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帝微微抬了抬眼皮,輕撫著指間的翠玉扳指,神情極為隨意淡然的說道“安之來了,很好。同行者何人?”


    宮典答道“回陛下,有範家小姐範若若、監察院前三院主辦費介、北齊使者聖女海棠,還有一個年輕的瞎子一直跟在小範大人身後,似乎是個仆從之流…”


    聽聞此言陳萍萍與慶帝同時抬頭,兩對眼眸之中皆有亮光浮現。


    宮典不識真人,他們兩個卻是知道那個所謂的瞎子仆從,到底是個多麽厲害的家夥。


    “老五居然也來了,他居然也會進攻宮…”慶帝微眯的眼眸中神色極其複雜,眼底深處還隱隱有著一絲畏懼。


    他輕呼一口氣,端起案幾上的茶杯,如飲酒般一飲而盡,提高了幾分語調說道“就這幾個人?”


    宮典很是惶恐的伏地叩首,後悔沒有一口氣說完。他不敢起身就這樣回道“陛下,還有一輛馬車也隨行進了皇城。微臣曾想查驗身份,被候公公嚴厲拒絕了。”


    “但微臣也接到了侯公公的暗示,估摸著馬車裏的人,似乎就是…就是傳言之中,那個讓四顧劍起死回生的陳先生。”


    聽到這個回答,慶帝再次緩緩閉上雙眼,遮掩住眼中的不甘與憤怒。未曾沒有再多問一句,便直接擺了擺手,示意宮典退下。


    宮典如蒙大赦,當即起身快速的退出了禦書房。


    就在他踏出房門之時,耳邊忽然傳來了慶帝沉穩又威嚴的聲音。


    “傳令下去,開門迎客!”


    片刻之後宮門大開,自禦書房直至城門處,兩列盔甲鮮明的禁軍分開左右,開辟出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


    禦書房內,慶帝自高榻上起身,緩步走到火爐旁。握緊的指掌鬆開,茶杯自然向下墜落。茶杯還未落到火爐中,已然崩碎化作齏粉!


    那些稍顯渾濁的細密瓷粉,落到了熊熊燃燒的火爐之中,成了一捧真正的飛灰。


    慶帝轉身幾步來到陳萍萍的背後,雙手扶住輪椅的扶手,微微俯身很是誠摯的問道“你說朕是不是很失敗?”


    陳萍萍向後側頭,語氣十分謙卑的回道“陛下聖明,文治武功皆可載入史冊,又怎麽會失敗?”


    “嗯,說得對!”慶帝點了點頭,很是滿意陳萍萍的回答。


    “自朕繼位以來,殫精竭慮想讓天下太平大一統。雖不敢說開創了一個盛世,卻也是國泰民安。”


    “那北齊國也隻是因為地利的原因,才能負隅頑抗苟延殘喘至今。”


    慶帝語氣平緩無甚感情,這一番話與其是說給陳萍萍,更像是說給他自己。要用這些言辭,來堅定自己的某些信念!


    輪椅摩碾壓地麵,發出輕輕的摩擦聲。慶帝推動輪椅轉身,正對著門口的方向。幽幽的眼神似乎穿過了重重的門牆,落到了遠處。看著那些正向此地趕來的人們…


    “陳萍萍,朕當年在戰場之上被你救回,自途中勘破了大宗師之境。隨後隱忍數十年,才在大東山上設局坑殺了苦荷,斷送四顧劍。同時讓那葉流雲身負重傷,再不能恢複全盛威能。”


    “看,這局麵多好!隻要繼續下去,東夷北齊、乃至西邊的大草原,都將是我慶國的國土。便是那遙遠的海外西方大陸,也未嚐不能將它給打下來!”


    “可是,可惜了呀…”


    “可惜,確實可惜。”陳萍萍應和一聲,雖是應和卻不是附和,而是他真心如此想。


    “原來你也覺得可惜啊。”慶帝暢然一笑,低頭看向陳萍萍,神情變得有些漠然。冷冷的譏諷道“以為你會看朕的笑話,沒想到你還是很忠於慶國的!”


    “老奴生是慶國人,死也是慶國鬼。自然要忠於慶國,這一點陛下可以放心。”陳萍萍臉上的恭敬謙卑之色消減了幾分,倒是多了幾分深沉陰柔之意。


    “朕知道你這老狗忠於慶國,可你也隻是忠於慶國。”


    陳萍萍沉默片刻,正色道“有利慶國之事,老奴萬死不辭!”


    “萬死不辭?”慶帝冷笑一聲,繼而有些憤怒的低吼道“那你為什麽還要做那些事?還時刻想著翻舊賬,要揭朕的老底!”


    陳萍萍臉上的肅然之色化開,變成一個淺淺的笑容,繃緊的身子也放鬆開來。


    “老奴說了,老奴忠於慶國,為了慶國可以萬死不辭。但是有些事情,老奴也必須要做。有些人,更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慶帝雙手下意識的緊握,那對精鋼打造的輪椅扶手,竟是被他捏的有些變形。


    “可笑的堅持!你就是一個閹人太監,哪來那麽多情誼?”


    陳萍萍臉色一僵,旋即又恢複如初。輕聲笑道“老奴從沒有忘了自己是一個閹人,可情誼就是情誼,跟那些有什麽關係…”


    慶帝聞言似是想到些什麽,雙手緩緩鬆開了輪椅的扶手。


    他就這麽站在一旁,細細的打量著陳萍萍。忽然說道“你似乎…是很希望見到那個叫陳晨的家夥。”


    “是!”陳萍萍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那是種毫不掩飾的光彩“四顧劍的傷我清楚,能把他救回來的奇人,見一麵當然是好的。或許…那些也隻是他的冰山一角。”


    慶帝微微皺眉,看著陳萍萍那種發自心底的渴望與希望,眼中忽有一抹震驚之色閃過,繼而又變作了嘲弄。


    “你可知道,朕,與神廟一直都有來往!”


    慶帝這話來的突兀,但陳萍萍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意外。低聲喃喃答道“老奴清楚。”


    “那你知不知道,以朕對神廟的了解,即便是神廟也救不活一個死人!”


    “你這條老狗是瘋了還是傻了?難不成真以為那人來了,他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真當他是神嗎!”


    “陛下,四顧劍不就是個絕好的例子嗎…”


    陳萍萍恍若沒有看到慶帝憤怒的神情,他笑得更開心,像個孩子一樣。


    然後,他收斂笑容。狹長得眸子眯起泛著冷光,低聲輕語道“不管那位是不是神,能讓老奴對此有個念想,終歸是好的。說不定還真有機會,倘若真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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