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很美,歌詞很深情。


    車內,旋律一遍遍回放。


    “我對你有一點動心,卻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有那麽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驀然間,我突然幡然醒悟。


    世間的事,竟如此之巧,巧得讓人捉摸不透。


    林紫涵當初問我的,難道說就是這首歌?


    不,絕不可能,我絲毫看不出林紫涵,對我有些許好感,但她為什麽又好端端提起這首歌?!


    此刻,我沒有時間再去細想,很快,車子就到了醫院。


    老太太的情況不容樂觀。


    醫生告訴我,老人家身子弱,加上摔跤導致腦顱內淤血積壓,得趕緊手術。


    我一聽,半截心都拔涼拔涼。


    講真,就這頭顱手術,風險非同小可。別說上了年紀的人,哪怕就算是個小年輕,多少也得掂量掂量。


    可這會兒還能有啥辦法?!擺在麵前就兩條路,要麽手術,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要麽隻能等死,幹脆一命嗚呼。


    人生路上,處處充滿了抉擇,誰也不知道,哪條岔路通向天堂,哪條岔道走向地獄。


    隻不過,這會兒,我別無選擇,唯一能做的隻有聽天由命。


    老太太情況危急,此時我二話不說,直接在同意書上簽了字。很快,人便是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外,顏雪的電話,我始終沒撥。


    原因無他,我不想讓她擔心,雖然這世上,顏雪算是老太太唯一親人,可說句老實話,她現在,不能夠有情緒波動。


    來之前,我早就想好了。俊子是我看著入葬的,這回老太太再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著也要負責到底。


    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宿命。


    當年俊子把她媽托付給我,可惜我終究還是沒能照看好,一想到這,痛苦,無奈,甚至自怨自艾。


    等待最糾結,也最煎熬。


    那天,門外,我從白天一直候到了傍晚,從豔陽高照,直到日落黃昏,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這時,我趕忙站起身,那邊,一個大夫模樣的人走出來。


    “你是病人家屬嗎?!”


    醫生的話平靜,冷冰冰的毫無感情。此刻白口罩下麵的那張臉也看不出絲毫表情。


    我忐忑不安走上前,幾乎聲若蚊蟻。


    “大夫,人怎麽樣了?!”


    醫生看了看我,隨即摘下了口罩。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我目瞪口呆,須臾,抿了抿嘴唇,“您說吧,我頂得住。”


    “好消息是人救活了,至於壞消息…”,大夫明顯頓了頓,欲言又止,良久終於一聲歎息,“人可能醒不過來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醒不過來?醫生的話,讓我大吃一驚。


    不過,很快我理解出了他的意思,這世上,確實有一種人活著,卻跟死了沒什麽分別,因為這種情況,我們通常叫做植物人。


    事實上,直到醫生走後許久,我一時半會兒還沒緩過勁。


    要不怎麽說世事無常呢,誰能想到,臨了,老太太是這樣的結局。


    說句實話,我是真不甘心,也不好受。


    俊子這一家子,本來其樂融融,可就一眨眼功夫,用家破人亡來形容毫不為過。


    命運之詭譎,這會兒我算是徹徹底底領教到,就是一陣酸楚。走出醫院,夜色正濃。


    夜幕下,寒風凜冽,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冬日的夜晚,格外蕭瑟,連著路邊行人也沒幾個,仿佛所有的一切沉睡過去。


    後來,老太太的事兒,我始終沒告訴顏雪,偶爾幾通電話下來,也隻說蠻好,讓她安心。


    不過之後,我可就忙得不亦樂乎。


    要知道老太太這身子骨,脆弱的很。雖說有護士照料著,但那個護理費可不是小數目,幾周下來,連著我的工資也不夠用。


    思來想去,唯有從醫院裏接過來自個兒照料,怕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可是這樣一來,我就徹底沒多餘時間了。


    早上趕著上班,一大堆子事等著處理;中午還得回來,照看老太太。


    更要命的是,這植物人隻能吃點流食,生活還不能自理。為此,我特意上網查閱了大量資料,買來吸痰器跟充氣墊,飲食也有講究,來不得半點馬虎。


    一周忙下來,累且不說,光擦洗身子這種小事,我都有點兒扛不住了。


    於是這會兒,什麽10%股份,什麽扳倒饒婕,統統拋在了腦後,每天一睜眼,滿腦子都是老太太的事兒,今天該怎麽弄。


    時間一長,我的反常,顯然大家都感覺到了。


    期間,趙海瓏問過我,我笑笑;饒婕也問過我,我沒說。甚至我媽問起近況,我也不過一笑了之,就這茬,提都沒提。


    講真,不是我傲。就這些年下來,我的性格是越來越倔,用當初老朱的話講,那就是死扛到底,不撞南牆不回頭!


    其實內心早就有了想法,等顏雪把孩子生了,從澳洲回來,我就把這事兒跟她說,具體到時怎麽樣,我也算仁至義盡。


    不過有時候,夜深人靜,看著老太太一動不動,我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說實話,這段時間過來,真有點兒不一樣的感情,如果一定要說,那應該是母親的味道。


    之前,醫生早就和我說過,像老太太這種病人,護理固然重要,但絕離不開家人的陪伴,雖說她年紀大了,但我總盼著奇跡的發生,有一天她能醒來。


    過年了,我沒有回家。電話裏隻說是公司加班,其實我心裏明白,這要一走,老太太該怎麽辦。


    好不容易熬到陽春三月,萬物複蘇,我尋思著顏雪也該生了,怎麽最近連個電話也沒有。


    等了幾日,我實在按捺不住,於是給顏雪去了電話。


    電話那頭,顏雪語氣平靜,一點兒也聽不出喜悅。


    她告訴我,孩子生了,是個男孩,之後就再沒言語。


    須臾,我想了好久,終於把老太太的事兒說了說,原本想著顏雪會激動,誰曾想那頭,竟然一段長久的沉默。


    “朋子,老太太的事兒我照顧不了了,對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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