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周勃轉過身看去,隻見王陵用手撩著朝袍快步跑了過來,他看向陳平周勃二人,還來不及多喘幾口氣便開口說道:“方才朝堂之上你二人是什麽意思?”


    陳平周勃互望了一眼,一起看向王陵道:“不知右相此言何意?”


    王陵向天一拱手說道:“昔年我等同隨高祖浴血沙場,同甘共苦,隻為打下今日這份基業。高祖臨終立有遺詔,凡非劉姓子孫而稱王者,天下共擊之。難道當時你們二位不在身邊麽?今眼看外戚坐大,危及漢室,你二人不和老夫一同保護高祖留下的基業,反而勸說呂後大封外戚,老夫實在不知你二人到底何意!”


    周勃正要開口,陳平忽然發現回廊柱子後麵一名內侍鬼鬼祟祟,似乎正在竊聽,他忙拉了拉周勃的衣袖,搶先一步開口說道:“太皇太後臨朝稱製,政不出足戶,便萬民樂業,天下晏然。這劉氏也好,呂氏也罷,右相何必對此斤斤計較呢?”


    “斤斤計較?”王陵越發的惱怒,他高聲喊道:“若廟堂之臣都如你二人這樣,外戚越發驕橫,我漢國必亂矣!”


    “右相未免杞人憂天了!”陳平向王陵一拱手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陳平先走一步了。”說罷,轉身昂頭邁步而去。周勃忙一同而走。獨留王陵一人站在那裏,他默默歎道:“蕭何,曹參,陳平,周勃,你們的骨頭怎麽都變得這麽軟了?”


    椒房殿內,呂雉,呂澤,審食其聽罷麵前內侍的匯報,還不待呂雉說話,審食其便開口說道:“王陵不除,必為後患。”


    呂澤也點了點頭看向呂雉道:“妹子,他王陵仗著是高祖舊臣,飛揚跋扈,目無尊卑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當年他清查國庫,害的呂祿現在還在函穀關服役受苦。妹子你現在臨朝稱製,滿朝文武誰敢說半個不字?偏他王陵站出來反對,如此權臣,也該打壓打壓了。”


    眼見呂雉仍在低頭沉吟,審食其又看向呂雉開口說道:“太皇太後,王陵一除,這朝中便再也沒人敢和太皇太後唱反調了。”


    呂雉斜眼看了下審食其冷笑道:“怎麽除?呂祿的事,那是他貪汙腐敗,自食其果。王陵身為右相,他若真想收拾你們,抓你們的把柄還不是輕而易舉?”呂雉沉下頭歎了口氣道:“高祖的確沒有看錯人,王陵是忠臣,可是非我族類啊……”


    “非我族類,必要鏟除。”呂澤忙在一旁說道:“妹子,你若再不下手,他王陵隻怕要聯合朝中老臣一起動手了。”


    “怎麽動手?”呂雉看向呂澤道:“你能抓到王陵的把柄麽?”


    呂澤沉下頭不說話,審食其上前一步說道:“我有一計。”呂雉看向審食其道:“快講。”待她聽罷審食其的計策後,她皺了皺眉頭道:“是否太陰狠了些?”


    是否太陰狠了些?這句話竟是從麵前的呂後口中說出的,不由讓審食其覺得有一絲可笑,但他還是忙忍笑拱手說道:“為政者豈能在乎陰謀陽謀?太皇太後您從沛縣一路走到今天,行事手段是何等的果斷,怎麽今日反倒猶豫起來了?”


    呂雉一拍麵前的桌案:“即刻去辦!”


    今日散朝之後,早就已經坐不住了的劉恭便快步跑出了冰冷肅穆的朝會前殿,幾個內侍忙在後麵追著說道:“皇上,太皇太後特意交代不讓您隨處亂跑,您還是快回太後的寢宮吧。”


    劉恭孩童天性,豈會輕易聽他們的,他隻管來回的跑,竟將幾個內侍遠遠甩在了身後。看到後麵沒有人追趕了,劉恭長鬆一口氣,蹦蹦跳跳向漸台滄池而去。劉恭從自己記事開始,每天早晚幹什麽都要在內侍們的陪同下,與其說是陪同倒不如說是監視更貼切些,他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可以自己一個人痛痛快快玩一天的機會。


    劉恭蹦著跳著向滄池而去,忽然他又看到雜草掩映之中那座破舊的宮殿,從他記事時開始那座破宮殿就一直荒廢在那裏,他每每想去看時,內侍們總會攔住他。今天內侍們正好都被自己甩在了後麵,不如就去看看那個宮殿裏麵長什麽樣子。


    這座雜草從中的廢棄宮殿和整個皇城形成了很鮮明的對比。劉恭小心的撥開雜草,一步步的向那個宮殿而去。宮殿已經破舊的不成樣子,看來這裏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住人了。劉恭走到殿門前,踮起腳尖想從窗戶看到裏麵的樣子,可自己個子還太小,就是踮起腳也看不到,他對這個宮殿更加好奇了。


    劉恭伸手推來殿門,一陣灰塵伴隨著一陣冷氣立刻撲麵而來,嗆的劉恭連連咳嗽起來。他一邊捂住口鼻一邊抬腳邁入宮殿,宮殿之內破舊不堪,到處都是蛛絲結網,處處都落著厚厚的積灰。


    “這個宮殿是用來幹什麽的?”劉恭一邊想著一邊接著向裏麵走,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宮殿的布局自己好像在哪見過,噢,這布局怎麽這麽像母後的寢宮呢?難道這裏曾經也是個寢宮?劉恭正想之際忽然聽到殿外傳來內侍的呼喊聲:“皇上——皇上——”


    劉恭忙藏身到柱子後麵,他決不想被那些內侍們發現,一旦被發現自己便隻能跟著他們回母後的寢宮了。劉恭一邊在柱子後麵躲著,一邊偷偷看向殿外,隻見外麵那兩個內侍一邊呼喊著一邊向這邊走來。其中一個內侍忙一拍另一個內侍道:“哎,你快看,王美人寢宮的門怎麽開了?”


    “你閉嘴,不想活了你?太皇太後早就下了嚴旨,誰再敢提王美人三個字就割了誰的舌頭!”


    “可你看啊,那殿門真的開了。王美人當年剛剛生出陛下便被太皇太後毒死了,死的多慘啊,保不齊就成了厲鬼藏在這皇城之中了。”


    “青天白日的,你少在這自己嚇唬自己了,大白天的,哪來的厲鬼?”


    “當年太皇太後不光鴆死了王美人,還把在場的所有內侍宮女都給滅了口,要不是我當初跑的快,也早成冤死鬼了,這皇城之中數那的陰氣最重了,咱們快走吧。”


    “走走,再找不到皇上,太後非杖責咱倆不行。”


    內侍們的對話劉恭在柱子後麵都聽到了,可他卻不是聽的十分明白,他還來不及細想隻覺得脖子後麵涼颼颼的,他轉頭一看,一條黃蟒正盤踞在他躲藏的那根柱子上,正對著自己吐紅信子呢。


    “啊!”


    殿外的兩名內侍正要離開,隻聽殿中傳來一聲驚叫,那名內侍嚇得忙後退兩步:“完了完了,咱倆一定驚動了王美人的陰魂了。”


    “不對。”另一名內侍說道:“好像是皇上的聲音。”


    “啊——”劉恭驚叫著快步跑了出來,兩名內侍慌忙上前:“陛下您果然在這啊。”


    劉恭臉色被嚇得煞白,嘴裏仍哆哆嗦嗦的說:“黃蟒,大黃蟒……”


    內侍忙護著劉恭環顧了下四周道:“沒有什麽黃蟒啊。”


    劉恭躲在內侍身後指著麵前那座宮殿哆嗦著說道:“在,在裏麵的柱子上……”


    那名內侍忙說道:“怕是王美人……”還不待他說完,那一名內侍忙高聲打斷他道:“什麽王美人,胡說什麽!”說罷,他拉起劉恭道:“陛下,那座宮殿裏麵有大蟒蛇,以後您可千萬不能再進去了。”


    劉恭忙連連點頭:“回,回母後的寢宮吧……”


    夜漸漸深了,一隊羽林卻在廷尉的帶領下高舉火把出了皇城,直向安國侯府而去。安國侯府早已閉了府門。廷尉上前快速的拍打著府門高聲喊道:“開門開門!”


    急促的打門聲,將安國侯全府的人都驚醒了,王陵披著一件外衣走到庭院裏道:“怎麽回事?誰在打門?”


    王忌快步走過來說道:“父親,出事了,來了一隊……”王忌話還沒有說完,隻見廷尉已經領著一隊羽林高舉火把快步來到了庭院。廷尉看向王陵冷笑一聲道:“右相竟還能睡的如此安穩,下官真是敬佩啊。”


    王陵上下打量著來者不善的廷尉道:“你什麽意思?”


    “王陵。”廷尉走上前來笑道:“虧你整日裝出一副忠心謀國,義正言辭的樣子。自己做的好事,難道自己還不清楚麽?”


    一旁的王忌正要說話,王陵向王忌做了個手勢後,看著廷尉說道:“我王陵一生光明磊落,我做了什麽事,竟引得廷尉大人深夜來闖我的侯府。”


    “太皇太後的侄子犯了國法,也要被下放到軍營裏去服役。”廷尉笑著接著說道:“就更別說你一個安國侯了。”他瞬間收回臉上的笑容,雙眼瞪著麵前的王陵道:“有人檢舉,你王陵貪汙國庫存銀,招權納賄。”


    王陵大笑起來,他看向廷尉道:“捉賊捉贓,廷尉大人有何真憑實據?”


    廷尉鼻頭輕輕一哼,一甩衣袖,身後的羽林齊喊一聲諾後,高舉火把快步闖入王陵的內府。王忌慌忙上前正要阻攔,廷尉高聲說道:“放心,贓物的位置下官一清二楚,不會將你的侯府翻亂的。”


    王忌忙上前扶住王陵,王陵看向兒子說道:“忌兒,咱們行的端,走得正,盡管讓他們去查。”王陵怒視著麵前的廷尉接著說道:“到時你若查不出贓銀,你可要知道夜闖侯府,誣陷當朝相國是個什麽罪名。”


    “相國大人放心。”廷尉笑了笑道:“下官若無十足的把握,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來您這裏開玩笑啊。”


    一名羽林快步跑出來向廷尉一拱手說道:“大人,在內府後院庫房內發現數十口大箱,裏麵盡是國庫存銀!”


    廷尉忙看向王陵,隻見王陵臉色大驚,眉頭緊緊鎖在一起。廷尉看向羽林道:“快帶我前去!”


    “諾!”羽林轉身舉著火把向後院而去,廷尉忙邁步跟在後麵。王陵與兒子對望了一眼,眉頭緊緊鎖在一起:“怎麽會這樣?”


    王忌忙扶著父親跟在廷尉身後一起向後院走,來到庫房內,果然看到十幾口箱子在那裏打開著,裏麵塞滿了國庫的存銀。


    麵對著這十幾口箱子,廷尉看向王陵道:“怪不得國庫虧空,原來都被你挪藏在自家的後院了。可憐呂祿大人,至今還在軍中服役受苦。”


    王忌同樣大驚失色,他看向父親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十幾口箱子是哪來的啊!”


    王陵眉頭緊鎖,他看著麵前的這些箱子,渾身都在不斷的顫抖,口中斷斷續續的說道:“小人誣陷……小人誣陷啊……”話還未說完,一口鮮血噴出,王陵仰頭倒在地上。


    次日清晨,椒房殿。


    “哈哈哈哈……”


    待廷尉講完昨夜在安國侯府發現的事情後,呂澤審食其二人便仰頭大笑起來,審食其邊笑邊道:“他王陵也有今日啊。”


    廷尉一邊笑著一邊看向呂澤審食其二人道:“二位大人不是親眼所見啊,看著王陵那個老頭氣的哇哇的吐血,別提多高興啊。”說罷,三個人又仰頭大笑起來。


    “啪”呂雉一拍桌案,他們三人才忙收住了笑,呂雉的臉上並沒有體現出絲毫的高興,她看向廷尉道:“計劃得逞了,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


    廷尉忙向呂雉一拱手說道:“下一步該怎麽辦還不是太皇太後一句話?那王陵貪沒國庫存銀,蓄意汙蔑公卿,重則砍頭棄市,輕則流放邊疆。”廷尉看向呂雉笑道:“不知太皇太後是想要他死,還是要他生不如死呢?”


    呂雉歎了口氣說道:“罷官罷爵,貶為庶民。”


    此言一出,三個人都吃了一驚,王陵處處與呂雉和外戚們過不去,處處嚷嚷著高祖如何如何,依呂雉曆來的手斷,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就處罰了他?可近些年的呂雉,好像不再是那樣剛毅,那樣毒辣了,難道年齡越來越大,就變得越來越惻隱起來了麽?


    廷尉抬起頭小聲的說道:“罷官罷爵,貶為庶民……就這樣?”


    “就這樣。”呂雉站起身準備向後殿走,呂澤忙上前想要說什麽,呂雉看向呂澤歎道:“王陵已經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他對漢國有功,是個忠臣。”


    呂澤忙說道:“妹子,王陵事發,那麽呂祿是否可以回朝了?咱們既然已經說王陵是貪汙庫銀,汙蔑公卿,呂祿既是被汙蔑,也就無罪了。”


    呂雉沒有理睬他,繼續向後殿走。呂澤忙跟在後麵接著說道:“這一晃呂祿也在軍營裏兩三年了,也該讓他回來了。”


    “那……那就讓他回來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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