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恢複身份,也隻不過是一句話而已。他一口應下之後我們兩個都反而產生了詭異的不真實感。那艱難的悠久的六年,隨著我們彼此之間輕描淡寫的對話,便淪為了過眼雲煙,飄散在風中,失去了它本身的宏大。隻有在經年之後的回憶之中,留下若有若無的痕跡。


    周浙南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的尷尬,好像想極力否認掉剛剛那句肉麻的發言:“那,那既然這樣,我睡沙發吧。”白皙的臉皮迅速攀上可疑的緋紅。


    “你少來了,我是來照顧你的,你要是再病了接下來的工作還怎麽安排?”


    我一提工作,周浙南好像又想起昨天的失誤,情緒又低落起來。我心裏一慌,怕他陷入情緒無法自拔,連忙岔開話題:“要不然,一起睡?”他微紅的臉頰立刻轉為爆紅,好像一隻隨時要跳起來的兔子。想要拒絕,又舍不得的搞笑樣子,好歹是比陷入情緒的鬱悶要可愛許多。


    “你身體不好,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故意笑著說。


    他像隻炸毛的烏鴉:“你說什麽呢?誰身體不好?”好吧,這畢竟關乎男人的尊嚴問題。


    “我,我身體不好,你體貼我柔弱,什麽都不做。可以嗎?”我憋著笑假裝感激。他勉強點點頭。酒足飯飽之後我們倆雙雙靠在沙發上,感覺這才是歲月靜好。


    “真沒想到我們倆能吃這麽多。”周浙南揉著肚子像個沒有人生追求的退休老幹部。這個單純的男人啊,自從恢複了我男友的身份,今天晚上持續情緒高漲。如果說昨天我在擔心他得了抑鬱症的話,今天我就該轉為擔心他得躁鬱症了。


    不過我總是樂於見他多吃東西的:“多吃是福,不過你也就能放肆這幾天了。身材管理還是少不了的。”他倒是懂事的點點頭。


    “看看電視嗎?”我吩咐他調出我正在追的搞笑番,然後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同他聊天。


    他意外的驚喜:“我也在追這個。我看你每天都冷冰冰的還以為你不看番了。”


    我懶得理他:“我哪有冷冰冰的?”專心致誌地瞅著電視屏幕,看到好笑的地方就一起大笑。不知不覺我就笑倒在周浙南膝蓋上,索性就側躺著看番,周浙南伸手過來玩我的頭發。


    我突然想起下周我還有安排:“誒,吳桐下個月4號進組,他還是新人,我得跟組,去一個星期。顧良跟著你,你可以吧?這幾天你得把主打歌給定下來了啊。其餘的行程我明天整好了發張表給你。你使勁吩咐顧良就行。要不要給你請幾個保鏢?”


    “不用,粉絲又不會害我。”他拒絕,“主打歌我現在還沒有頭緒。”


    “你的主題定的是成長和再出發對吧?從這個主題下手呢。”我坐直身子嚴肅對待。


    “沒有頭緒。”他搖搖頭。我隻覺得可惜,有關他的方方麵麵我最幫不上忙的就是創作,要我在鋼琴上找到do都有點強人所難。所以主打歌的創作也隻能靠他自己,我隻能提供一些虛無縹緲的主題上的建議。


    “要不你給你老師寫首歌吧。”我隨口說,周浙南的眼睛卻亮了起來:“這個,我想想,我可以這樣……”他突然好像就來了靈感,蹦起來就往他放器材的房間鑽。房門一關,就隔絕了我的視線。不一會房間裏就傳出鍵盤的聲音,隱隱約約的。搞創作的人都這麽瘋嗎?我從前很少同他呆在一起,自然也沒見過他創作的樣子。不以為意,我繼續看我的動畫片。


    不知道隔了多久,他突然又衝了出來。一屁股坐在鋼琴上:“把電視關了,我彈給你聽。”


    很短的一段旋律,但勝在優美,有一點緩慢的哀傷,其中又偶爾夾雜著幾個輕快的音節,我覺得更適合用小提琴表現。周浙南根本不需要我的點評,自顧自地彈了兩遍,又旋風似的回到房間。我也休息的夠久了,拿出我的筆記本開始辦公。


    吳桐和我的機票顧良已經定好了,我發了清單給他為吳桐采購。從吳桐昨天簽了《謀權》的合同以後,就是我公司一個正式的即將有作品的藝人了,這次進組,馮總的戲一般都很受到媒體關注。所以吳桐的全身行頭都得一絲不苟的準備好。


    周浙南這個月的通告不多,還是要以專輯為主。唐欣那邊基本敲定了6月份開始錄製《假想樂隊》,基本是半封閉式的群宿錄製所以五月份沒有安排大型的表演。但是有三個雜誌要拍,還有些大大小小的采訪也是不少。《假想樂隊》目前的定位音樂性應該是很強的,周浙南的聲樂和一些樂器還需要針對性的加強。他的課程表也是排得滿滿當當的,這其中還需要插入之前因為他身體缺席的兩次課。周浙南的五月也是繁忙的不行,我想隻要我讓顧良稍微注意一點,周浙南大概忙得也不會有出現昨天那種意外狀況的機會。


    周浙南30號要去c城看老師,我還得訂票。隻有一天的空閑時間,我走到周浙南房間門口敲敲門。“進來。”裏麵的音樂聲驟然停止,推門進去,周浙南的表情算不上很好,大概我打擾到他創作了吧。


    “阿南,你看一下30號我們什麽時候飛c城。明後兩天你都有課,實在推不開了。你看看我們是29號去30回還是30去31回。不過無論是哪一個我們都得趕淩晨的機。不然時間實在是排不開。而且時間緊,合適的航班隻有這幾個。”


    “這樣,”周浙南低著頭沉思,“後天去吧,如果我今天把歌寫完了,可不可多爭取一點時間啊。”


    我抱歉地看著他:“真的不行。而且阿南,雖然要趕時間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早點休息才是正事。”


    “我昨天到今天睡了這麽久呢,沒事。”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我拿他沒辦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搬起我的筆記本跑進他的工作房。坐在這個逼冗房間內唯一能坐人的地方——飄窗改造的榻榻米上,不,與其說是坐不如說是蜷吧。不過好在周浙南對生活一向要求精致,這個榻榻米也是做的挺舒服的。


    “別看我啊,繼續忙你的,我幹我的事陪著你,一會監督你睡覺,繼續繼續。”我對他說。周浙南沒說話,任我去了。


    兩個小時以後,周浙南從他的音樂創作世界中暫時脫身。倒不是因為寫完了或者說沒靈感了,隻因為他還隱隱約約記掛著有一個人在等著他。他回過神來朝榻榻米看去,他的小小女孩蜷成一團睡著了。周浙南難免發笑。


    他動作輕柔的把女孩放在自己的柔軟大床上,替他朝思暮想的小姑娘細細地蓋好被子,實在忍不住,偷偷親了親她的額頭,給了她一個渾然不覺的晚安吻。然後回到電腦前繼續他的創作。六年來頭一次覺得熬夜也充滿幹勁。


    我睜開眼睛又是第二天,我暗惱自己居然睡著了。我躺在他的床上,身邊空空蕩蕩,我下了床往工作室走去。他果然伏在桌子上睡著,電腦的屏幕還亮著。上麵赫然是新鮮出爐的歌詞:


    我曾經暴雨迷失航向


    告別最初出發地方


    但趕在迷霧蔓延之前


    我想要平息風浪


    我曾經千裏奔襲流亡


    奔向最後的遊樂場


    但趕在風雪降臨之前


    你對我展開笑顏


    idon`tknowthejourneyislonely


    idon`tknowpeopleisleaving


    idon`tknowwhereittookme


    whereareyougoing


    我曾經半夜迎風出航


    在瞭望塔回頭張望


    是你站在初見的地方


    告訴我風大小心迷航


    我曾經發誓踏破海浪


    在甲板上用完力量


    最後時刻我想起你呀


    告訴我向陽生長


    iknowsomeoneiughing


    whenothersarecrying


    stormalwaysbingdownsomepeople


    butiknowi`mnotoneofthem


    地平線古老巴黎教堂


    本初子午線的方向


    清晨的一縷陽光


    等待著鍾聲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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