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此問題,李密等人的心中亦是在疑惑,因此裴仁基此話問出,他們的目光都凝注在晃公錯的臉上,後者聞言,白眉登時一挑,雙眼更是暴射出了有如實質的厲芒,直直地瞪著裴仁基,偏生卻是麵無表情,木然問道:“我與楊廣有什麽恩怨,與你又有什麽相幹?”


    饒是裴仁基的武功修為足以稱雄一方,但被他那冰寒徹骨的眼神冷冷地瞪視著,心底仍舊是禁不住地微微一凜,寒毛陡豎,隻好訕訕地一笑,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餘者聽到這裏,也知道這其中的緣故定然是晃公錯的逆鱗,亦不敢糾纏在這個話題上,便在這時候,中軍兩翼的攻城部隊,隨著傳令兵的喝令,亦展開了海潮般的攻勢。


    轟!轟!轟!巨型投石車將網兜裏的巨岩迅速拋出,砸得洛陽北門的城牆輕輕地顫抖起來,接著,刀盾步兵們在隊正的喝令下,隨在攻城梯的後麵,快速地向洛陽城下迫近。


    楊廣手扶著城牆,眼見下邊潮水般洶湧而來的李密軍,心中亦是一凜,這時候,郎奉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崗位,手中令旗一陣招展,兩排弓箭手迅速奔了上來,頓時箭如雨下。


    城牆之下,滾滾湧來的李密軍登時一陣慘叫,倒下了數百士卒,不過其餘的卻視若未見,衝天的喊殺聲中,不一片刻,便狂奔到護城河邊,用大片木排飛速地搭建起了六座浮橋。


    “過橋!攻上城牆!”隨著各隊隊正的狂喝聲,六路源源跟上的刀盾步兵,冒著從天而降的箭雨和檑木,不要命地搶過了浮橋,沒有絲毫遲疑地搭起了高聳的攻城梯和巨樓車。


    洛陽城上自然是落下了更加密集的箭雨。中軍的巨旗下,李密望見自己從各部抽調出來地最精銳的士卒,紛紛慘哼著的伏屍地上,眼角亦是微微抽搐,肉疼不已,這可是他依仗爭奪天下的資本啊!但此時他心知萬萬退縮不得,否則絕對不隻是前功盡棄的問題。


    “壓上去!首登城者。官升三階,賞金六十!”李密立即策馬上前,運足真氣,拔劍直指城牆的上方,口中厲聲喝道。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隨著他的聲音響遍整個戰場,攻城地刀盾步兵的士氣陡然大振,開始甘冒著上麵的奪命箭雨,頂盾舉刀,奮勇攀爬了上去。


    “推開它們!”郎奉的神色緊張無比。他喝令了一聲,又抿著嘴唇,他的聲音剛落。城牆上麵地長槍手迅速上前,呐喊聲中,將探上牆頭的攻城梯使勁地往外推出去。


    慘號聲中,幾把攻城梯還沒有在牆頭上安穩,便被狠狠地推得往後砸下,但也有許多把攻城梯已經定定地鑲在牆邊,螞蟻般的刀盾步兵麵目猙獰,正如爬山虎般的攀登上來。


    李密在後麵的中軍瞧得分明。當下狠狠地揮了揮手,中軍地令旗一陣揮動,他左右兩翼的步兵方陣便又湧出了三分之一的步兵,奔跑地朝著洛陽城牆地方向迫了過來。


    楊廣瞧見情勢有些緊急,有些牆頭甚至差點便被攻城的刀盾步兵攻了上來。當下便命令五百名宮衛迅速散開,全力協助城防軍守護住各處的城牆。隻單單留下宇文傷站在身邊。


    霎時之間,呐喊聲,慘號聲,伴隨著整個戰場的硝煙味彌漫了方圓十裏之地。


    洛陽城防軍雖然準備得有些倉促,而且作戰了半宿,身體疲憊,但是他們畢竟是占據著地利的優勢,刹那間,殺得攻城梯上的刀盾步兵不斷地悶哼慘叫著,猶如破麻袋般的從攻城梯上紛紛滾落,撲通撲通的掉進了湍急地護城河,沒打半個旋兒,便被河水衝得無影無蹤。


    攻城的李密軍一波一波地衝鋒上去,但又是一波一波地滾落下來,城牆上下,甚至連護城河邊緣的水邊,都被他們噴出的鮮血染得血紅一片,仿佛修羅地獄一般。


    整個戰場上,喊殺聲驚天動地,號角聲響徹雲霄,城牆上箭飛如蝗,城牆下刀光雪亮,在裏許地外的平原上,螞蟻般地步兵方陣和騎兵遊騎徐徐而動,揚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中軍地遮陽羅蓋之下,李密瞧見攻城部隊受阻,臉色登時陰沉了下來,晃公錯微微的眯了眯眼,抬眸凝視了一眼牆頭上露出半個身軀的楊廣,嘴角現出一絲忿怒,隻聽他上前冷聲說道:“大王,那些普通的士卒哪裏能夠成事,不若讓我南海派的後輩上去試試吧?”


    “也好!”李密聽見晃公錯主動攬過攻城任務,當下一喜,連忙答應,想了一想,他招手喚過了旁邊的祖君彥,叫他招呼那些江湖人士組成的剜眼隊,與南海派中人齊齊攻上。


    這麽一來,洛陽城防軍的普通軍士哪裏敵得過江湖高手,許多處的防線登時告破,隻聽見幾聲慘呼,血光乍現,城樓左麵已經躍上來了十數名身穿白袍,手執單刀的江湖高手。


    郎奉立刻注意上了他們,右手一指,數百個長槍手分作十來個小組,馬上結成陣勢,紛紛湧將上去,呼喝著挺槍便刺,軍中畢竟不同江湖中的爭強鬥勇,立刻有人被戳翻在地,餘下的舞起一片雪亮的刀光,邊戰邊退,偶爾也砍斷了兩三杆染滿了血跡的槍尖。


    “都給老夫退開!”正在此時,猛然間,隻聽見一聲蒼勁的大喝,一個身穿灰袍,長須滿頜的老者突然從攻城梯撲了上來,聲猶未落,他的右手執著的赤色銅棍,便仿佛毒蛇出洞般的直搗而出,將一個擋在身前的洛陽城防軍撞得慘呼一聲,倒飛著拋下了城內。


    這長須老者哈哈大笑,長笑聲中,仿佛虎入羊群般的四下衝殺,他的身法詭異,加上棍勢驚人,片刻間便被他接連砸碎十數人的腦殼。鮮血與腦漿四濺,紅的白的,灑滿城牆,手段殘忍之極,一時間,震懾得他地周圍都沒有城防軍的士卒敢於近身。


    這一遲疑,寬達數丈的城牆頓時沒有防守的力量。攻城梯上,馬上又翻躍上了十數人,當先的一人,身披軟甲,手執一把厚背樸刀。正是李密帳下有名的驃騎猛將羅士信。


    原來羅士信自峙武功和神力,最是好鬥,而且看到牆頭久久不能下,居然便拋下了自己的部下,親率麾下地近衛高手。跟在身穿白袍的南海派高手的身後,悍然撲上了城牆。


    “殺!”羅士信剛剛撲上牆頭,便興奮地大喝一聲。猶如老虎下山般的猛地標前,隻聽見哢嚓哢嚓的碎裂聲中,他硬生生地撞入一個長槍陣中,揚手劈翻了一個城防軍地隊正。


    眼看牆頭上被撕裂的防線愈來愈擴大,郎奉的心中發涼,剛要親自率領高手撲上前去,將那些敵軍趕將下去,突然之間。眼角卻倏地掠過兩道猶如鬼魅般的黑影,隻聽見幾聲淒厲的慘呼,八個南海派地高手便猛地飛了起來,好似隕石般的直直地砸下了牆頭。


    那兩道快愈閃電的黑影驟然現出身形,正是飛身撲將過來地楊廣和宇文傷。


    “殺!”楊廣左右環視。振臂大喝一聲,然後縱身撲前。雙拳旋帶起令人窒息的勁風,如同疾電般的猛然轟出!蓬蓬蓬!三個南海派的高手的臉上露出了不能置信的光芒,又是滿口噴血,拋飛出去,但是還沒有落下城牆,卻已經完全沒有了聲息。


    楊廣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痛快地廝殺過,這番出手,頓時令他心頭大快,周圍那些南海派的高手,他們的臉上露出地如見鬼神般的恐懼神情,他的俊臉登時綻現出了殘忍的詭笑。


    他運氣於指尖,剛要乾指點出,忽然間,察覺到左脅的方向撞來了一縷無聲無息地陰險勁風,沒有多想,也沒有回身,反手一指,淩厲無匹的商陽劍氣破指而出,迎了上去。


    “蓬!”一聲響遍全場地炸響,悄然出手偷襲的灰袍長須老者,手中銅棍的棍頭,猛地炸作了兩半,而他的虎口亦是完全炸裂,鮮血淋漓,全身更是猶如篩糠般的顫抖起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楊廣的身影微閃,猶如腦後長了眼睛般的,閃電也似的生生撞入了他的懷中,右肘隨勢後擺,雄渾的真氣亦透衣而出,正正地擂中了灰袍長須老者的胸口。


    “噗!”灰袍長須老者的嘴中大張,隨著一聲悶哼,猛地噴出一口血箭,踉蹌後退的身軀的去勢未消,楊廣的嘴裏嘿嘿一聲冷笑,身影隨之疾退,左右雙肘連環地向後撞擊。


    蓬蓬蓬!灰袍長須老者完全沒有了還手的餘地,頃刻之間,便被楊廣撞得連退十二步,當他退到最後一步的時候,瞳孔的眼神便慢慢地潰散,顯然已經是沒有了半點生機。


    也是這老者倒黴,雖然他與楊廣不是一個級別的高手,但是在江湖上亦有鼎鼎大名,武功修為也是可觀,可惜他偷襲的時候,為了隱藏行跡,竟然收斂了至少五成的真氣,而楊廣的商陽劍氣卻是有他的八成勁力,更兼他的六脈神劍無堅不摧,灰袍長須老者哪裏能擋。


    所謂一招踏錯,滿盤皆輸。


    楊廣的那一式商陽劍氣,便將灰袍長須老者擊成重傷,當下得理不饒人,接連地追殺過去,在他那當世幾乎是雄渾無匹的勁力的撞搗下,灰袍長須老者自然隻有被轟殺的命運!


    與此同時,宇文傷也瞄準了囂張之極的羅士信,他乃是宇文閥的閥主,武林中的名宿,羅士信雖然勇猛,但他的武功畢竟差了老大一截,隻聽見宇文傷冷笑一聲,高大的身軀猶如雄獅般的倏忽欺前,右掌隱現冰霧,閃電般的拍出了數十道冰冷徹骨的冰玄氣勁。


    羅士信猛地打了幾個寒噤,臉色亦是微微一白,但此人端的了得,全身微微顫抖的同時,竟然掙起滿臉厲色,不退反進,單掌單刀,唰唰唰的劈出了十數道氣圈般的刀勁。


    宇文傷身在其中,隻覺得這十數道刀勁雖然普通之極,但是卻隱含有一股一往無前,血戰沙場的淩厲慘烈的味道,似乎這不是兩個人之間的爭鬥,而是兩軍戰於沙場陣前,這種奇妙之極的錯覺,教人不由地便生出一種暫時避開它的鋒芒的感覺來。


    但宇文傷數十年的功候豈是好欺,他隻是微微一怔,便冷哼一聲,將眼前的刀光勁氣視同不見,左右雙掌排山倒海般的迅速地拍擊而出,頓時,怒濤似的冰玄勁風透掌轟出,驟然之間,場中的氣溫迅速地降低,空氣之中似乎還有小小冰粒簌簌的凝結,詭異駭人之極。


    羅士信身當其中,就仿佛身處寒冬雪地之上一般,雖然是極力運功抵抗,但是仍然給他拍得連連倒退,三個呼吸間,胸口猛然一窒,羅士信大驚,左掌忽然回拍自己的胸口,隻聽見“撲”的一聲,一大口冰冷至極的鮮血便噴出了嘴巴,但他的胸口處卻是輕鬆了下來。


    羅士信雖然鹵莽,但是絕非蠢貨,眼見不敵,他便勉強地大喝一聲,向正在被殺得左支右拙,已經沒剩幾個的部下招呼道:“先退回去!”說罷,翻身躍下攻城梯,滑了下去。


    楊廣與宇文傷趁機會合了剩餘的宮衛,厲喝著撲了上去,這下子,形勢登時倒轉了過來,沒幾下的工夫,除開羅士信和他的兩個親衛,其餘的登城者都迅速地被撲殺於牆頭之上。


    眼見已經將李密軍的這波攻勢擋了下來,郎奉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一點,回過頭來,剛要吩咐部下去看看城防軍的損失,這時候,卻見到虛行之一身寬袍,翩然登上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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