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的統帥被捕,軍營之中的軍士們忙拔刀在手圍攏上來,高喊叫喊著放了他們的主帥,羽林衛隊們也忙拔出佩刀環繞呂祿而立,刀尖對著圍攏過來的軍士們,場麵已近接失控。


    “幹什麽?”呂祿快速環顧著圍上來的軍士們道:“你們都幹什麽?要造反麽!”說著,他從袖中掏出詔書高聲說道:“趙王劉友意欲謀反,現已認罪服法,你等皆是從犯,若再敢放肆,二罪並罰!”說罷,呂祿再次看了一遍圍上來的軍士們道:“若現在放下武器,便是迷途知返,此次太皇太後隻問罪於劉友和孫贏兩人,餘者皆不問罪!”畢竟呂祿也曾效力於軍旅,今日麵對這些持刀的軍士竟是鎮定自若,毫不慌亂。


    此言一出,羽林衛隊齊聲高喊一聲:“誰再敢生事,同劉友的謀反罪一並論處!”


    圍上來的軍士們立刻慌亂了起來,他們忙互相小聲交頭接耳起來,趙王進城五天毫無音訊,今日卻突然說什麽已經認罪伏法,這可是謀逆大罪啊。


    軍士們忙丟掉了手中的兵器,紛紛跪了下來。呂祿仰頭大笑起來,他將還未展開的詔書又收回到衣袖中,一指已經被押住的孫贏道:“孫贏,身為趙國中尉,不思報效國家,反而協同劉友一同謀逆,罪無可赦,著令,立刻貶為庶民,擇日問斬!”


    “諾!”羽林們齊喊一聲,其中一名羽林上前將孫贏的頭盔一把摘了下來,孫贏抬頭怒視著呂祿道:“報效國家?這漢國早已不是劉氏的漢國了,外戚把持朝政,高祖的親生兒子反而成了謀反作亂的逆賊,這還有天理麽!”


    呂祿大怒,他一指孫贏喝道:“堵其口!”


    羽林們拿起抹布就要塞到孫贏的口中,孫贏高聲叫喊道:“呂祿!我要見大王!我要見到趙王!”


    “你喊什麽?”呂祿冷冷一笑說道:“現在我就帶你去見他!”說罷,他看向羽林們道:“把他帶走!”


    羽林們齊喊一聲諾後,上前押住孫贏,連拖帶拽帶進城去。呂祿轉身看了看地上跪著的那些趙兵們,轉身看向一旁的羽林道:“太皇太後已有旨意,餘者概不問罪,將他們帶至南軍大營,整編入隊。”


    “諾!”


    孫贏被羽林衛隊們堵住了嘴巴,連拖帶拽帶至館驛中,在一間破屋前停住,呂祿走上來看向孫贏說道:“你不是想見你們家大王麽?”說罷,他捂住口鼻看向一旁的羽林道:“把門打開,讓他去看。”


    羽林拱手應命之後,邁步上前推開屋門,一股濃烈的惡臭立刻撲麵而來,一些羽林皆忍受不住,竟一開口“哇”的吐了出來,果真是臭不可聞。孫贏強忍惡臭定睛看去,後背竟滲出了一絲冷汗,屋子裏的草席上竟躺著十幾具屍體,這些......這些不都是趙王的親衛們麽?那個,那個......孫贏的雙眼瞪的很大,他額頭上滴滴的汗珠正一滴滴的落下來,屋內角落裏那具沒有鼻子沒有耳朵的屍體,不正是自己的大王麽!


    孫贏聲淚俱下,他忙快步衝上前去“撲”的一聲在劉友的屍體前跪倒,他想奮力的呐喊,可自己的嘴巴卻已被堵上,致使他想說什麽都說不出來。大王本就不願前來,是自己在邯鄲的王宮內誇下了海口,說此次帶兵前往必然不會有失,可從第一天到達長安到現在,才隻過了五天啊!才隻過了五天!


    孫贏轉頭怒視著外麵的呂祿,那眼神之中布滿了血絲與憤怒,他極力的呐喊著,卻隻能發出沉悶的“嗚嗚”聲外,什麽也發不出來。


    呂祿向一旁的羽林使了個眼色,羽林走進屋內將孫贏口中堵著的抹布一把取了出來,孫贏嘶聲大喊:“呂祿,趙王到底何罪!太皇太後到底是如何判罰的?你把那詔書拿來我看!”


    “詔書?”呂祿大笑起來,他向屋內的孫贏揮了揮手道:“來來,你出來和我說,那裏麵可太臭了。”


    羽林上前押住孫贏,將其押了出來,呂祿一邊笑著一邊從袖中取出詔書道:“太皇太後的詔書,你看看吧。”


    羽林鬆開孫贏,他從呂祿手中接過那份詔書,展開一開,竟是一張白紙。


    呂祿仰頭大笑起來,孫贏怒視著呂祿高聲喝道:“呂祿!你竟敢偽造詔書,你才是矯詔亂國!”


    呂祿一邊笑著一邊說道:“我若不拿著這份詔書,剛剛你手下的那些兵還不把我給砍了?”說罷,又是仰頭大笑起來。


    孫贏聲淚俱下,他轉身麵向那間屋子,重重跪倒喊道:“弟兄們,大王,你們死的冤啊!太皇太後自始至終哪有什麽詔書,都是偽詔!大王,你死的冤屈啊。”說罷,大聲痛哭起來。


    “你住口!”呂祿厲聲喝罷,冷笑著說道:“孫將軍啊,怪不得你一輩子也隻是個武夫,這白紙詔書既是我偽造的,也不是我偽造的。”


    孫贏慢慢轉頭看向呂祿道:“你什麽意思?”


    “你當太皇太後真的不知道這些事麽?”呂祿目光閃過一絲殺機:“若太皇太後當真不知此事,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擅殺藩王,偽造詔書啊。”說罷,呂祿轉過身去道:“你啊,注定不是一個政客。我常聞,燕趙之地皆是慷慨悲歌之士,那劉友臨死之前竟還高聲唱著說什麽呂氏絕理托天報仇的話,你既忠心為主,那就陪他一起去吧。”說罷,呂祿向羽林們使了個眼色。


    羽林會意後,五六個人一同舉起手中的長铩,奮力向孫贏刺去。頃刻之間,孫贏慘叫一聲,身上已被刺穿了數個血孔,鮮血四濺,他仰頭倒在血泊之中。


    陰雲密布之中,一道閃電劃過,緊接著便是一個響雷,震的呂祿不由打了個哆嗦,暴雨傾盆而下。


    羽林忙上前拱手說道:“大人,算上這個孫贏,這十幾具屍體到底如何處置?”


    方才的驚雷本就嚇了呂祿一跳,暴雨又傾盆而下,站在雨地中,竟使呂祿不住的哆嗦起來,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轉身看向羽林道:“還如何處置?拖出去埋了!”


    聞聽此言,羽林麵露難堪之色:“大人,像孫贏等人隨處掩埋也就算了。劉友可是高皇帝的子嗣,況且還有族籍在冊,依律也該葬於長陵才對,難道......難道劉友也要隨處掩埋?”


    呂祿一邊在雨中打著哆嗦一邊說道:“你難道還想把這件事在全國公布麽?趕緊埋了,此事到此為止,再不要提了。”


    羽林看著呂祿的臉色,硬是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陰雲越來越濃,暴雨不停地下著,拍打的大地都在顫抖。羽林們本想等雨停了再將劉友等人下葬,卻不想呂祿臉色極為煞白,哆嗦著不住的說道:“即刻下葬,即刻下葬。”


    大雨之下,館驛後門大開,一名羽林驅趕著一頭牛車從院內走出來,牛車上橫放著十幾具用草席包裹著的屍體。又一名羽林將劉友的屍體也拿破草席卷了,拿一條麻繩將口紮好,在暴雨下拖拽著帶到牛車前,二人合力一起將劉友的屍體也扔到了車上。


    暴雨傾盆,耳邊盡是暴雨拍打地麵的聲音,趕車的羽林看向那一名羽林高聲喊道:“怎麽樣?屍體都搬過來了麽?”


    另一名羽林指了指剛剛扔上去的劉友的屍體高聲喊道;“這是趙王的屍身,都齊了,快點辦完了這趟差事吧!”


    趕車的羽林點了點頭,也顧不上淋淋的大雨,便轉身上了牛車一驅車繩,另一名羽林也爬上牛車。此時正是天降暴雨,長安城內城外皆是空無一人,趙王劉友的屍體就這樣,被一張破席包裹著,被裝在牛車上,悄悄地運出了長安。


    兩名羽林冒著大雨,連趕十數裏的路終於到了一片亂墳崗上,荒墳遍地,一個接一個的土包內埋葬著無數戰死沙場,無人知曉其性命的兵士,埋葬著無錢買地安葬,而隻能選擇在此草草掩埋的尋常百姓。


    兩名羽林在暴雨之下根本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他們倆互相看了看對方,便會意一同跳下牛車,開始將屍體一個個的拖下來,而後再拖起他們尋找一塊沒有土包的地而草草埋葬。


    那些因保護劉友入城而死去的衛兵們......


    那護衛劉友來京的趙國中尉孫贏......


    還有幾具屍體,則是聽從了呂祿的命令,將劉友困入館驛,仍他在屋裏怎麽叫喊也不給他送飲食的吏員們,沒錯,事成之後,他們便也被呂祿滅了口......


    所有的屍體都掩埋過了,兩名羽林走回來,站在雨地中,看著地上草席中的最後一具屍體,是的,裏麵裹著的正是劉友的屍身。


    兩名羽林一起跪在泥濘的土地上,對著劉友的屍體深深一拜......


    大雨之下,兩名羽林將兩根麻繩與草席相連住,他們二人一人背起一根麻繩,在暴雨之下,在泥濘的山路上,拖著劉友的屍體向亂墳崗的最裏麵走去。草席沒有紮緊,劉友的腦袋都已經露了出來,他的臉上已毫無一絲的血色,頭發蓬亂著,臉上沾滿了雨水和汙泥。兩名羽林就這樣拖拽著他,漸漸消失在雨霧之中......


    公元前181年,趙王劉友被囚禁於長安館驛之中,在斷水斷糧的絕境之下被活活餓死。呂雉為盡快壓下此事,暗令呂祿等人將劉友的屍體草草掩埋在了長安城外的亂墳崗中。


    這位劉邦的第六個兒子,漢初的趙王,就這樣結束了自己年輕而短暫的生命,享年僅僅隻有二十歲。


    次日清晨,未央宮早朝。


    官員們很早便已在朝堂外聚集,他們驚奇的發現今日的朝會,幾位朝廷大員竟然都沒有到,右相陳平,衛尉呂祿,中尉呂產,竟都沒有來。官員們忽然想起五天前趙王入京之後,每日在館驛之中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傳出過,今日太皇太後病體痊愈,召開早朝,想必就該召趙王入宮問話了。就在官員們紛紛小聲議論之時,內侍走出來高聲報道:“太皇太後到——”


    官員們忙停止了議論,紛紛整理衣襟,邁步走入朝堂,內侍又高聲報道:“皇上駕到——”


    隻見小皇帝劉弘穿著朝服從裏麵走出來,近來隨著他漸漸長大,他開始懂事,也開始知道了自己的地位和麵前這個老太婆的地位,他在朝會上願意當一個不發一言的啞巴。


    待眾臣朝賀已畢,呂雉一下失聲哭了起來,眾臣皆是大驚,左相審食其忙出班拱手說道:“太皇太後為何哭泣?”


    “友兒啊......”呂雉用衣袖捂著自己的口鼻抽泣著說道:“老身不是哭別人,是在哭我苦命的友兒啊。”


    高祖的子嗣中除了已經故去的劉盈以外,呂雉恨不得將他們都除之而後快,怎麽會哭趙王呢?群臣心中忽然感到一絲不安,是在哭苦命的友兒?莫非,趙王已經遇害?


    就在群臣驚愕之時,呂雉抽泣著接著說道:“你等有所不知,前些日老身臥病在塌,不能理政,昨日友兒呆在驛館中左右無事,便帶著從人到郊野去散心,卻不想......”呂雉放聲大哭了起來:“卻不想終喪於野獸之手啊!”


    趙王被野獸咬死了?群臣大是驚愕,五天前他們還齊到城外迎接趙王,這才過了多久,怎麽就被野獸咬死了?他們忙看向呂雉,分明注意到呂雉隻是幹哭,卻沒流出一滴眼淚來,大家都知此事絕非那麽簡單,被野獸咬死,天下豈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大家忽然明白了過來,忙立刻閉上了嘴,今日陳平不在,朝局的水太深太深,他們隻有閉上嘴巴,才能避免引火上身啊。


    審食其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人之生死皆由天定,太皇太後還是保重身體,請節哀啊。”說罷,忙跪了下來。


    右相稱病不在,群臣便忙跟著審食其跪下來齊聲說道:“請太皇太後節哀。”


    一片節哀聲中,卻沒有一人敢開口詢問趙王死亡的詳細過程,也沒有一個人敢問趙王的屍身現在何處,更沒有人敢質疑呂雉方才所說的話。


    都已經這麽明白了,群臣也並不是傻子,如果還想保住自己的性命的話,還多問什麽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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