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藩王們到得殿內之後,劉恒身著正裝邁步走了出來,藩王們忙齊聲恭賀萬歲之後,劉恒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他端起第一杯酒看著下麵的藩王們道:“諸位遠道而來,甚為辛苦,這第一杯酒,朕......”


    “大哥!”還不待劉恒將話說完,劉長便率先端起一盞酒站起身看向劉恒說道:“那些藩王們可都不如咱們兄弟關係近啊。”


    劉恒笑道:“對,你我都是高祖皇帝的兒子,你我是親兄弟。”


    “唉!”劉長重重的歎了口氣,看向劉恒說道:“這高祖皇帝生了我等兄弟七人,隻可恨那諸呂亂政,大肆屠戮我等兄弟手足,數十年間,我等兄弟七人便隻剩下了我和大哥咱們兩個人。”劉長舉起手中的酒盞高聲說道:“大哥,來來來,咱們兄弟要先飲此一爵!”


    “好!”說著,劉恒與劉長皆舉起手中酒盞一飲而盡。劉長飲罷之後,看向劉恒笑道:“大哥,我從小就比不上你啊。”


    劉恒放下手中酒盞,看向劉長笑道:“兄弟何出此言啊?”


    劉長笑著說道:“我剛生下來連生母的麵都還沒見到一眼她就死了,從小便是沒爹疼沒母愛,比不上大哥,有母親薄太後,還有個美貌知心的竇皇後,還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這起兵討伐諸呂,我等藩王皆率兵響應,可偏偏大哥當了皇帝,真是事事遂人願啊。”說罷,劉長大笑了起來。


    劉恒的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團,可他又立刻強擠出來了一個笑臉,站起身說道:“兄弟怎麽才喝了一杯就醉了?”劉恒看向殿中的內侍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扶淮南王入席。”


    “臣弟失言了。”劉長向劉恒拱了拱手道:“大哥恕罪啦。”說罷,劉長重新坐回席位上。


    劉恒放聲笑了起來,他看向在座的眾藩王們道:“剛剛淮南王說朕是事事隨願,其實他說錯了,朕是事事不遂願。何為不遂願呢?”劉恒收住笑容說道:“朕從來就沒想過要當這個皇帝,諸位都是各地的藩王,你們心中都明白如今的漢國是個什麽局麵,是國富民強麽?錯,是國窮民弱!高皇帝留下了這千斤的重擔,朕是深感惶恐不能勝任,故而從來也沒想當這個皇帝。”劉恒抬眼掃視了一遍在座所有的藩王道:“在座的藩王中,有比朕資曆大的琅琊王,楚王,吳王,還有比朕更有能力的淮南王,更有膽氣過人,第一個發兵剿滅諸呂的齊王,雖然齊王抱病未來,可他的兩個弟弟朱虛侯與東牟侯也都是少年英雄,你們誰要是想當這個皇帝,大可以在此提出來,朕立刻拱手將這千斤的重擔相讓。”


    此言一出,在座的藩王們立刻麵麵相覷起來,劉章和劉興居二人坐下下麵隻是不住的冷笑。


    劉恒再端起一盞酒說道:“當此國弱民窮之時,也正是我等君臣同心協力之時。我等名為君臣,實則乃是一家人啊!今日朕在此,隻想說一句話,我等應協力守護好高祖立下的基業,一同治理這大好的江山,一家人,無論什麽時候都決不能自相殘殺!”說罷,劉恒舉起手中的酒盞仰頭一飲而盡。


    眾藩王們見此情景,也忙舉起酒盞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劉恒一眼便看到了吳王劉濞身旁的小男孩,於是開口問道:“吳王身旁所立者可是令郎?”


    劉濞忙拱手說道:“回陛下,正是臣的兒子劉賢。”


    劉恒緩緩點了點頭說道:“朕記得當年英布叛亂,吳王那時年方二十一歲,便甘願入軍中從普通軍卒當起,庸城一戰,吳王身先士卒,浴血拚殺,後又在臨湘城前將英布斬殺,高祖皇帝當年便對吳王大加讚賞,當即便拜吳王統轄東南三郡五十三城。”


    劉濞見劉恒竟將自己當年的事情記得如此清楚,不由拱手說道:“當年全賴高祖指揮得當,寡人何功之有?”


    劉恒看向劉濞笑著繼續說道:“朕還聽聞,吳王到任之後,憑借地利,開山銖錢,下海煮鹽,如今吳國是富甲一方啊。”


    劉濞終於明白劉恒的用意何在了,他不由心中對這個年青的新君產生了一絲畏懼,他不動聲色便笑著點出了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他到底是什麽意思?要知道,在漢初之時,國家雖沒有明確的法律條文規定貨幣鹽鐵的經營歸中央政府統一壟斷,可地方的藩王要是敢大量的私鑄銅錢,兜售鹽鐵,這也絕對是中央政府所不能容忍的。


    見劉恒的臉上仍是笑容一片,劉濞慌忙站起身拱手說道:“回陛下,臣鑄錢售鹽,隻是為了剿滅匪盜,改善民生,並不敢有任何非分之念。”


    “吳王何必多心呢,朕可是什麽也沒說啊。”劉恒看向劉濞笑了笑道:“朕深知吳王乃是一片忠心,日後國家有急,或遇天災,或要用兵,還望吳王能夠慷慨解囊相助啊。”


    “這是為人臣者的本分。”劉濞忙再次拱手說道:“不敢勞陛下吩咐。”


    劉恒笑著點了點頭,忽聽下麵有人高喊了一聲:“陛下!”眾人忙尋聲望去,隻見東牟侯劉興居站起身來,看他臉上的神情似乎已經微醉,隻見他邁步從宴席上走出來,站立在大殿的中間。


    劉恒看向劉興居笑道:“這不是東牟侯麽?齊王的病可見好了麽?”


    劉興居冷笑了一聲,他斜著眼睛看著上麵坐著的劉恒道:“我大哥的病到底是因誰而起,誰又該擔這個責任,臣在此就不想多說了。”劉興居向劉恒拱了拱手道:“陛下,諸呂伏誅,不知這趙梁燕三國的土地陛下打算如何封賞?”


    劉恒臉上仍保持著笑意道:“不知卿有何封賞之策?”


    劉興居冷冷的瞥了一眼宴席上的周勃陳平二人之後,轉回頭來看向劉恒說道:“此番剿滅諸呂,曲逆侯絳侯穎陰侯都已獲得封賞,又是加官進爵,又是封侯拜相,可陛下卻隻以寥寥幾斤金子和幾戶食邑便打發了當年組建諸侯聯軍的各藩王們,未免有些冷了大家的心了吧?”


    此言一出,宴席上的藩王們皆將目光集中在了劉恒的身上,隻見劉恒眉頭已緊緊擰成了一團。一時之間,場麵極其尷尬。


    “此事老臣早就和陛下商議過了。”隻見周勃從座位上站起身道:“此番平息諸呂之亂,琅琊王,朱虛侯,東牟侯,淮南王,齊王皆有大功,可這燕趙梁三國土地有限,還是要等老臣等人商量劃分功勞高下之後再行定奪。”


    劉興居聞聽此言,這才又一拱手說道:“如此最好,還望陛下不要冷了眾人的心啊。”說罷,邁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前坐了下去。


    淮南王劉長拍著麵前的桌案笑道:“安劉者,勃也。”這句話本是劉邦當年對周勃所作的評斷,此時再從劉長的口中說出,一時引得全殿的藩王們大笑了起來,朱虛侯劉章低沉著頭,不住的冷笑著。


    麵對這一大殿中這一群目無法紀,毫無君臣之禮的藩王們,劉恒心中大感惱火,可他仍舉起酒盞笑道:“來來,今夜長樂大宴,我等君臣不醉不歸!”


    酒宴結束之後,劉恒拖著疲憊的身軀邁步走回了寢宮之中,他剛一邁回寢宮便一把將手中的竹簡狠狠摔在了地上,嚇得旁邊的內侍們慌忙跪了下來。


    竇漪房忙快步走了過來,吩咐內侍們道:“都退出去吧。”內侍們低聲應諾之後,忙撿起地上的被摔的開線了的竹簡,慢慢退了出去。待殿中諸人皆退出去後,竇漪房才看向劉恒開口問道:“藩王們此番來者不善吧?”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劉恒再也強忍不住內心的憤怒了:“那個淮南王劉長,張口閉口對我大哥大哥的叫,驕橫無禮,明裏暗裏都在諷刺朕是不勞而獲,靠著周勃這些老臣們的擁護才坐上了這個皇帝的位置,你可知他私下裏說朕是什麽?”


    竇漪房從來沒有見劉恒發過這麽大的脾氣,隻見劉恒咬著牙才說出了劉長私下裏說他的三個字:“摘桃派。”


    竇漪房上前一邊為劉恒更換衣服一邊說道:“那些藩王們都是高祖當年分封的諸侯,在封國裏交橫跋扈慣了,陛下又是剛剛繼位,當對他們以結心為上。”


    “還有那個吳王。”劉恒緊縮著眉頭說道:“他在自己的封國裏用著和天子一樣規格的儀仗,甚至於在吳國開山銖錢,下海煮鹽,中央的國庫如此虧空,他的吳國卻是富的流油啊,他和天子又有什麽區別?”劉恒閉上眼睛默默說道:“當年高祖冊封他為吳王的時候,就曾說五十年後東南方向會有人造反,不會就是你吧?當年高祖皇帝便以此話震懾他,可這才多少年,他便將這句話拋至九霄雲外去了。”


    竇漪房為劉恒換好了衣服,劉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轉身看向竇漪房道:“漪房,吳王的小兒子劉賢明天會入宮來玩,你就讓啟兒武兒陪著他一起玩,你好好看著他們,可別出什麽差錯。”


    竇漪房點了點頭道:“小孩子一起玩,能出什麽差錯?陛下放心就是。”


    劉恒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說道:“早些休息吧,明天朕還要在前殿聽那些驕橫跋扈的藩王們敘職。”


    “爹,孩兒不想和那個吳太子玩。”


    劉恒轉身看去,隻見八歲的長子劉啟快步跑了過來:“父皇今天不高興都是因為那些藩王,孩兒明天不想和那個吳王的兒子玩。”


    竇漪房上前拉著劉啟說道:“啟兒,你怎麽還沒睡?”劉啟看向竇漪房說道:“孩兒本來睡著了,剛剛聽到父皇在發脾氣,這才過來看的。”


    “兒啊。”劉恒邁步上前摸了摸劉啟的小腦袋說道:“你要知道,這人去做一件事啊,迫於種種原因,不可能每次做的事都是符合自己心願的。就像父皇剛剛是發了脾氣,可剛剛在酒宴上,父皇卻隻能強忍在心裏而擠出一個笑臉去和那些藩王們把酒暢談,就是這個道理啊。”


    “可爹現在是皇帝啊。”劉啟仍沒有聽明白:“皇帝是天子,難道做一件事仍不能按照自己的心願麽?”


    聞聽此言,劉恒微微歎了口氣道:“你還小,有很多事情不是你現在所能理解的,這當了皇帝,做很多事情反而更是身不由己了,一舉一動皆要權衡利弊之後才能去做啊。”


    劉啟沉下頭依舊想不明白,難道做每件事情不該跟隨自己的心意麽?每天戴著麵具生活,那該多痛苦啊。看著劉啟迷茫的眼神,劉恒笑了笑道:“啟兒,你已經八歲了,已經不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童了,日後要幫父皇分憂,為你的弟弟做個表率,明白麽?”


    劉啟忙點了點頭,劉恒笑著說道:“那父皇就交給你一項重任,明天你要好好陪著吳太子玩,不能出差錯,明白麽?”


    劉啟盡管心中依舊不願意,但卻仍學著大人的模樣對著劉恒一拱手道:“諾!”


    次日天明,未央宮前殿。


    眾藩王們有說有笑邁步走入大殿之中,周勃陳平等一幹老臣也皆步入殿內,劉恒身著正裝邁步走了出來,待他坐下之後,忽然發現藩王之中少了一個人,於是開口問道:“淮南王呢?淮南王為何沒來?”


    殿下所立的藩王們互相看了看之後皆搖了搖頭。劉恒忙看向殿下的內侍道:“今早淮南王不在官邸中麽?”


    內侍低沉著頭回道:“我等今天一大早便趕著車駕到官邸中去接淮南王,正巧看到淮南王急匆匆的要出門,我等說了今日是藩王進殿述職的日子,可淮南王卻說他有私事要辦,稍後自會趕來。”


    “私事要辦?”聞聽此言,劉恒沉下頭來,他不知為何,心中隱隱有一種禍事來臨之感。


    殿下坐著的周勃開口說道:“既然淮南王說了稍後自會趕來,那我等就先不等他了。”周勃看向劉恒一拱手道:“陛下,可令藩王們開始述職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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