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雪的突然變卦,讓我始料不及。


    要不是親耳聽見,我絕難相信,這話竟是出於她口。


    印象中,顏雪從來都是善解人意,這等絕情的話,講真,我想都沒想過。


    “朋子,你騙我,俊子早就死了,是不是?!是不是?!”


    電話那頭,顏雪突然言語激動起來。


    我猛然一驚。


    “顏雪,你說啥?我聽不懂。”


    雖然揣著糊塗,此刻我卻沒法淡定。就俊子的事兒,顏雪怎會知道?


    巨大的不安,讓我說話明顯底氣不足,那頭顏雪已經帶了哭腔。


    “朋子,不用再瞞我了,我什麽都知道了,俊子的後事是你操辦的,他有你這麽個兄弟,值!”


    我一陣沉默,說實話,心一下子跌倒了穀底,世事難料,兜兜轉轉,她終究還是知道了實情。


    說實在的,對於一個女人而言,顏雪是幸運的,曾經有那麽一個愛她的男人;但同時也不幸,執子之手,卻未能偕老,不過一個轉身,從此陰陽兩隔,再無歸期。


    俊子的死,她是到澳洲後才得知,說來也巧,就當初處理車禍的那位警官,和顏雪老爺子是世交。


    要知道,顏雪家境不錯,老爺子又在澳洲長年旅居,難得回國內,這不,那時候正趕上幾位朋友從國內過來玩。


    這其中,有位孫姓友人,和顏老爺子是故交已久,而他的兒子正是那位警官,也一並同行。


    多年沒見,曾經的風華正茂,這會兒,全都白了頭發,老了容顏。


    閑聊之餘,也不知怎的,還就扯到了那場車禍,當時老爺子一聽,頓時吃驚不小。


    顏雪告訴我,其實自打一開始,這場婚事兒,她老爺子就不怎麽同意,原因無他,俊子的家境是硬傷。


    老話說得好,門當戶對,一點兒不假。老顏家就這麽一個閨女,怎麽舍得讓給俊子?!


    不過好在俊子足夠爭氣,愣是白手起家,發家致富。老爺子這才同意。


    隻是具體俊子做啥營生,老爺子也沒往深了想。這會兒,總算明白,敢情這些年,幹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


    俊子死了,顏雪還蒙在鼓裏。這傻丫頭還一門心思等他回來,老爺子越想越不是滋味。


    這叫啥事兒?!唯一的閨女成了寡婦不說,還得搭上一孩子,這往後的日子還乍過?!


    思來想去,老爺子一咬牙,把事情原委告訴給了顏雪。


    說實話,當時顏雪的感受,我可想而知,鐵定是不信。


    最後,老爺子沒辦法,為了徹底打消她的念想,把那位警官叫來,俊子的死亡書一攤,顏雪所有的念想,立馬煙消雲散。


    電話那頭,顏雪心平氣和,仿佛說著別人故事。


    但我知道,大悲之後,人往往便是麻木,弄不好,顏雪已經萬念俱灰。


    依著老爺子的性子,俊子這人,本來他就不太中意,這會兒人都沒了,何必留他骨肉?!


    雖說俊子為了顏雪,付出很多。但在老爺子看來,人還是得講究現實,畢竟人死不能複生,活人還要往前看,顏雪要生下孩子來,以後再嫁人就難了。


    “朋子,我知道我爸是為我好,可俊子就這點骨血,你說我能那樣做嗎?倘若俊子地下有知,該有多寒心!”


    我心下淒然,這會兒痛苦不堪,“不,顏雪,你錯了,如果俊子真的地下有知,我相信,他也會和你父親一樣的選擇。”


    “為什麽?!”


    我怔了怔,嘴裏滿是苦澀,“因為他愛你,勝過愛自己,為了你,他結婚;為了你,他離婚;顏雪,有些愛,足夠殘忍,也足夠偉大,俊子,我的兄弟,我了解他,他愛你,就是讓你忘記他,哪怕是恨也罷!”


    電話那頭,顏雪久久默不作聲。


    在那一刻,我好像又見到了俊子,他還是那副模樣,帥氣,不羈。看著我,伸出大拇指,朝我笑。


    所有的一切早該結束。而今,也終於結束了。


    顏雪終究把孩子生了下來,至於俊子他媽,不是顏雪冷血無情。


    事實上,老爺子放出狠話,也是原話。


    “已經有了個小的,再搭上個老的,這會兒無論如何,也不成,你若執意這麽做,咱老顏家,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顏雪獨處澳洲,又正值坐月子。所有經濟來源,都家裏負擔。


    驀然間,我感到了一種徹頭徹底的悲哀。


    這悲哀,不單為顏雪,也不純為俊子,或許,這就是那說不明,道不盡的人間百態。


    臨了,顏雪哭了。哭的稀裏嘩啦。


    我沒有安慰,沒有流淚,默默擱下電話後,點燃了一支煙。


    窗外,料峭寒風嗚咽,我心沉重。


    那一晚,我想了很多,把所有能想的,都想了個遍。


    第二天,我沒有去到廠裏,而是直接找了童剛。


    “童總,我今天過來,是想向你辭行的。”


    “辭行?!”童剛大吃一驚,“小陸,你不是幹的蠻好嗎?我可聽說,饒婕最近很器重你,對你對我而言,這機會來之不易啊!”


    我笑笑,搖搖頭。


    講真,童剛的反應,我料的到。換作是誰,也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有什麽辦法呢?


    老太太眼下無人照料,就我還每天上班的,個把來月可以,長此以往看,絕逼不行。


    俊子跟我啥關係,我心裏清楚;顏雪有啥難處,我也比誰都明白。


    此刻,除我之外,還有更合適的人選麽?!沒有,隻能是我,也隻有我。


    童剛過來人,這會兒他瞧出了我心有糾結,幾句寬慰話下來,我愣是被說的紅了眼眶。


    於是,簡單把老太太的事兒說了說,順帶著把俊子跟我的關係也講了下。


    童剛一聽,頓時連連搖頭,“小陸,你為俊子做這麽多,說句實話,我很佩服。但你有沒想過,沒有工作,拿什麽養活老太太?”


    我一怔,講真,不是沒想,真是沒地兒想。


    這時,童剛站起身,來回踱步。


    突然,他一個轉身,說道:“小陸,衝你這份兄弟情誼,老太太的事兒,我可以幫你,但有個前提,你必須留在香菲左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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