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間,庭亮開車送勝麗去食府,他記得當年問勝麗的時候,講的不是這個故事。好像是一條蛇被鋸子碰破皮,以為是鋸子挑釁,就使勁全力纏在鋸子上,結果自己鮮血流盡而亡。


    “咦,你哪有失憶,記得這麽清晰,我是不是還講過用杉樹刺打別人的時候,別人流血了,我也滿手是血啊。”勝麗早已忘記,看來是她在失憶。竟然能忍住幾年不聯係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凡事自己扛。


    “沒見到你之前,我確實忘記了很多事,現在仔細回憶還是能想起一些,對不起,我不該忘的。”庭亮一個獨處的時候總感覺年紀大了,再也沒了生活激情。見到勝麗,往事一幕幕是那麽美好,感恩生命對於他們的可貴。然而,她的專屬“亮娃哥”變成了“咦”,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怕是早已不及強子的萬分之一。


    “活著就是最大的恩賜,你剛才說蛇的故事,我覺得特別像慶雪的一生,分明是二哥救了她,死活把我們當做仇人,最後把自己送進永無回頭之地。我都沒問你,當年為何救她?”她不想慶雪出意外,也不希望他有什麽事,對慶雪的恨也是對自己的恨。


    “當時,她在那裏二百五地晃著腿,我邊跑邊喊,見她沒反應隻有撲倒她,記得她還罵我了一句神經病。現在想想,如果不救也會過意不去,我能恢複記憶還是因她在廣州把我推倒。”勝麗沉默,如果單說沒文化,慶林還是個啞巴,為人處世真誠,有情有義。她純粹是毫無底線的膨脹,不知廉恥。


    “我常常把她當一麵鏡子,按我小時候那叛逆、無知的個性,如果不是二哥、胡老師和你,差點成了她。那麽多人同情她的遭遇,甚至舍命相救,怎麽就換不來一句感恩。”年少的她也是那麽混蛋,感謝能容忍她的人,也感謝討厭她的人。其實感恩不一定是非要什麽回報,而是坦然認真的活自己。


    “你想反了,她最大的恩人也是二哥,是她差點成了你。能和警.察鬥這麽多年,她可不簡單。我猜想那毒品也不是她主動沾上的,因為她這種人愛顯擺,惜命。販毒不是簡單的幾進幾出,她除了嘴巴上惡毒,其實也不是罪大惡極。”庭亮認為勝陽同情的不無道理,拋開曾經的情感,一個少女被毀,又沒有良好的家教,走上歧途,多種因素造成的。


    “發現你還是變了很多,和二哥一樣同情心泛濫,這樣可不對。”是非觀在她眼裏不是不可以柔和,隻是有的人無法原諒。


    “你平時玩‘歡樂鬥地主遊戲’不?”他突然問她,勝麗說沒空玩。“這有的‘地主’歡樂豆隻有2000,又拿了四個炸彈,按說兩個炸彈就能贏得2000分,還選擇‘超級加倍,白白浪費一次超級加倍的機會。”頹廢的半年,啥遊戲都玩透了,記憶減退,快找不著自己。連皇誠岌岌可危,他都不去過問。


    “你是說慶雪就跟這‘地主’似的,底分隻有2000,怎麽加倍也隻能贏2000。你這玩遊戲都能領悟人生,醒目的很呀。”他們不是看不起慶雪,過歪了的人生如何被人高舉。


    “我是覺得她仗義、愛出風頭,可不在點子上,白白耗費自己一生。在金錢為上的價值觀下,多少人不是活得模棱兩可。”庭亮明白勝麗清晰的人生價值觀,可世俗是會變的,不然慶雪也不會沉入她的人生觀裏不可自拔。


    “她是沒人告訴過她該如何好好的活著。我的同學拓春葉本來會有一個很好的前程,可被命運拖累,現在被評為道德模範,過幾年,她就當婆婆了,如此一生,雖然苦,她說值。如果慶雪十幾年前,像紫陽一家洗.腳店一樣發展,恐怕連鎖店也會遍布全國各地。”勝麗很少輕視他人,隻是慶雪顛覆了她對人性的認知,其實她是希望能過好的。


    “你說的對,那家洗.腳店短短幾年時間就有1000多家連鎖規模,員工工資還不低,多次受到各級政.府表彰。這證明你也變了,如果在以前,你肯定把偷錢的告進派出所。”


    “是我沒這個本事,年紀大了,想問題也不同了,小時候經常跟大娘對著幹,直到她無病無痛的去世。我在回憶,她這一生最光榮的時光應該是和大伯在三線鐵路的那幾年,整條鐵路全靠血肉之軀鑿出來的;喬生那一輩經曆過戰場廝殺,無限光榮;而我們這一代,信仰是什麽,太多人是迷茫的。”


    “一個開放的、先進的、多元化的社會不好麽,每一段社會形態都有所不同。我們這還真是太平洋的警察,越管越寬。”勝麗喜歡這樣的氛圍,多年以前他們還為餐館的蒼蠅爭論不休,那個時候精力怎麽那麽充沛,兩人一直說一直說,毫無疲倦。


    “都說真理越辯越明,我倆咋越說越糊塗。是不是真的退化了,我們的黃金時期就這麽結束了麽?”


    “哪有,隻是失去的多了,就有些畏懼生活,隻想把自己縮進安全的殼裏。”他回想自己,生活中失去了最愛的母親,女朋友,妻子;生意上經曆過數次飄搖跌倒;身體上經曆著病痛折磨。唯有妥協、逃避、放空自己,才能傻傻的對著月亮哭,對著鏡子苦笑。


    勝麗咬著嘴唇沉默,人到中年,誰都會經曆挫折失敗,生死離別。她知道他和他父親再婚的家庭關係一直不怎麽和諧。這些年,他心裏的苦她懂,可她卻錯過了傾聽。隻是,如今的他們誰還願意掏心掏肺的把煩惱拋給對方呢,都是舔著傷口自愈。於是又岔開話題。


    “我倒覺得真正能和慶雪成對比的是她的侄女徐倩倩,各個方麵很優秀,原本可以在大城市找工作,可為了照顧慶林大哥,留在鎮上做了一名幼兒園老師。還有曹郎中的兒子,由於受曹郎中的影響,一直被人譏笑。有年當兵都被選上了,結果被人告了,說他父親坐牢,根本沒資格當兵。可他還是堅強的成長了,雖說沒什麽大成就,但也能靠雙手打工養活自己。社會能包容了,可我們的底線還是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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