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妹帶著啟運去區上置辦年貨,一年四季也隻有臘月的時候,區上人氣才會高漲。路過木涼橋,勝陽和勝麗同時說出在那裏照張相,勝男帶著啟運去照相館找照相師傅。勝麗看著橋上有些橫木朽了,露出了洞口沒人修複確實很危險。拆了,這一代人的記憶也隨之消失,往日和一群夥伴在上麵歡跳地情景浮現。潺潺流水似乎再說告別:快樂時光,你好!無法複返的童年,再見!


    勝陽不讓她站在橋上,說風太大,過年了,要保重好身體。勝麗心想,這麽細心的男孩,秀娟算是有眼光,可惜也隻是給了他一包甜蜜的毒藥而已。如果是她喜歡的男孩,刀子架在脖子上也不退步。活著,有些事就應該自私一些,她那樣的婚姻隻會是悲劇。


    勝陽一直害羞照相,可如果他之前不那麽介意,至少能給秀娟留個念想。就像這座橋一樣,如果此時留不住,過一陣它就永遠不存在了。


    照相師傅來了之後,四個人一起合影,幾人輪換著多照了幾張。接著又去青龍河的大石頭上照了幾張,這也會成為永久記憶,上天給了他們機會做兄妹,那今生都不會辜負。


    年貨市場琳琅滿目,做生意的除了本地供銷社,還有一群外地人,河南居多,這兩三年都是他們霸占著區上的市場,以至於供銷社都快倒閉了。街道一邊是供銷社,那是拿工資的正規單位,在樓房第一層;另一邊鋪位是當地有錢人戶,前屋做商店後屋居住,早上把木板一塊一塊取下來營業,晚上一塊一塊安上;外地老板貨物就擺在靠私人商鋪外麵,搭起簡易的塑料棚,吃住都在一起,吃苦的勁兒連本地人都比不過。


    當然,最開心的還是老百姓,貨源豐富,衣服的款式也新穎,還可以討價還價,從他們來了之後,區上才像個集市,熱鬧非凡。每年夏天還會有外地馬戲團來表演,大概停留半月的時間,也就是說最偏遠的龍影大隊都能趕得上觀看。


    以前老百姓看電影是要一個隊一個隊的輪演,放映一次又隔好幾個月才能看第二次,一年基本上就三次左右。隊裏男女老少拿著凳子,坐在大熒幕前麵觀賞,這是唯一都喜歡的娛樂。一般是戰爭片,後有港片和愛情片,一些保守的婦女看愛情片害羞,捂著臉卻又撥開指縫,有點掩耳盜鈴的意思。


    如今,有人在街上開了一家錄像廳,隻要買票,從早到晚都有電影看,大人三毛一場,小孩兩毛。錄像廳不大,可每場至少站100多人在裏麵,腦袋擠著腦袋。這錄像廳雖好,卻也耽誤了某些青年,他們沉迷電影上了癮,不種莊稼也不出去打工。隨著影片的豐富,一些成人雜誌也出現在錄像廳裏,他們更是瘋狂搶買。


    有老板還開了飯店,裏麵可以吃飯、唱歌、還可以叫特殊服務。雖然表麵上被叫停,但在區上也算是新鮮事,開了個先河。第一家銀行是中國銀行,這也是區上前所未見的事。


    啟運看著餅幹糖果就說要買,勝陽按照他的意思,要多少稱多少。勝麗說不能買太多了,不然老爸和二叔背不動。啟運嗬嗬的說,要,就是要要。


    勝麗捏著他胖胖的臉,說不要貪吃,到時胖得走不動路了會被人欺負。啟運依然嗬嗬,那種傻氣跟勝男很像。她腦海裏突然冒出把啟運送走的想法,他不是歧視大哥,而是啟運需要有一個正常家庭環境成長。


    勝男帶著啟運選他愛吃的,勝麗就跟勝陽說,如果啟運繼續呆在家裏隻操心吃會越來越傻。她建議把啟運送到秦都表哥那裏,幾個孩子差不多大,雅靜表嫂有文化,可以把柳生留下的書籍教給他們背誦,肯定對啟運有幫助。


    他們家離區上隻有幾裏山路,可秦都家到區上有30多裏。如果啟運呆在秦都那裏,以後狀、元、頌讀書就住這邊,幾個孩子上下學有照應,不至於總被欺負。


    勝陽覺得這個建議不錯,還有兩年啟運才能讀書,到時候再接回來,他們鄭家不能再出傻子了。他小時候背誦的古文詩詞也是外公從柳生那裏借來的,這對於幾個孩子是最寶貴的財富。勝男幫忙選了幾大包零食,重量不重,但占位置,背簍一下就滿了,看來第二天還得來一趟買煙酒之類的。


    勝麗選了些煙花炮竹,放進包裏背著,啟運樂嗬嗬地跟在後麵說他要玩,勝麗強調隻能回家玩,街上人多,危險。啟運倒是聽話,屁股一翹一翹地在前麵奔跑,可愛至極。勝男大哥運氣就是好,他的臉上從沒見過煩惱和苦澀,總是笑嘻嘻的像極了彌勒佛。


    他們前前後後有說有笑,路過爆米花的麵前,啟運說他要吃,勝麗說家裏爆的有,啟運說家裏的不好吃,這種白色的用米做的,長長的甜甜的好吃。勝陽和勝麗看著啟運除了對吃感興趣,好像沒有真正的愛好,必須把他送走,學習帶減肥,養成好的習慣。


    強子陪母親買菜,他故意左顧右盼,前後晃蕩看是否有勝麗的影子。終於在爆米花的旁邊見到了他們,避開母親去和他們打招呼。他是區上大人物的孩子,又是有名的孩子王,不用介紹都認識他。


    強子問勝麗有沒有在涼橋上留念,勝麗說剛才已經照了。又問以後能不能給他一張,或者現在就和他去合張影。勝麗想了想,說到時候留一張給他。強子心裏就盼這句話,暗自高興,順便把一包糖放在了她的手上,祝她年過得開心。


    勝麗見他害羞地迅速跑開,樣子很像電影裏戀愛中的愣頭青。想想街上認識他的人多,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她,否則他那個母親還不把他罵個底朝天。


    回來的路上,勝陽跟勝麗說以後少跟強子打交道,狗仗人勢惹不起。勝麗說她現在是老大,隻要她不欺負別人,區上就會安寧幾分。勝男說勝麗可厲害了,準備說之前的事,勝麗趕快跑到前麵,讓他忍住不要說。


    回去的山路是上坡路,勝麗和啟運走得很吃力。啟運路走得慢不說,還邊走邊吃,不知道他的肚子怎麽那麽能裝。勝麗拉著他走,累得氣喘籲籲,勝陽看著調皮的兩個人,回想秀娟說的對,守護是責任也是一種幸福,必須犧牲一些去成全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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