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梁皇後替後宮嬪妃向太後請旨, 說是後宮姐妹伺候陛下多年,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請求太後下旨, 給後宮升分位。


    因為儲位已定,人人都知道梁皇後的地位穩固。


    所以, 時隔多年, 玫妃終於還是得到了她早便該得到的貴妃之位。


    同時, 湘嬪晉為湘妃,又有幾個貴人晉了嬪位。


    可以說,這一次後宮大封, 梁皇後一脈是最大的獲益者。


    翊坤宮貴妃, 氣炸了肺。


    如果說, 淑妃成為皇後, 她還可以騙自己,說陛下是形勢所迫;


    齊晟晉位太子, 她也可以騙自己, 說是朝中奸佞橫行,陛下是不得已。


    但是,一直被她看不起,被她視為梁皇後走狗的玫妃竟然與她平起平坐,就讓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在翊坤宮瘋狂地摔東西,瓷器摔碎了尤嫌不解癮。


    正好,有一個小宮女上茶時因緊張手臂打顫,把茶水灑在了桌子上。


    貴妃當即就找到了發泄的出口, 一把揪住小宮女的頭發,先照臉來了兩個大耳刮子子,又拔下頭上的金簪子紮小宮女的臉。


    小宮女先是嚇得哭,再被她打腫了臉,又被她刺了滿臉的血窟窿,真就快嚇傻了。


    翊坤宮裏到處都是四皇子的眼線,有和那小宮女交好的一看情況不妙,當即就轉身去了吏部,傳話給四皇子的貼身太監何吉利。


    何吉利也是嚇了一跳,不敢耽擱,就把這情況報給了四皇子。


    四皇子3正在規整吏部的檔案,順便給自己在吏部這幾年的心得體會做總結。


    他想做的事已經基本做完了,日後想和四皇子一起,去過幾天清淨的日子。


    所以,他準備在離開之前,再給六弟留一份大禮。


    畢竟,如果不是他一直在背後推動,六弟也不會這麽快就被困在了儲君之位上。


    聽了何吉利的稟報,四皇子3寫字的手微微一頓,一團墨跡便汙了上好的宣紙。


    “嗬。”他輕輕笑了一聲,對四皇子道,“看來,你母妃還是看不清現實呀。”


    他就發現,很多時候,想讓一個蠢貨聽明白你是在罵她不容易;想讓一個蠢貨知道自己已經絕了全部的希望,也不怎麽容易。


    在這裏,這個蠢貨,特指餘貴妃。


    從立睿王為太子那一天起,四皇子3就不搭理餘貴妃了。


    因為,無論是後位還是太子之位,餘貴妃明顯是都沒有機會了。


    既然如此,讓她自己慢慢絕望不好嗎?


    他有搭理她的閑工夫,幹點啥不好,非得浪費在她身上?


    不過,四皇子3不搭理餘貴妃,留在翊坤宮的眼線,卻時時刻刻都把餘貴妃的情況傳給他。


    也虧得是如此,才再一次刷新了四皇子3對“蠢”的認知。


    或許是四皇子3從前表現得太過成竹在胸,貴妃已經被他忽悠瘸了,而且是不準備好了的那種。


    所以,即便是梁皇後和齊晟已經在後位和儲位上坐穩了,餘貴妃還是一廂情願地認為,這些都在四皇子3的計劃之內。


    她堅定地認為,笑道最後的,一定是她!


    就連這一回她崩潰,也是因為玫妃這樣的貨色,竟然也能與她平起平坐。


    那種“笑到最後的一定是本宮”的想法,沒有絲毫地動搖。


    因而,她見到四皇子3的第一句話,就是暴躁至極的質問:“本宮究竟還要等多久?你知不知道,連玫妃那個賤人都敢在本宮麵前耀武揚威了?”


    “母妃慎言。”


    四皇子3d老神在在地說,“雖然您初封既貴妃,但玫貴妃畢竟有封號。按照宮裏的規矩,她的位次還要在您之上。您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別人怕是要說您不懂規矩了。”


    餘貴妃愕然,“你……你什麽意思?”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隱隱約約地察覺到,有些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掌控。


    如果四皇子3知道她此刻的心聲,一定不會吝嗇於讓她知曉:所有的事情,從來就沒在你的掌控之中過。


    所以,你也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什麽意思?”四皇子3笑了。


    那是一種憐愛智障的笑容,悲憫裏透著鄙視,鄙視裏有有幾分不屑計較。


    他突然問了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至少聽在貴妃耳中,這個問題十分的沒頭沒腦。


    他問:“母妃初入宮時,就是住的翊坤宮嗎?”


    “自然是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貴妃心裏有一股隱隱的煩躁想要拱出來。


    但提起自己初入宮時被賜住翊坤宮的事,她還是露出自得的神色,“在當時,翊坤宮才是除坤寧宮之外最華麗的宮殿。陛下將它賜給本宮,其中的心思,分明是昭然若揭。”


    四皇子3露出古怪的神色,點頭附和貴妃:“對,不錯,父皇的心思的確是昭然若揭。”


    就在貴妃臉上的得意之色越來越濃的時候,四皇子3突然來了一句,“隻怕父皇也沒有想到,母妃會蠢成這樣。”


    會心一擊!


    餘貴妃大怒,“你放肆!”


    可四皇子3又豈會怕她?


    “怎麽,做了二十年貴妃,您竟是連句逆耳的忠言都聽不得了?”


    四皇子3嗤笑了一聲,“還是說,您其實是明白父皇真正的用意的?”


    “你什麽意思?”餘貴妃驚疑不定地問。


    四皇子3歎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人蠢,就得多讀書。”


    然後,他一把握住揮向自己臉頰的手,低頭逼視餘貴妃,一字一句地說:“但凡母妃多讀兩本書,就應該明白:翊者,輔佐也。父皇賜翊坤宮於你,就是直接告訴你,讓你莫要肖想後位!”


    什麽叫做暴擊?


    對貴妃來說,這就是!


    四皇子3最後這幾句話,可以說是完全打破了餘貴妃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很多時候,把一個人從假象裏叫醒,是一種很殘忍的事。


    因為,他們就喜歡自欺欺人,或者說隻能靠幻想才能活下去。


    因為現實不如意,他們又沒有改變現實的本事。


    餘貴妃就是這樣的人。


    她自入宮以來,先是爭寵爭不過天子的元後,又有梁皇後後來居上。


    可以說,她入宮前所幻想的寵冠六宮,從來都沒有得到過。


    她不是沒有爭取過,奈何天子就是不喜歡她這樣的。


    更可悲的是,直到到現在,她都沒弄明白,天子到底喜歡梁皇後哪裏。


    ——明明她長的也不比梁皇後差呀。


    就這樣的智商,怎麽可能憑實力寵冠後宮?


    既然實力不行,那就隻有靠幻想,才能實現她的野望了。


    在幻想裏活得久了,她就難免把幻想代入了現實。


    更神奇的是,但凡幻想和現實有出入的地方,她都能靠腦補來邏輯自洽。


    這腦補能力,也是沒誰了。


    不過說到底,智商還是硬傷。


    任她再怎麽能自圓其說,四皇子3隻是準確地找到了薄弱點,會心一擊,就打破了她所有的屏障。


    餘貴妃,瘋了。


    太後在梁皇後的攙扶下趕到的時候,就看見四皇子滿臉血痕,呆呆愣愣地看著餘貴妃。


    而餘貴妃則是坐在桌子上,滿臉興奮的笑容,時不時神經質地“嘿嘿”笑一陣,大聲嚷嚷:“本宮才是陛下最寵愛的女人!陛下一定會立本宮為皇後,立本宮的兒子為太子!”


    太後心疼地喊了一聲:“照兒。”


    “皇……皇祖母?”


    四皇子驚惶而茫然地轉過頭來,看見慈祥的老祖母,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皇祖母,您看母妃她…………”


    他實在是沒想到,母妃打他的時候那麽厲害,竟然這麽經不住刺激。


    就在餘貴妃瘋了不久,四皇子的主人格竟然第一次壓過了四皇子3的人格,主動掌控了身體的主權。


    他曾經以為,貴妃的種種作為,早已經把他心裏對“母親”的感情磨盡了。


    可是,真到貴妃出了大變故,他才發現:貴妃到底還是他的母親。


    人往往越是缺少什麽,就越是渴望什麽。


    正因為四皇子從來都沒有享受過母愛,所以對母愛也尤其渴望。


    他可以接受貴妃受點教訓,卻不能接受貴妃變成一個受人指指點點的瘋子。


    “我可憐的照兒呀!”


    太後卻更關心自己的孫子。


    她快步走到四皇子身邊,一把將他摟到了懷裏,柔聲道:“照兒別怕,祖母在呢,祖母疼你。”


    四皇子瑟瑟發抖,顫聲道:“皇祖母……皇祖母,是我不好,我不該說那些話刺激母妃的。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照兒,照兒,這不是你的錯!”


    太後緊緊地摟住他,堅定地告訴他,“這不是你的錯,這都是命,都是她的命。”


    在祖母一下又一下溫柔的拍撫裏,四皇子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突然覺得很累,很累很累,慢慢地就閉上了眼睛。


    “照兒乖,這不是你的錯。祖母在這兒呢,祖母疼你。”


    不知過了多久,四皇子3重新睜開了眼睛。


    “皇祖母,母妃這個樣子,孫兒想將她接出宮去贍養。”


    他跪在了太後麵前,“還請皇祖母恩準。”


    “這……”太後遲疑了片刻,看了看瘋瘋癲癲的餘貴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這件事,老身會與你父皇提的。”


    “多謝皇祖母!”四皇子3露出了喜色。


    ——你想要母親,我給你母親便是。


    或許,貴妃瘋了,對四皇子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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