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善商號?”龍四一臉茫然,轉而問向身旁的馬禿子,“什麽是東善商號?”


    對於龍四的無知,馬禿子不禁麵露苦澀,快速解釋道:“大宋第一商號,他們的老爺叫沈東善,乃是大宋首富。”


    “大宋首富?”


    龍四眼中頓時迸發出一抹貪婪的精光,獰笑道:“潘初八不過是潁川首富,就已經富得流油。咱們若是搶了大宋首富,那豈不是……”


    “噓!”不等龍四把話說完,馬禿子已滿眼惶恐地急忙勸阻道,“四爺,沈東善可不是潘初八能比的,東善商號的夥計,比咱倆這輩子見過的人都多。沈東善養的護衛打手,比皇帝都不差。他的生意遍天下,多的數都數不清。咱們想搶他……除非活膩了。”


    “賢王府老子都不怕,還怕他沈東善?”龍四輕蔑道。


    “話可不能這麽說。”馬禿子連連搖頭道,“東善商號和賢王府不同,洛天瑾是武林梟雄,雖勢力強橫,但做事好歹會遵循江湖規矩。沈東善不一樣,他是黑白通吃,而且不擇手段。雖然威望不如洛天瑾,但他有花不完的錢,和用不盡的關係網。他隨便扔出一千幾百萬兩,到時全天下的人都會追殺我們。官府衙門、武林門派、江湖豪傑,甚至是綠林好漢,全都會一呼百應。若真如此,那可真是……天涯海角,無處遁形。而且據我所知,沈東善和洛天瑾……私交甚密。”


    馬禿子的一席話,令龍四下意識地吞了一口吐沫。他目光複雜地望著平庸無奇的沈貴,喃喃自語道:“又是洛天瑾,又是沈東善,而且他們和潘初八彼此間還都認識?我怎麽越琢磨這事,越覺得不對勁……原來隻是一個潘家,後來冒出一個賢王府,現在又冒出一個東善商號,再這樣鬧下去,後麵不知道還有什麽惹不起的大人物在等著我。不行不行!今天這事,我越看越像一個局,八成是洛天瑾和沈東善聯手做局,想引我上鉤。徐仁扔給我的‘馬蜂窩’太大……咱還是別亂捅了,搞不好再把咱自己蟄死……”


    “四爺英明!”馬禿子心有餘悸地暗暗擦了一把冷汗。


    此刻,潘文和沈貴已清算完畢。


    自今日起,潘家在潁川的一切生意,皆歸於東善商號旗下。


    當沈貴當眾宣布這個消息時,以邱百萬為首的潁川商賈們,無不麵露難堪之色。


    潁川背靠淮水,油水頗豐,潁川當地的商賈雖多,但彼此間懸殊不大,因此各有所獲,倒也能豐衣足食,有錢一起賺。


    尤其是昔日的潘初八,為人謙和,樂善好施,因此潘淮船商雖大,但卻不會搶奪別人的飯碗。潁川大大小小的商號,好歹都能有條活路。


    但東善商號卻截然不同,如今它強勢殺入,勢必會瓜分其他商號的生意和財路,甚至做到一家獨大,壟斷整個潁川水運。


    因此,邱百萬等人自然感到壓力倍增,前途堪憂。


    靜心台上的祝賀聲、恭維聲此起彼伏,但這些人究竟感受如何?卻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他媽的!”龍四見潘文、沈貴等人一團和氣,頓時心中猶豫不決,連連抱怨道,“徐仁和何善聯起手來害我。他們讓來我來攪局,說的倒是輕鬆,可現在怎麽攪?我已經得罪了賢王府,難不成還要連東善商號一起得罪?”


    馬禿子沉吟道:“四爺,反正咱們現在已有金銀無數,又何必繼續留在潁川與他們作對?依我之見,我們不如趁早離去,另謀地方,東山再起!”


    龍四見勢不妙,不禁眉頭緊鎖,連連嘟囔道:“有道理!有道理!東善商號已經買下潘家碼頭,我若強占著不走,到頭來撈不到好處不說,說不定還會得罪沈東善,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留在潁川,早晚死路一條,反正咱們有錢,不如一走了之,索性不蹚這趟渾水,讓何善和徐仁自己擦自己的屁股!”


    龍四糊塗一世,難得聰明一回。他漸漸察覺出自己似乎是被人利用,於是心中暗生退意。


    “錢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馬禿子附和道,“四爺,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走?”


    “走!”


    龍四趕忙答應一聲,轉而便要帶人離去,卻不料和迎麵而來的何善撞了一個對臉。


    “這麽急打算去哪?”何善麵色不悅地質問道,“讓你來砸場子的,不是來捧場的!幹什麽?事沒辦完就想走?”


    龍四滿臉尷尬地望著何善,低聲道:“砸個屁!你也不看看是誰買了潘家的東西。”


    “誰?”


    “東善商號!”龍四輕哼道,“現在洛天瑾和沈東善綁在一塊幫潘家,你惹得起嗎?”


    “這……”


    “我勸你也趕快走,省的給自己找麻煩。”龍四急匆匆地勸道,“你我都被徐仁給利用了,再這樣鬧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說罷,龍四便要繞開何善倉惶而逃。他此刻隻有一個信念,便是火速回到自己的船塢,帶著金銀財寶,有多遠走多遠。


    “等一下!”何善一把拽住龍四的胳膊,狐疑道,“你走了,‘晴川山水圖’我找誰去要?”


    “你現在隨我回去,我給你就是了。一張破圖,老子也不稀罕……”


    “何大人!”


    話音未落,柳尋衣的聲音卻陡然響起,令龍四和何善同時臉色一變。


    龍四心急如焚,朝何善一個勁兒的擠眉弄眼,示意他千萬不要亂來。


    何善則不屑地冷哼一聲,轉而朝柳尋衣迎去,同時拱手笑道:“柳門主,別來無恙!”


    “托大人的福,一切安好。”柳尋衣輕笑道,轉而將目光投向龍四,似笑非笑地問道:“龍四爺想走,為何也不打聲招呼?”


    “嘿嘿……”龍四現在越想越明白,因此想逃離此地的心情,也變的愈發急迫。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潘家的生意,已經賣給東善商號。如今交易已成,我留下也於事無補,所以我就先……”


    “來時大搖大擺,殺氣騰騰。走時卻夾著尾巴,蔫了吧唧。”湯聰嘲諷道,“龍四爺,你怎麽說也是個老大,做事怎能如此虎頭蛇尾?豈不讓你的手下看笑話?”


    “什麽殺氣騰騰?”龍四一本正經地辯解道,“我今天隻是來看看熱鬧,沒別的事!”


    “你沒事,但我卻有事!”柳尋衣話鋒一轉,冷笑道,“正好何大人也在。我想就數日前,龍四帶人洗劫潘府之事,請何大人主持公道。”


    此話一出,靜心台上的氣氛頓時變的微妙起來。


    剛剛的喧囂吵鬧,漸漸安靜下來。場中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柳尋衣、何善、龍四三人。


    潘問怒聲道:“龍四,你敢光天化日洗劫我潘家,今天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還有我爺爺的死。”潘雨音哭訴道,“是不是你在背後搗鬼?”


    “小丫頭,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龍四見自己成為眾矢之的,急忙搪塞道,“你爺爺不是我殺的,你可別冤枉我。”


    “那是誰殺的?”柳尋衣趁機追問道。


    “是……”龍四欲言又止,險些脫口而出,他眼珠一轉,敷衍道,“我怎知是誰殺的?反正不是我。”


    “那洗劫潘府呢?”潘雲喝問道。


    “洗劫潘府……洗劫潘府那是……”龍四的腦袋本就不算聰明,如今被人咄咄相逼,更難免顯得笨嘴拙腮。他急忙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何善,眉宇間流露著一抹焦慮之色。


    龍四的表情,似是在警告何善:“你若不幫我,我就把你捅出來,大家一起死。”


    何善遲疑片刻,隨後舉目環顧四周,見到靜心台上人多眼雜,眼神陡然一狠,冷喝道:“此刻在英華書院外,我已布下天羅地網,無關人等,速速離開!”


    何善此舉,是怕龍四萬一反目,自己的醜事會被他當眾揭穿。


    何善一聲令下,大批官差迅速湧入書院,靜心台上頓時亂作一團。


    片刻間,除潘家、賢王府和龍四等人外,其他人全被官差驅趕出英華書院。


    “這裏已沒有外人,有話但講無妨!”柳尋衣對周圍虎視眈眈的數百官差視而不見,漠視著何善和龍四,直言道,“我知道,龍四洗劫潘家,你何大人也在背後出了不少力。”


    柳尋衣此言,令何善和龍四的臉色頓時變的精彩起來。龍四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詫異道:“原來你們早就知道?”


    “若沒有官府在背後撐腰,你又豈敢光天化日為非作歹?”潘文冷哼道,“這種事,傻子也能猜到。何大人,家父生前待你不薄,卻沒料到你竟這樣對我們?”


    “哼!空口無憑,爾等休要誣蔑本官……”


    “是不是誣蔑,隻需到你的官邸一搜便知。”潘雲氣衝衝地說道,“你敢說官邸內沒有私藏我潘家的東西?”


    “大膽!”何善惱羞成怒,厲聲道,“本官府邸,又豈是你們這些市井草民,說搜就搜的?”


    柳尋衣冷笑道:“何大人!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剛剛龍四都親口承認了,你又何必再百般抵賴?更何況,你今天來這兒,不就是想幫龍四善後嗎?隻可惜,東善商號突然殺出,破壞了你們的好事。你們嚇的住潁川的商人,卻嚇不住生意遍天下的東善商號!”


    見事已敗露,龍四索性大手一揮,怒罵道:“是又如何?這裏有何大人帶來的數百官差,外邊還有我一百多兄弟。眼下隻憑你們區區幾個人,還能反了天不成?”


    說罷,龍四眼神一狠,對何善勸道:“何大人,事到如今,你我已無路可退,索性殺了他們,一了百了!”


    此言一出,潘家眾人的臉色登時一變。如今柳尋衣身邊隻有許衡、湯聰、廖川、廖海,加在一起也不過區區五人,又如何能與書院外的數百人抗衡?


    何善臉色陰晴不定,直直地盯著柳尋衣,冷聲道:“柳尋衣,你沒資格質問我!反倒是本官有事想找你問個清楚。”


    柳尋衣眉心微皺,眼中泛起一抹狐疑之色,但卻並未多言。


    “還記得你送給我的‘晴川山水圖’嗎?”


    聞言,湯聰的臉色立即變的難看起來。柳尋衣眼神複雜,麵露躊躇之意,試探道:“何出此言?”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偷天換日,給我留下一張假圖。”何善怒聲道,“好在有人及時提醒,否則我把它獻給嶽丈,定不會有好果子吃!柳尋衣,你如此害我,難道還敢奢望,本官今天能替你主持公道嗎?”


    “你……”


    “全部給我綁起來,帶回去!”何善不給柳尋衣解釋的機會,猛然大手一揮,喝令道,“如遇反抗者,格殺勿論!”


    說罷,他惡狠狠地瞪著柳尋衣,咬牙切齒地威脅道:“柳尋衣,我知你武功高強,可你救得了自己,能救得了潘家人嗎?你若敢反抗,潘家人必先替你而死!你放心,本官一向恩怨分明,冤有頭、債有主,隻要你肯乖乖跟我回去,本官絕不會為難其他人。”


    “早該如此!”龍四興奮地大叫道,“雖然事有曲折,但結果仍在計劃之中,我們……”


    “你住口!”不等龍四把話說完,何善狠狠瞪了他一眼,龍四訕訕一笑,卻也不再多言。


    許衡持刀護在潘文夫婦身前,麵對緩緩逼來的官差,急聲問道:“門主,怎麽辦?要不要殺出去?”


    柳尋衣環顧著四周黑壓壓的官差,轉而又看了看戰戰兢兢,惶惶不安的潘文一家,猶豫再三,方才輕歎一聲,隨之將手中的寶劍“咣當”一聲,扔在地上。


    “放下兵刃,跟他們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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