡神殿叫這個名字,但我確定林凡語講的就是這個地方。


    “我為什麽會死?”


    “這個不用我說了吧?”電話裏,林凡語的聲音意味深長。


    我沉默了一下,“那你繼續說,發現什麽了?”


    陳之恒指指我的手機,意思是他也想聽,我拿下電話打開揚聲器,電話裏的林凡語繼續說:“我破解了老頭子的電腦,資料還比較散亂,大概可以知道你們去過一個叫做堯神殿的地方,把一些不得了的東西帶了出來。”


    “什麽東西?說明白點?”


    “很多東西看得不太明白,感覺是一個活物,要不你過來我家一趟吧,你是參與者,你來看看或許就明白了。”


    “好,我現在就過去。”


    “好,我在家裏等你…;…;順便給我帶兩包軟中華上來,我懶得下樓。”


    “有錢有煙,就這樣,掛了。”


    掛了電話之後,我和陳之恒驅車趕往林教授住的小區。剛到小區門口,我的手機就收到了一條轉賬短信,林凡語把煙錢連同上次吃壽司的錢一起匯了過來,還多出了幾十塊錢。畢竟是有錢人家的公子,要麽不開荷包,要麽就給湊個整數。


    林教授的社會地位頗高,收入條件也很好,但是為人相當低調,平時開著幾萬塊的國產車上下班,這裏的房子還是當年科大分下來的教職工房。林凡語畢業之後就搬了出去,平時也少回這裏住。


    我在小區門口的便利超市裏買了兩包軟中華和一罐木糖醇口香糖,然後走進了小區。


    過道三米寬,兩邊牆上貼著很多小廣告,地麵上鋪著煤渣,過道上停著一台寶藍色的豐田86跑車,我啐了一句,“違章占道,林凡語這沒素質的東西!”


    這一帶的房子都不高,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過道的煤渣被我們踩得咂咂響,空調水滴落在過道的頂棚上嘀嗒嘀嗒的響。舊樓之間交雜錯亂地接滿了各種電線,靠近窗台的電線上還掛了很多件衣服,從款式上推測,這裏住的卻是年輕人居多。


    “林教授怎麽還住這種鬼地方,換我早搬走了。”陳建國踮起腳躍過樓道前麵的一灘積水。


    “個個都像你陳大官人,不愁吃穿,有個官老爺當爹,換房子不要錢啊?”


    “剛才超市門口的樓宇中介你沒看見?這一片區的舊樓,90平方叫價200萬。”


    “但你拿著200萬能去哪換個好房子?”


    “嗬嗬,這倒也是。”


    我們一邊閑扯一邊爬著樓梯,陳之恒喘著粗氣,“幾樓哇,怎麽還沒到?每天爬這麽高,也夠他媽要命的。”


    “到了。”我停下腳步緩了口氣,就伸手去敲門。


    林凡語穿著一雙拖鞋,敷著麵膜,端著一桶方便麵出來開門。這一次亮相,他的頭發染回了栗子色,估計是藍色太過招搖,扛不住學院領導的輪番教育就染回來了,但花澤類的發型始終不肯舍棄。


    “喲,讓殺馬特皇族給除名了?”


    “你還年輕,批評他人是你不自信的表現。”


    “殿下說的是…;…;”


    說著林凡語直接把我們引到了林教授的房中,電腦屏幕還亮著,上麵有一些打開的掃描文件,我仔細一看,全都是和窯山林區遺跡考察相關的資料。


    “你說發現了什麽東西?”陳之恒問。


    “你是陳之恒吧?資料裏看見過你的照片。”


    “幸會幸會,難得林公子會知道我們這樣的小人物。”


    “稀罕稀罕,難得陳大官人能如此這般謙虛。”


    “有禮有禮,聞名不如見麵…;…;”


    看見他們貧起嘴來,我就急了,“擦!你們兩個我在快播上都見過!別他媽扯蛋了,趕緊說重點,發現什麽東西了?”


    聽見我的催促,林凡語轉回了正題,他把一個文件夾點開,“這個,你們看看。”


    文件夾裏是十張照片,八張是青金石象頭麵具,是從八個麵分別拍攝的。另外兩張是工作日誌的掃描件。


    日誌的內容讓我和陳之恒都大感吃驚。


    林教授的日誌裏麵寫到,兩年前有一家日本的公司聯係他做一個私人項目。他和五個日本專家一起進入了西藏邊境的原始叢林,在項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產生了一些異狀,一開始以為是過度勞累,後來異狀開始逐漸詭異起來。


    一天晚上,他半夜起來解手,完事之後鑽回到軍用帳篷裏麵,卻發現原來自己躺著的地方竟然躺著一個人。他以為是日本人夢遊過來睡了他的位子,就打算另外找個空位睡。


    但是五個日本人竟然都睡在了自己原來的位子上,林教授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一驚,讓林教授睡意全無徹底醒了過來。偌大個叢林竟然莫名其妙地有個人鑽進了他們的帳篷,而且還是在自己起床解手這麽短的時間之內進來的,更奇怪的是他鑽進來之後竟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睡著了,這讓林教授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林教授做了幾個動作,發現自己身體完全受控,然後又隨意回想了幾件當天發生的事件也能完全找得到來龍去脈。確定了自己不是在做夢之後,林教授決定過去一看究竟。


    他拿起旁邊的營燈,把燈光調到最暗,慢慢地靠近躺在床上的那個人。


    就在他湊近準備看到的時候,那個人突然翻身,拿槍指著他。


    此時,兩人都很默契的沒有發出聲音,林教授緩緩地舉起雙手,緩慢提起的營燈把雙方的臉都照得越來越清晰,他們都被對方的樣子給驚呆了。


    兩個人麵對麵,像照鏡子一樣,看到的對方竟然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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