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萬兩?哼!”邱百萬瞥了一眼散落在地的銀票,沉聲道,“龍四,你當我們是三歲孩童不成?你會有這麽多錢?地上的銀票,怕是連一萬兩都不夠吧?”


    “老頭,你到底懂不懂啊?”龍四無所顧忌地嘲諷道,“不懂就滾回去多念點書,別出來丟人現眼!誰他媽會把六百萬兩銀子,整天帶在身上出出入入?這些當然是定錢,我得先驗貨,然後才能把剩下的錢結清。屁都不懂,老子懶得理你,快叫個能做主的出來跟我說話。”


    “龍四,我看你是故意來搗亂的吧?”潘雲怒喝道,“潘家和你的賬還沒算清,你竟然還敢跑到這兒來鬧事?”


    “潘雲,你是不是讓我打傻了?”龍四笑罵道,“平日裏沒見你這麽囂張過,今天這是怎麽了?難道有人給你撐腰不成?”


    說罷,龍四突然站起身來,手搭涼棚,故作戲謔地在場中四處眺望,口中沒正經兒地喃喃自語道:“老子倒想看看,究竟是誰給了你這麽大的勇氣,敢頂撞我。”


    龍四言行怪誕,舉止荒唐,儼然“混人”一個。


    “你就是龍四?”


    柳尋衣凝視著惺惺作態的龍四,淡淡地問道。


    “誰叫我?”


    龍四故作驚奇地大叫一聲,轉而又跳到椅子上,左右環顧起來,同時還伸手點指著周圍的鄉紳富賈,挨個追問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龍四目光所及,無不招來一片敢怒而不敢言的厭惡之色。


    “龍四,在座的都是你的長輩,你休要在此胡鬧……”


    “去你媽的!”


    旁邊的一位六旬鄉紳,是打小看著龍四長大的。他本想好言相勸,但話未說完,卻被龍四一個猛虎跳澗踹翻在地。


    在周圍人的一片驚呼聲中,龍四竟對這位鄉紳,肆無忌憚地拳打腳踢起來,邊打邊叫囂道:“說了多少次?龍四是你叫的嗎?叫龍四爺!你這個倚老賣老的老王八蛋,老子從小就看你不礙眼,真是越老越欠打!”


    鄉紳的子侄本欲上前阻攔,但卻被龍四的手下,七手八腳地按在地上,平白無故地挨了一通拳腳。


    “給我打!”氣喘籲籲的龍四,怒指著蜷縮在地,一動不動的鄉紳,喝罵道,“打到他長記性為止。”


    “住手!”


    柳尋衣一聲斷喝,許衡、湯聰、廖川、廖海紛紛抽刀出鞘,虎視眈眈地盯著龍四。


    “都住手!”龍四掃了一眼柳尋衣,轉而對鼻青臉腫的鄉紳說道:“這筆賬我先記下,回頭再找你這老王八蛋算清楚!”


    在柳尋衣冷厲的目光下,龍四緩步上前,可不等他靠近柳尋衣,許衡已將刀橫在其身前,攔下他的去路。


    “你就是柳尋衣?”龍四一副有恃無恐的囂張模樣,毫不避諱地與柳尋衣對視著。


    “柳尋衣是你叫的?”湯聰眼睛一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冷喝道,“叫柳門主!”


    龍四輕瞥一眼湯聰,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獰笑,但卻並未過多理會。


    “既是當眾變賣,那我能不能出價?”龍四刁難道。


    “柳門主,老夫不相信他有那麽多錢。”邱百萬質疑道。


    “銀子我是湊不出那麽多,但我有別的,同樣價值不菲。”龍四戲謔道,“價值比六百萬兩銀子……隻多不少。”


    柳尋衣眉頭一挑,饒有興致地反問道:“你有什麽?”


    “我有金銀裝飾十箱,珍珠美玉十箱、綾羅綢緞十箱、古玩字畫十箱、名貴藥材十箱……”龍四一本正經地掰著手指,一一清算著,突然他眼睛一亮,故作恍然大悟道,“對了,還有一尊白玉觀音,這麽大個!”


    說罷,龍四趕忙舉起雙手,在半空比劃一番。言之鑿鑿,信誓旦旦,生怕柳尋衣不相信他。


    此話一出,柳尋衣和潘家人的眼神陡然一變。他們都知道,那尊白玉觀音,正是去年洛天瑾送給潘初八的壽禮。


    顯然,龍四剛才所說的一切,皆是他從潘家搶走的東西。


    用潘家的錢,來買潘家的地,龍四的卑鄙行徑,立即招來眾人的一片鄙夷。但礙於被打鄉紳的慘狀,因此誰也沒敢多言。


    龍四似乎看不出柳尋衣的不悅,故作好奇地追問道:“如何?我這些東西,值不值六百萬兩?如果不夠,我還有別的……”


    “呼!”


    龍四話音未落,柳尋衣已突然出手。他的動作快若閃電,就連擋在龍四身前的許衡,都沒來的及反應。霎時間,柳尋衣的右手,已死死掐住龍四的脖子。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靜心台上一片嘩然。


    龍四在柳尋衣的鉗製下,臉色憋的通紅,他欲張口說話,但唇齒未啟,柳尋衣的五指卻猛地用力一收,龍四頓感喉頭一緊,恨不能將半條舌頭從嘴裏吐出來,哪裏還能再說出半句?


    因此,沒有人知道龍四開口,究竟是想求饒?還是想繼續挑釁?


    至於龍四的手下,當他們有所反應時,一切已晚。隻能大眼瞪小眼地站在一旁,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柳尋衣冷視著幾乎憋死的龍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這輩子最討厭你這種下三濫,恨不能見一個殺一個。”


    湯聰見柳尋衣殺心驟起,不禁眼神一變,急忙湊上前去,低聲耳語道:“門主,洵溱姑娘囑咐過……”


    聽罷,柳尋衣深吸一口氣,似是平複內心的波動。隨之狠狠向前一推,將奄奄一息的龍四登時推出幾個跟頭。


    “讓諸位見笑了。”柳尋衣淡淡地說道,“今天誰都能出價,唯獨龍四這個狗雜碎不行!如無人高過邱掌櫃的五百萬兩,那此事就……”


    “邱百萬!”在一群大漢的重重保護下,龍四不敢再在柳尋衣麵前放肆,轉而將陰狠的目光投向邱百萬,威脅道,“你應該知道,潘家碼頭如今在我手裏。你若敢買,我定讓你邱家雞犬不寧!”


    被龍四當麵威脅,邱百萬極為震怒。但他畢竟是商人,又如何能與土匪強盜糾纏?倘若龍四真霸著潘家碼頭不肯放手,邱百萬也的確無計可施。


    心念至此,邱百萬不禁麵露猶豫之色,躊躇道:“柳門主,此事你看……”


    見邱百萬服軟,龍四陡然放聲大笑,神色猖狂,不可一世。


    “今天我便放出話來,誰敢買潘家的東西,那就是與我龍四為敵!”龍四惡狠狠地瞪著眾人,與此同時,他還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以免柳尋衣再次突襲。


    “龍四,你休要欺人太甚!”潘文氣的渾身顫抖,怒斥道:“柳門主可是賢王府的人,你可知自己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


    “怕個鳥?”龍四窮凶極惡地駁斥道,“有種你們就把洛天瑾叫來?我倒要看看他敢把我怎麽樣?”


    “瘋了!瘋了!龍四簡直瘋了!”大夫人悲憤交加,連連歎息。


    潘雨音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柳尋衣,低聲問道:“柳大哥,我們該怎麽辦?”


    此刻,柳尋衣心急如焚,但洵溱昨夜有言在先,他一定要一忍再忍,一直忍到龍四背後的人出現為止。因此,即便他此時怒不可遏,也絕不能為圖一時之快而斬殺龍四。


    “哈哈……”龍四得意地大笑道,“柳尋衣,潘文,你們看到了吧?有我龍四爺在,潁川根本無人敢買你們的東西。你們手裏的文書地契,就是幾張廢紙,一文不值!”


    “誰說無人敢買?”


    龍四話音未落,靜心台的角落中,突然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


    人群後,緩步走出一位身著布衣的老者。六旬上下的年紀,濃眉大眼,慈眉善目,身形瘦弱,但卻精神矍鑠。


    “你是誰?”龍四眉毛皺成一團,挑釁道,“看著臉生,你可知老子是誰?”


    老者對龍四視若無睹,徑自走到柳尋衣和潘文身前,拱手道:“老朽沈貴,見過柳門主、潘掌櫃。”


    “不知前輩是……”


    “我家老爺願出白銀一千萬兩,買下潘淮船商在潁川的所有買賣。”沈貴直言道。說罷,他從袖中掏出厚厚一遝金票,緩緩放在桌上,淡淡地說道,“現有金票十萬,價值白銀一千萬兩,請潘掌櫃點驗。”


    “嘶!”沈貴此話一出,場中頓時一片嘩然。


    看沈貴身著樸素,貌不驚人,卻沒想到出手竟如此闊綽。而且他從始至終語氣平淡,連眼皮都不眨一下,豪擲千金,卻如同花費幾文錢似的,心如止水,雲淡風輕,著實令人驚歎。


    邱百萬瞪著一雙布滿驚駭與狐疑的老眼,錯愕地盯著沈貴,眉宇間湧現著一抹濃濃的思量之意,似乎在琢磨著什麽。


    與此同時,場中已有不少人,開始暗暗揣測起沈貴的身份。


    潘文經商多年,因此這些金票,他一眼便知真假。此刻,他心中同樣充滿驚訝,如此大手筆,就算潘初八在世,怕也做不出來。


    潘文確認金票無誤後,輕輕朝柳尋衣點了點頭。見狀,柳尋衣向沈貴拱手道:“在下鬥膽相問,不知沈老所說的‘老爺’,究竟是何方神聖?難道他不怕得罪龍四,惹禍上身?甚至於……日後麻煩不斷?”


    “我家老爺,平生朋友無數,仇人亦無數。”沈貴淡笑道,“區區龍四,想與我家老爺作對,隻怕還不夠資格。我家老爺是潘八爺的朋友,之前因潘八爺在潁川經商,因此不想冒然插手此地的生意。如今潘八爺仙逝,他便想在潁川做點小生意。這一千萬兩,正是老爺對潘家的一點心意。除了買下潘淮船商的所有地契外,剩下的錢,算作帛金。嗬嗬……”


    此言一出,龍四的臉上不禁變顏變色,可還不等他開口搗亂,潘文卻已將金票收下,並將木匣遞到沈貴麵前,恭敬地說道:“沈老,這裏麵有我潘家的所有文書、地契,現一並交給你。請你務必替我轉謝……”


    “我想起來了!”潘文話音未落,邱百萬卻突然眼前一亮,急聲道,“你是沈貴,東善商號的‘金算盤’沈貴!是不是?”


    沈貴不可置否地微微一笑,算是默認。


    見狀,靜心台上頓時炸開了鍋。一時間,眾人無不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看向沈貴的目光中,紛紛浮現著一抹濃濃的駭然之色。


    “東善商會?”柳尋衣當即一愣,詫異道,“如此說來,閣下所說‘老爺’就是……大宋首富,沈東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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