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慕實在聽不下去,正想和胡、沐二人說明這二人在說的俱是些汙穢之詞,不便細聽,忽聽那卷胡子的軍官道:“今晚可不能再去‘絲路館’尋歡啦,須得連夜趕路,不然三日之後這公文可送不到李元昊手中。”


    那精悍軍官嘻嘻笑道:“是是是,再去的話,恐怕你我俱要成軟腳蟹了,哪裏還能趕路,那還不誤了大事,哈哈,來來來,喝酒喝酒!。”


    阿依慕悄聲對胡、沐二人道:“他們隨身帶了公文,是要到西夏李元昊手中的,不知是什麽內容,不過聽起來很是緊急,今晚要連夜趕路,說是三日後要送至。”


    胡振邦悄聲對沐寒衣道:“須得設法瞧一眼他們身上所帶的公文。”沐寒衣點頭道:“是,得想個法子。”


    胡振邦瞧著那兩個吐蕃軍官酒興正酣,但那卷胡子軍官時不時以手摸一下身上斜背的一隻包袱,那包袱形如竹筒,料想那送給西夏李元昊的公文必定在此。悄悄與沐寒衣說了,兩下一商量,要如何才能將公文取來一看,沐寒衣想了想道:“我有辦法了。隻不過要勞煩姊姊陪我出麵演一場戲。”


    阿依慕奇道:“我也能幫上忙麽,妹妹說說看。”


    沐寒衣輕聲將辦法說了,胡振邦道:“二妹,你可願意?”阿依慕笑道:“這兩個吐蕃軍官雖然滿口汙言穢語十分惡心,但是我還是願意幫大哥與妹妹一起行事,希望能探得重要消息。”


    胡振邦與沐寒衣聽她這樣一說,方明白之前為何阿依慕聽這二人說話時,顯得十分厭惡,想來定是那兩個軍官粗俗不堪,口出穢語。


    隻見兩名吐蕃軍官喝酒吃肉,正在興頭之上,忽聽耳邊傳來一陣歌聲:“流浪漢子的心,就像是納木措的雲,從黑夜直到天明,悄悄偷走了滿天的星......”唱的正是吐蕃情歌,歌聲委婉動人,令人沉醉。


    那兩名軍官回頭一看,卻見是一秀發披肩的蒙麵女子正在唱歌,另有一名漢人打扮的少年正微笑聆聽,邊上還有一位也作漢人打扮的美貌女子正往他杯中斟酒,看來好似一有錢人家的少爺帶著侍女,叫了歌女聽曲作樂一般。


    那卷胡軍官聽阿依慕唱得婉轉動聽,又是吐蕃語歌,目光便不經意往她看去,這一看不覺大為驚豔,隻見這歌女雖然白紗蒙麵,但那雙美目難掩光華,竟令他不敢直視,心中暗道,此女光憑這一雙眼睛便能令天下男子為之傾倒,更何況歌喉如此美妙,當真是世間少有之尤物。


    當下動了心思,向胡振邦招了招手,問道:“朋友,你出了多少錢請她唱歌?”見胡振邦麵露驚訝之色,方知他聽不懂吐蕃語。他正忖該如何解釋自己話意,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卻見那蒙麵女子向那漢人少年說了一番什麽,那漢人少年道笑著衝自己說了一句話,蒙麵女子轉頭用吐蕃語對自己說:“軍爺,這位少爺說,他是花了一百兩銀子請我唱的小曲。”


    那卷胡子軍官心道:“他奶奶的,這漢人少年想必是個富商後代,這般有錢,老子可不能輸在他手上。”當下道:“姑娘,你跟他說,我出二百兩銀子,你來給我唱小曲吧!”


    蒙麵少女微微一笑,轉頭又跟胡振邦說了一通漢語。胡振邦顯出為難的樣子,又和蒙麵少女說了一番話,做個手勢,請她翻譯給卷胡軍官聽,蒙麵少女又對卷胡軍官道:“軍爺,這位少爺說,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是有個先來後到的問題,這一百兩銀子,他是要我陪他唱一個下午的。不過呢,少爺說,還有一個辦法,如果兩位軍爺肯賞臉的話,便答應讓我立即來給你二位軍爺唱曲。”


    卷胡軍官聽了,哈哈大笑道:“那敢情好,你不妨叫他說說看,是啥辦法?說得過去,自然賞臉。”


    蒙麵少女道:“這位少爺說了,他說你若能在喝酒的本事上勝了他,便讓我隨意陪兩位軍爺唱曲兒。若是勝不過他,那就休想了。”


    卷胡軍官一聽,瞧了瞧胡振邦,心道:“就憑你這書生般模樣之人,我還能喝你不過?”當下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跟他說,叫他不要反悔。”


    阿依慕聽罷又對胡振邦說了,胡振邦也哈哈大笑,起身一揮手,沐寒衣隨即端起酒壺,拿了酒杯,走到兩名軍官桌前道:“那就和我們家少爺比比酒量誰大誰小。”阿依慕也站了起來,走到二位軍官麵前,將沐寒衣的話用吐蕃語翻譯了,說與二人聽,二位軍官聽得哈哈大笑,俱是心道:“此漢人少年當真不自量力。”


    那名精悍軍官指指沐寒衣手中的酒壺與酒杯道:“便用這壺酒與這小酒杯比試麽?”


    沐寒衣不待阿依慕翻譯,已知他心意,對阿依慕道:“你告訴他,這一壺酒若能不醉,再來大壇的。”阿依慕將原話用吐蕃語告訴了吐蕃軍官,那兩名吐蕃軍官又是哈哈大笑,做個手勢,意思道:“那便來吧!”


    胡振邦笑著搖搖頭,又對阿依慕說了一番話,阿依慕轉告那兩軍官道:“這位少爺的意思,是說他要以一對二,就是他一個人喝兩杯,你們一人一杯,如果他先醉倒,便算他輸了。若是你二人一人醉倒,一人未醉,也算他輸。”


    此話一出,那兩名吐蕃軍官俱感慍怒,心道:“這漢人少年竟如此托大,膽敢小覷我吐蕃人的酒量,今天非要將你喝趴下不可。”當下滿口答應。這邊沐寒衣已經倒好四杯酒,兩杯放在吐蕃軍官麵前,兩杯放在胡振邦麵前。


    那卷胡軍官伸手便要拿杯,邊上精悍軍官突然伸手一攔,嘰裏咕嚕說了一句話。二人各自將麵前的酒杯推到胡振邦麵前,將胡振邦麵前兩杯酒分別拿到自己麵前。原來那精悍軍官心思細密,深恐酒中有詐,故此提出換杯再飲。


    胡振邦微微一笑,將推至自己麵前的兩杯酒舉起,仰脖一飲而盡。那兩名吐蕃軍官見並無異樣,當下也各自舉杯喝了。


    沐寒衣又倒上四杯,三人又一飲而盡。到得第三輪時,那卷胡軍官突感頭重腳輕,兩眼泛黑,一個趔趄便欲跌倒,那精悍軍官連忙搶上要扶,不料同樣眼前一黑,站不穩腳。胡振邦一個箭步上前,兩手一邊一個,扶住了坐下。讓二人趴在桌前,便似喝醉了酒睡覺一般。


    隨即向沐寒衣使個眼色道:“去會鈔!”沐寒衣心領神會,叫來店小二道:“我們少爺與兩位軍爺喝得開心,有些醉了,一會兒他二人醒來,就說我家少爺先醉的,被手下的人抬回家中去了,給他二位軍爺留些麵子。”說罷塞上一兩銀子。那店小二見銀錢不少,自是歡天喜地遵命而去。


    原來,那沐寒衣在倒酒之時,在指甲中暗藏了“迷魂散”,第一次倒酒之時,並未放入杯中,那兩名軍官換不換杯,俱都無妨,隻是這樣一來反倒消除了二人的疑心。待得第二次倒酒之時,暗將指甲蓋中所藏的藥粉彈入兩名軍官杯中,藥粉入酒即化,兩人並未覺察,待得第三杯飲下,立時發作,昏睡過去。


    飯堂之上人多,喝醉酒之事最是尋常不過,沐寒衣與阿依慕又站在他身後擋了眾人視線,更是無人看見。胡振邦假意輕撫那卷胡軍官後背,悄然解下他身負的信筒,取了紙媒將火漆融了,拆開一看,裏麵果然是封信函,上麵寫的卻是漢字,原來那西夏當時所用文字,還是漢字,後來那李元昊野心加劇,創立了西夏文字,這是後話。


    胡振邦見信封上寫著“急呈西夏王李元昊大人”下麵落款是“吐蕃國師鬆讚普”,不覺微微一怔,心道:“這鬆讚普竟當上了第一國師,當真手段了得。”


    又小心地融了信封上的火漆,拆開一看,卻見信上寫道:“西夏王李元昊陛下:幸蒙恩承,許鄙國王子迎娶貴公主,今持奉王命,於十日後送聘禮《武經總要》一十二卷至貴國,並祈當天親迎公主陛下歸國,願以兩邦聯姻,換取萬世太平。冒昧奉煩,惟望幸許。吐蕃第一國師鬆讚普敬上。”


    胡振邦看完,將信折好,原樣封好口,裝好又放入信筒,重又放入卷胡子軍官背上包袱中,道:“時間緊迫,這鬆讚普過得十日,便要前去迎親,如此看來,吐蕃這邊竟還未知二妹逃離西夏一事。”


    阿依慕道:“我初時還以為李元昊一介武夫,有勇無謀,現在看來,這李元昊極有心機,不容小覷。”


    沐寒衣道:“現下我們是直接趕去西夏,還是先設法潛入吐蕃宮中,探一探消息?”


    胡振邦道:“這兩人要在三日內將文書送到西夏,若是李元昊確認,那就必須在十日內將‘西夏公主’送嫁吐蕃。但現在既然吐蕃還未知‘西夏公方’失蹤之事,說明這李元昊定是封鎖了消息,不知十日時限一到,李元昊是作何打算,如何交差,若他是拒絕了,豈非也得不到這一十二卷《武經總要》?”


    沐寒衣道:“李元昊詭計多端,我看,我們還須趕在這兩名吐蕃軍官之前先行趕到西夏才行。”


    阿依慕也道:“是呀,大哥,小妹,我看我們必須先一步入西夏,然後便按我上回說的計劃試一試,若是成功了,那便好了。”


    胡振邦道:“那個計劃十分冒險,我隻是擔心李元昊並不能輕易上當,反而對二妹不利,委實令人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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