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田夫從部隊辦理完退伍手續,連夜趕回。回來時,正是早晨八點,他興奮得臉上泛著紅光。


    林夕夢一見到他,從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已辦妥。楊鵬飛在跟前,她不好問,他也不便說。


    樊田夫退伍一事對外人是保密的,怕他家人知道,那將遭到兄長們阻攔。


    樊田夫東西還沒放下,就問:“怎麽樣?”樊田夫是問大華酒店工程進展情況。


    楊鵬飛臉色難看地站在那裏。林夕夢去給樊田夫倒一杯開水,放到他麵前。


    等他坐定,她說:“停工了。”


    “什麽?!”樊田夫霎時變了臉色,大聲說:“誰讓你們停工的?”


    “我。”林夕夢平靜地回答。


    “你!你簡直……為什麽不告訴我?”


    “來不及。”


    “打電話!為什麽不打電話?”


    “……”


    “工人呢?現在工人呢?”


    “放假讓他們回去了。”


    “你!……”看樊田夫氣壞了,楊鵬飛這才開口說話:“我剛剛為這事還在與林經理爭論。老刁火了,來電話說不幹就拉倒,那海中家也別幹了。”


    “你沒說我回部隊不在家?”


    “我說了。”


    “他怎麽說?”


    “他一聽你不在家口氣才緩下來。他說怎麽您家有個林經理,是個女的,讓簽了什麽協議。我說我也不知道,她是俺家副經理,主責大華酒店施工,他就說等您回來與他通電話。”林夕夢自己去倒水喝,心想:隻要樊田夫今天不給她耳光就行了。


    她喝一口水,故作鎮靜地說:“這是個騙局。”


    “你淨胡說!騙局!騙局!你整天就知道騙局!一個黑卯扈就把你嚇破了膽,留下後遺症,再遇到大工程就說是騙局……”樊田夫氣得不知如何發作,可一提起黑卯扈自己竟然笑了。


    林夕夢和楊鵬飛也笑起來。自從那次遇險以來,她和藍寶琨的驚嚇,以及她打算如何花掉那一百多萬計劃,成為大家的笑料,什麽時候提起就大笑一場。


    樊田夫又總是活靈活現添油加醋地描繪。林夕夢說:“可這次真是個騙局。”樊田夫大聲說:“就是騙局也不用你管!誰像你和藍寶琨兩個廢物!一個黑卯扈就說成是黑社會。就算是黑社會,讓他來找我。我就站在這裏不動,要殺要割全由他,我明確告訴他:讓他先動手,最好能一刀殺死我,一刀殺不死我,隻要我還有一口氣,那麽,小子就看我的了。你們倒好,被人家像提小雞似的提著,深更半夜丟盔卸甲跑回兩個抖成小雞篩糠般人形,後來再去招魂兒,在梧桐招過不行再去白浪島招,害得我整天寫招魂兒帖……”楊鵬飛笑彎了腰,問:“不是還有那一百萬提成?”


    “一百多萬呢!快別提了,你沒看她那副興奮模樣兒,說要給我買高級轎車,買房子,還買什麽什麽,就差沒把中南海列入采購計劃。林經理,你買啊,你買的在哪裏?俺怎麽都沒看到……”


    “就你強!”林夕夢渾身冒汗,坐不住了,隻好轉守為攻,說,


    “把個馬正岩弄到公司,說這次我可挖到一棵參了。說他對財務很有一套,又能跑工商,又能跑稅務,又能貸款,又能打官司,就差不能生孩子。結果呢,來了三天就騙走兩萬塊錢。不到一月,大山莊飯店就簽了八千飯費。你不是說他對財務很內行,說起來很有一套,還……還……還說那決定具有裏程碑意義……”


    “還……還……還……又結不上來了。”樊田夫說,


    “你忙什麽?誰能搶你的?誰像你去找個學生來當業務員,叫什麽來?張明生?對,就叫張明生,來下海三個月沒攬到一塊工程,後來攬到一個三萬塊錢的小活兒就卷鋪蓋卷跑了,連個招呼都不打。還說是個班長,你說你那些不是班長的學生能怎麽樣?……”張明生是卓其的學生,樊田夫總誣說是林夕夢的學生。


    “我看啊,”楊鵬飛說,


    “您兩個是狗咬狗一嘴毛,誰也別說誰,烏鴉別嫌豬黑,豬也別嫌烏鴉大長嘴。不過這一次,是不是林經理看我們要先買上高級轎車,就眼紅了?”


    “那還不定呢。”樊田夫說,


    “咱先說下,等我們買回高級轎車來,不許你坐。你敢上去坐,我和鵬飛就把你從車上踹出去;你要放賴不下去,就把你直接送回三十九中學,去當你的結巴老師去。”有人來找楊鵬飛,楊鵬飛邊笑邊走出去。


    林夕夢看樊田夫火氣差不多消了,就說:“你走後,我一天不知幾遍去催莊工,就是老刁手下監督這工程的老莊。老莊總說款快到了。前天,我又去,老莊說,老刁讓他轉告我,款已貸下來,就從梧桐建行貸的,但還需兩三天才能啟用。那時,工人們已經沒有材料幹活……”


    “怎麽就不能對付點材料先幹著,明夫就是死腦筋死心眼……”


    “這跟明夫無關!你先聽我說。”樊田夫被製止住,林夕夢接著說:“我一聽還需再等兩三天,知道他們這又是在拖。他們很清楚,再幹兩三天大量材料就進去了。我當即返回公司,查找梧桐建行行長電話號碼,對老刁貸款事進行查實。人家不認識我,說這是銀行保密的事。我隻好說久仰人家大名,眼下為公司利益,不得不落實是否有此事。他這才說那姓刁的是托人找過他,但現在隻是他們有這個意向,建行卻並沒說貸給他們,至於已經貸下幾十萬,更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他要我心中有數就可以,所以在楊鵬飛麵前我沒提。”


    “我並不在意這大華酒店,我看中的是海中家。你想想,那麽大的工程,就算大華我們給白幹,又能怎樣?”


    “可是,他連幾十萬都沒有,哪裏來的上千萬?”


    “人家是貸款!”樊田夫大聲說。


    “他連幾十萬都貸不下來,怎麽能貸下上千萬?”她也開始吼了。


    “人家上千萬是從白浪島銀行貸!”


    “行了!我不信這一套。”


    “書呆子!你不信是你的事,你停工幹什麽?”他火氣又上來,聲音越來越高。


    “我不能眼看著把錢白扔進去。”


    “就你聰明!我看出你這個書呆子半仙聰明樣兒來!”


    “半仙也比你這個弱智兒強!弱智到連考大學資格都沒有!”


    “滾回你學校去!在這裏淨破壞我的計劃!”


    “滾回你部隊去!去當你的癡死兵!”兩個人扯著高嗓音,聲嘶力竭,大吵大叫,誰也說服不了誰。


    嚇得隔壁辦公人員大氣不敢出。當林夕夢去衛生間回來時,胡小玉叫住她,對她耳語說:“林經理,你先軟一點兒吧。他現在正在氣頭上,恐怕一時你難說服他。這樣都太傷身體了。連門口賣糖葫蘆老大爺都認為你們在打仗,進來讓我們去勸勸你們,可誰也不敢進去。正好見你出來,我跟你說說。”林夕夢嗓子已嘶啞,對胡小玉說:“我必須說服他。明夫呢?”


    “早嚇跑了。他說快臨到他頭上。”林夕夢回到原來位置上坐下,說:“我在大華已見過那個姓高的小青年,就是在我們之前給大華幹過的。他一臉哭相,說投進五萬多,現在老刁還不承認,打官司都沒著落,因為現在施工的又是我們,說他白投了。”


    “你現在停工不是也白投了?就算是個騙局,這豈不正中他下懷?”


    “他想這樣,但他不敢。”


    “你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剛才你還說那姓高的小青年白白投了,臨到你了,你又說他不敢。我問你,老刁要不承認你能怎樣?”


    “我能怎樣?”林夕夢順手拉開抽屜,取出那份停工協議書,上麵注有紅星進駐工地時間、人數,已投入資金數額及停工原因,還有她和老莊代表甲乙雙方單位的簽名。


    她說:“我能拿著這個去法院。”樊田夫氣呼呼一把拿過去。讓老莊簽這份協議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那天中午,林夕夢請他吃了頓飯,她再三勸酒,直到把他灌醉。等他回到宿舍睡得迷迷糊糊,她拿著一式兩份的協議去找他,說鑒於款項不能到位這個原因,她決定暫時停工,但怕他無法向老刁交待,替他想了個辦法,簽份協議。


    老莊歡天喜地地簽了,感激林夕夢為他著想。當他睡醒後,就給老刁打電話,匯報這事。


    結果,遭到老刁厲聲臭罵,命他立刻向她索要協議。老莊索要協議時臉色慘白,她說協議已捎回公司。


    那時她正在指揮工人撤退,老刁三番五次打電話追問是否要回去,老莊就三番五次來哀求她,說讓她看在他那一大把年紀上可憐他。


    樊田夫看完協議,火氣消了一些,說:“無論怎樣,你應該等我回來。”林夕夢說:“並不是不能等你回來,而是我跟明夫商議,必須趕在你回來之前!我們知道你回來是絕對不會讓停工的。”


    “你們兩個倒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樊田夫諷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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