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夫人自己都是南拳社會下的犧牲品, 還是一個在齊晟的影響下, 逐漸覺醒的犧牲品,哪裏看得下去這種事情?


    於是, 在吃點心的時候,薄夫人就特意在那裏盯著, 要求孩子們當場把發給他們的點心吃完。


    這不, 這男孩就不幹了, 撒潑打滾不說,還出口辱罵薄夫人。


    也是他運氣不好,恰好就讓齊晟給聽見了, 並有機會在齊晟麵前, 發表了他那自小就被家人灌輸的, 堪稱奇葩的言論。


    “女人天生就是來伺候男人的, 她們這兩個臭丫頭,就得讓著我!”


    齊晟深吸了一口氣, 忍下了滿腔的怒火, 一字一句地問:“這些,都是你爹教你的?”


    “沒錯。”


    男孩似乎是得意極了,昂這頭對齊晟道,“我爹說了,女人都是賤骨頭,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


    齊晟終於被他給氣笑了。


    “我倒是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像你這樣, 被男人生出來的妖怪。”


    那男孩一下子就炸了毛,聲音也立刻尖利起來,“你罵誰是妖怪?你才是男人生的,我是我娘生的!”


    “哦,原來也是女人生的呀。”


    齊晟冷笑道,“你自己就是被一個女人懷胎十月,辛辛苦苦以自身精血養成的,卻反過來侮辱生你養你的女人,可真是好教養!”


    這一席話,那男孩根本就沒聽懂。


    但沒關係,擅長胡攪蠻纏的他,根本就不需要懂。


    根據以往的經驗,他隻要會撒潑打滾,隻要會鬧就行了。


    “嗚嗚嗚……你們都欺負我,我要告訴我爹,讓我爹打你們!”


    隻是,這一回,他哭鬧的對象既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娘,更不是被親爹打怕了的幾個姐姐。


    齊晟自己都是個被父母寵得不管不顧的熊孩子,又豈會容忍另一個熊孩子在他麵前撒潑?


    “王進寶。”


    “奴婢在。”


    齊晟冷漠地說:“把他給我拿下,重則十大板。”


    “是。”


    王進寶眼睛一亮,很快就讓兩個小太監找來了長條凳子和老師授課時用到的戒尺。


    然後,他一聲令下,讓兩個小太監把那男孩按在長條凳子上。


    然後,他就親自拿著戒尺,走到了男孩身側。


    一戒尺下去。


    男孩哭得聲音都變了,在場的卻沒有一個覺得他可憐的。


    老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宮裏許多女官都是幼時被父母賣給采買宮女的人的,而賣她們的理由,大多數都是為了養家裏的男孩子。


    這男孩的所作所為,難免勾起這些女官心裏的痛處,自然不會有人幫他求情。


    在捱了一頓打,意識到齊晟不好說話,也不好惹之後,這男孩也學乖了。


    至少齊晟再說話,他是不敢再有任何不滿,也不敢再頂一句了。


    而王進寶那邊的效率也很高。


    有了這男孩提供的家庭住址之後,他很快就把這男孩的父母給糾了出來,押到了齊晟麵前。


    慈幼院裏收養的孩子,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一是為了避免讓人骨肉分離,二就是怕這些孩子和外麵牽扯得多了,給慈幼院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齊晟曾經也想過,會有家裏孩子多,故意把女孩遺棄到慈幼院門口的。


    如果是這種情況,慈幼院也不會不近人情,把這些女孩子丟出去去。


    隻是,既然是被遺棄的,自然就都是無父無母了,不管是年紀大的,還是年紀小不記事的,都會有人專門灌輸這個思想。


    那些父母既然不肯承擔撫養的義務,想必也不稀罕孩子日後的孝敬。


    因著慈幼院的背景深厚,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敢來搗亂或企圖占便宜的。


    這個男孩家,真的是第一個。


    齊晟抿了一口茶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那對夫婦。


    那男的看起來老實憨厚,但他未免太鎮定了些;


    那女的生就一副尖酸刻薄的相貌,到這會子還眼珠子亂轉,不肯老實。


    齊晟淡淡道:“說吧,這是誰的主意。”


    那男的不說話,卻隱晦地瞪了那女的一眼。


    那女的立刻就厲害了起來,“是我的主意,怎麽了?”


    “放肆!”


    王進寶嗬斥了一聲,疾言厲色地說,“什麽你呀我的,要自稱草民!”


    那女的明顯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自家男人一眼。


    齊晟不動聲色地眯了眯眼:看來,這家裏真正做主的,還是這個男的。而這個女的,不過這男的手裏的一把刀,關鍵時刻的擋箭牌而已。


    隻不過,這男的還是限於出身,沒讀過書,不懂律法呀。


    心裏冷笑了一聲,齊晟慢條斯理地問:“這慈幼院收養的孩子,第一個條件,就是要無父無母。你家這三個父母雙全,卻詐稱父母已亡,來這裏混吃混喝。你們可知,這詐騙是個什麽罪過?”


    對著兩雙茫然的眼睛,齊晟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無論主犯還是從犯,按《大晉律》,一律斬首示眾!”


    大晉的律法和齊晟原來那個世界的明朝差不多,是沒有專門為“詐騙”量刑的。


    而詐騙,是統一歸類到“盜”這一項裏的。


    “盜”這個罪名裏,不但包括了偷盜、詐騙,還包括了搶劫勒索。


    而既然搶劫勒索包括在內,那搶劫殺人自然也是算在內的。


    包括了這樣的罪過,可想而知,懲罰會有多重。


    而“盜”罪唯一能減輕刑罰的條件,就是發生在親屬之間的偷盜。


    對於這種牽扯到倫理,卻又不危害朝廷統治的罪過,無論是大晉,還是曾經世界的大明,都是遵從“輕罪輕罰”的原則的。


    這對夫妻和齊晟還有信陽公主,可沒有什麽親屬關係。


    且齊晟和信陽公主又天潢貴胄,情況就更複雜,會不會對朝廷統治造成危害,都在兩可之間。


    當然了,其實這對夫妻的行為,隻能說是占小便宜,還構不成“詐騙”。


    齊晟之所以特意說的嚴重,就是想要嚇嚇他們而已。


    果然,這夫妻二人都嚇了一跳。


    那男的立刻就扭著身子給了那女的一巴掌,“都是你這賊婆娘,看不好孩子,叫他們亂跑胡說!”


    聽聽這推卸責任的話語,多麽的熟極而流?


    這下不但是齊晟和薄夫人,就連在一旁伺候的幾個女官,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但還沒等到有好心的女官替那女子出頭,她自己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號啕大哭了起來。


    她不但是哭,還一邊哭,一邊把這件事的責任推卸到了兩個女兒身上。


    “一定是那兩個丫頭自己嘴饞,這才攛掇著狗蛋兒來的。臭丫頭,天殺的賠錢貨,我怎麽生了這麽兩個討債鬼?蒼天呀,我不活了!”


    她一邊哭喊著,就一邊手腳不大利索地爬起來,往一旁的柱子上撞。


    “哎喲喲,這日子沒法過了,我死了算了!死了算了呀!”


    她滿心以為,這些有錢的公子剛夫人都愛臉麵,又忌諱生死,肯定不會讓她真的撞上去。


    可是她卻不知道,在場的無論是薄夫人,還是這些女官,哪一個不是經過大風大浪的?


    薄夫人自不必說了,薄兆一步一步升上來,都是靠得實際的政績,不知外放做過幾任知縣、知府。


    她一直帶著兒女隨夫赴任,什麽樣的滾刀肉沒見過?自然一眼就看出這婦人的伎倆。


    那些信陽公主從太後那裏求來的女官更不用說,在皇宮裏,沒幾分腦子的,根本就活不到她們這個年歲。


    所以,著婦人這番做派說她是班門弄斧,都嫌侮辱了那個“弄斧”的人。


    一直等到她腦袋都快觸到柱子了,都沒有人來拉她,她隻能悻悻地自己找台階,順著柱子滑倒在地,抱柱大哭。


    眾人都當一場笑話看。


    還有個女官促狹地說:“哎呀,你怎麽就不撞了呢?你要是真死在這裏,咱們小主子不得陪你男人個十幾二十兩銀子?夠他娶個新婦了的。”


    此言一出,那男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女的卻是瑟縮了一下,哭聲也噎住了。


    薄夫人見多識廣,人心看透,一下子便看出了這男的不懷好意。


    她當即冷笑了一聲,說:“敢在殿下的地盤上鬧事,打死都是輕的。她撞死了也頂多是畏罪自盡,不拉出去曝屍都是殿下仁慈了,還想要撫恤?做夢!”


    那男的眼中的光立刻就熄滅了,臉上就隻剩下了懼怕之意。


    很顯然,他們先前根本就不知道,這慈幼院背後的背景,居然這麽強。


    薄夫人暗暗冷笑了一聲,扭頭問齊晟:“殿下,您看該怎麽處置?是按律斬首呢?還是從輕流放?”


    按律斬首?


    從輕還得流放?


    夫妻二人驚恐地瞪大了眼,那女的不敢再鬧,爬了回來一個勁兒地磕頭求饒。


    而那個男的則機靈多了,一邊不住地往那個女的身上招呼,一邊喝罵道:“你這婆娘,我叫你愛占便宜,我叫你挑唆孩子來騙吃騙喝。與其叫官府斬了你,不如老子先打死你!”


    嘖嘖嘖,這一席話,把自己摘得可真幹淨。


    齊晟暗暗搖頭,再一次為他的不懂法律而悲哀。


    然後,他緩慢而清晰地說:“按《大晉律》,妻有罪,懲其夫。”


    哭喊聲和喝罵聲都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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