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自從到了場間,便沒有看過徐福或者童夫人一眼。


    而是望向高楊身後的少年,又看了看拔劍於身前的沈昊與蕭思徹二人,略微覺得有些滿意,如果碰到比自己強大的人,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又如何能稱得上是望月書院的學子。


    看來師兄說的不錯,今年新來的小家夥中確實有幾個很不錯,隻是可惜大都來自南方。


    即便此刻徐福發問,她依舊沒有理會,徐福微蹙的眉毛皺的更深,即便你是書院某位隱居的教習,也不該對自己如此態度。


    雖然不喜,不過像他這樣曆經滄桑的老者,喜怒這種事情,大多時候隻是特意掛在表麵上的裝飾,可以隨著各種需求變換。


    他是徐福,是唐朝資曆最老的名將,是無煉境巔峰的強者。


    麵前這個看似孤冷的女子,讓他有些看不清深淺,所以他就算不喜,也沒有表露的太過明顯。


    徐福麵色略微有些陰鬱,再次向女子說道:“在下徐福,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白月這才輕輕看了他一眼,卻並不輕柔,而是輕視。


    她沒有刻意掩飾情緒,所以自然落在了徐福眼中。


    徐福本就枯瘦的臉龐,顯得更加陰沉。


    有趣的是白月越是如此,徐福和童夫人心中的忌諱反而更甚。


    白月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沒有回答徐福的話。


    “你說給足書院麵子,別說是你,就是童祿山來了都不配。”


    此話一出,童夫人與徐福心中皆是一凜,童祿山自然是童夫人的相公,也是童貫的生父,更是唐朝中殺名如海的童將軍,所以很少有人敢這麽直呼其名,何況這女子不僅直呼童將軍的名號,語氣中更是顯得有些不屑。


    徐福麵色如霜,冷聲說道:“敢請教,那書院想要如何解決?”


    白月說道:“打了我書院弟子,自然是要問他本人的想法。”


    徐福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樣的回答,就算他很欣賞那個叫葉磊的小家夥,然以他和童夫人這種身份的人物,竟然要聽從一個書院學子的想法?


    這不是解決,簡直就是侮辱。


    不隻徐福,就連童夫人的臉色都再次變得異常難看。


    隻是常年身處高位,熏陶出來的眼力,自然能看出白衣女子的身份超然,一時間竟也不知如何回答。


    白月說完,根本沒有理會二人,而是看了葉磊一眼,說道:“你想如何解決?”


    葉磊在書樓那日就看出,這個清冷女子是自己封印之前都無法戰勝的猛人。


    此時自然清楚對方是書院教習,葉磊先是對白月恭敬行禮。


    然後走到童夫人與徐福身前。


    眾人將目光都集中在這個少年身上。


    想知道這個少年此刻的態度。


    然而下一刻,所有書院學子都被他舉動所震驚,


    隻見葉磊竟向童夫人與徐福兩人深深鞠了一躬。


    蕭思徹訝異挑眉,眉間盡是不解之意。


    白月靜靜的站在原地,沒有做聲。


    圍觀的書院學子眼中難掩失望,眾人當然知道麵前的童夫人身份尊貴,隻是此刻有這麽多書院教習為他撐腰,他卻如此,豈不是將書院的臉麵都丟盡了。


    也有少數學子心中持相反的看法,覺得如此做雖有些屈辱,卻也是無奈之舉。


    畢竟葉磊不是那些名門望族的子弟,他隻是一名無依無靠的普通學子,今日如果徹底將這童夫人得罪了,日後定會迎來更瘋狂的報複。


    畢竟書院能護他一時,卻護不了一世,將來終有一日,他還是要離開書院的。


    見葉磊如此,許多和他一樣無萍無依的學子,心中難免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淒涼感。


    童夫人心中冷笑,以為這個一見麵就敢對自己出手的書院少年,是個寧死不屈的主,看來世上果然沒有人是不怕死的。


    不過一碼歸一碼,今日她受到的羞辱,絕不是鞠個躬就能了結的,雖然她很滿意葉磊此刻的態度,想來最多日後可以給他留個全屍……


    顯然很多人都以為葉磊此刻是在委曲求全,不過徐福卻並不這樣認為,雖然今日他對葉磊起了殺心,可依然很欣賞這個少年,一個擁有如此算力的修行者,絕不會做這種前後顛倒的事情,所以他在等,他想看看這個少年究竟想做什麽。


    此時葉磊終於抬起頭,童夫人麵色依舊陰冷,不過終究有了些血色,想看看這少年接下來會用何種方式向她賠罪。


    葉磊沒有馬上說話,神情中看不出喜怒,隻是平靜而又認真的的看著二人,似乎想要牢牢記住他們。


    童夫人覺得少年的表情似曾相識,和今日剛剛見麵時十分相似,心頭有些不好的征兆。


    就在這時葉磊平靜的聲音響起,落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今日之事在下受教了,夫人與先生我都記下了,來日方長,他日相見,定將如數奉還。”


    然後他頓了一下,看著白月繼續說道:“區區小事,學生就不勞煩了。”


    說話時葉磊的右手的袖袍上還沾滿了鮮血,身上盡是塵土。


    此等經曆對任何一個普通學子來說,都是一場巨大的浩劫。


    葉磊卻說是區區小事,不是強裝鎮定,是他真的這麽認為。


    況且以牙還牙。


    以眼還眼。


    本就是應該親自來做才痛快。


    聽到葉磊的話,白月先是詫異,然眼神一亮,卻又對這個答複異常滿意,看著葉磊微微點了點頭。


    石道處一片安靜,平日這裏總是連綿不絕的微風,此刻也不知道在哪裏偷懶。


    突如其來的轉折,眾人久久不能言語。


    嚴蕊看向葉磊的眼神十分敬佩,卻又有些為他擔心。


    沈雪攥緊小拳頭,翻了個白眼,心想這才是她認識的那個小葉子,剛才嚇死本小姐了。


    沈昊嘴角輕輕挑起一個弧度,原來葉兄還是葉兄啊。


    蕭思徹想要大笑,卻覺得不合時宜,忍得有些難受,看起來有點滑稽。


    枯瘦老者微微眯眼,神色愈發鋒利,類似這種話,他曾在兩軍對壘時聽到過無數次,隻是隨著境界越來越強,便再也沒聽到過,沒想到今日竟是從一個書院小輩口中再次聽到。


    童夫人雖已是半老徐娘,保養的倒是極為得當,也有幾分風韻,隻是薄薄的嘴唇顯得有些尖薄之意,此時那薄薄嘴唇上的鮮紅之色,更像是要滴出血來。


    童夫人認為聽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


    她竟然被一個書院小輩威脅了?


    區區小事?這幾個字格外刺耳,她堂堂童府夫人,當今皇後的親妹妹,在葉磊口中卻隻是區區小事?


    童夫人怒極反笑,說道:“很好,我也記住了。”


    說完帶著兩名侍衛自行離開了書院。


    今日她覺得已經很難看了,不想在此地與一個小輩多做口舌之爭。


    徐福看著葉磊搖了搖頭,說道:“少年熱血本不是壞事,可終究要分清熱血與自不量力的區別。”


    說完一揮袖袍,轉身便準備要走。


    就在這時,白月清冷的聲音再起響起:“我說過你可以走嗎?”


    徐福轉身,雖然他一直很忌諱這個白衣女子,卻並不認為會與她相差多少,此刻聞言,冷冷看著她說道:“閣下想要賜教?”


    白月說道:“書院小輩有誌氣是好事,不過你終究傷了我書院學子,我們做師長的理應做好自己的本分。”


    她這話像是對徐福說的,又像是在教導高楊與方修傑二人。


    說罷,白月抬手對著虛空便是一掌,原本毫無風動的石道上,忽然狂風大作掀起無數風沙,許多書院學子紛紛拂袖遮眼。


    一道虛無的掌鋒在空中印出痕跡,但是無論是徐福還是在場的學子根本無法看到。


    這才是書院真正的強者。


    雖然看不到,不過徐福明顯感受到一股強橫的力量襲來,瞬間調動元靈布下強力的防禦,空氣中出現了一道道扭曲的光斑。


    隻聽一聲悶響,那道虛無的掌印直接撞了上去,發出一道清脆的破碎聲,然後重重打在徐福肩上,他腳下的青石如落地的鏡麵般炸裂。


    這一切隻發生在很短暫的瞬間,隻見徐福臉色蒼白至極,唇角溢出一道鮮血,雙腿微微發抖,滿臉的不可思議。


    望著那個窈窕的背影,徐福心中震撼。


    他是唐朝資曆最老的大將,也是在南方深淵中勇冠三軍的神將,此刻卻無法抵抗白衣女子這虛空一掌?


    虛空一掌竟有如此威力,如果這一掌落在實處,又會有多可怕?


    看到這幅畫麵的人們震驚無語,心想世間怎麽會有如此強大的掌法。


    徐福勉強守住心神,看著那道纖細的背影,顫聲問道:“這就是目空境嗎?”


    清風吹過,帶起了白月的袖帶,一掌之後她便沒有再看徐福,也不再理會。


    因為不需要,她隻是做了應該做的。


    也因為她眼中根本沒有他。


    這便是目空。


    目空一切。


    徐福明白了,像方才高楊與方修傑那樣,對她深深鞠躬,說道:“受教了。”


    做完這些,毫不拖遝轉身離開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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