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令老張尷尬的，是前妻談秀披散著頭發，睡眼惺忪走出臥室，很自然地從身後抱住了年輕的男人，隨後，側頭看到了他。</p>
談秀沒有大驚小怪，而是解說一樣：“哦，沒想到你離婚後還保留著房門鑰匙。”</p>
愕然的年輕男人立刻鬆弛下來：“啊，原來是大哥啊。正好，下午燉牛肉，晚上一起吃牛肉火鍋呀。”</p>
老張要往回縮，奈何談秀扔過來一雙拖鞋。是當初他穿過的拖鞋。就衝談秀沒有將他存在的痕跡抹幹擦淨，他也必須支棱起來，以免給後浪留下笑柄。</p>
如坐針氈，窮盡平生所能，假裝沉著冷靜，一直覺得下一秒就撐不住，會奪門而逃；一直奇跡般地撐著。直到陸振中打來電話。</p>
老張聲稱有朋友聽說他歸來，非要請他吃飯，大飯店都訂好了，說啥都要走。談秀就澹澹的笑著，看著。</p>
老張出來後，才覺得後背早已被虛汗濕透。</p>
他給陸振中打電話，講他下午的作死經曆。陸振中聽得哭笑不得。他索性請老張吃飯，給老張壓驚，給自己補充營養。</p>
</p>
找了家老字號的崇明熱氣羊肉店，兩個人好好吃了一回肉。對陸振中來說，算是補償了那個沒有接的保溫盒的遺憾。</p>
“你不用回家陪你媽媽？”吃飽喝足，老張才想起來問。</p>
“我兒子在，她完全不需要我了。”</p>
“也算享天倫之樂了。中國老人可不就圖這個嘛。”</p>
陸振中問老張：“你的繼任者，他看上去怎麽樣？”</p>
老張咂摸嘴：“我倒是很想說他幾句壞話，可愣是想不出。這家夥跟缺心眼一樣，對我熱情得像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樣。你說，就是失散的兄弟，也得提防人家來搶奪財產吧？他跟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對我那叫一個全無防備啊。</p>
他這樣，讓我的壞心眼往哪裏擱？最煩的就是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p>
陸振中笑。</p>
吃過晚飯，已經晚上快9點。陸振中堅持送老張回JA區。越靠近市中心，越燈火通明。城市的夜燈燃得上海像座不夜城。</p>
路上，老張冷不丁問陸振中：“你對你的人生滿意嗎？”</p>
陸振中：“不到蓋棺那一刻，不能有結論吧？譬如你，不需要上班，退休金不錯，邊旅遊邊拍風景邊說人生經驗，說不定就成了風格獨特的旅遊博主了呢。老張，你勤勤懇懇工作三十年，剛過新手村，再往前，才是廣闊天地，大有可為！”</p>
這回輪到老張笑了。</p>
送完老張，參觀完老張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家”後，陸振中驅車回銀杏苑。也不知怎的，車都停好了，靠著車往上眺望，眺望見桑媽媽的窗口，燈光由明變暗。他突然生出打擾感。</p>
默默注視了一會兒桑白月窗口的燈光，沒有等到心有默契不點通，桑白月推窗朝他揮手，陸振中重新坐回車內，又驅車回了安亭。</p>
到安亭時已經逾十一點。</p>
躡手躡腳開門，輕手輕腳洗漱，心滿意足躺在柔軟的床上。</p>
他對他的人生滿意嗎？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的尚未到來，對於當下，他無疑是滿意的。</p>
命運曾對他舉起重錘，雖然落在他身上時已然卸力，但他是個乖學生，經此早已學會知足常樂。賬戶裏有錢，戶口本上寫著“已婚”，上有老，下有小，而他正年富力強，他除了感恩，還想怎麽樣呢？</p>
周四和周五，冰步琳都不曾來上班。</p>
據說老韓也請假了。陸振中沒有細打聽。</p>
老張窮遊歸來後，大力一直蠢蠢欲動，說要來上海，跟哥們兒聚一聚。唯一讓他拿不定主意的，是要不要帶妻小。</p>
經過這麽久的新政上台，他自認為兒子無法無天、沒大沒小的性格已經收斂很多，而且能安靜地坐下來完成學校作業了；老婆經過以淚洗麵和隔三差五的反抗之後，現在也安生下來。</p>
下一步，他要把老婆推出家門，讓她去上班。</p>
再下一步，他要讓他媽媽進場住進家裏，好讓媽媽製衡他老婆。他嘛，還是要騰出精力，到外麵找一份養家湖口的工作的。</p>
現在各項進展基本貼合計劃，萬一帶老婆和孩子去了繁華上海，吃喝玩樂一番後，回家再反彈，豈不是前功盡棄？</p>
老張壓根就不高興湊吃喝玩樂的局，他要為養老做籌備，每一分錢都想花得有價值。於是，他誠心誠意勸大力珍惜革命成果。大力從諫如流。</p>
周五臨近下班，陸振中已和桑白月約好，下班後去銀杏苑，第二天載著桑白月和小珍奇回安亭，見兒子是其一，其二是看望一下小石頭。</p>
桑白月沒有細追問他怎麽知道小石頭生病的事。桑白月在生活中，很多時候是大而化之的。譬如陸振中買東西，無論買什麽，她都不會追問價格。她隻會當禮物收下。</p>
沒想到，臨近下班，前台打來電話，說有訪客來訪。</p>
陸振中趕緊查了一個工作安排表，確認當天絕無預約訪客。</p>
猶猶豫豫走出小辦公室，在前台處，一眼看到一個妖嬈到過份的背影。</p>
陸振中心裏咯噔一下。</p>
背影轉過身，露出化了精致妝容的臉。證實了陸振中的猜想：關關。</p>
關關一望見陸振中，立刻熱切地走了過來。她的衣著打扮跟辦公室風格明顯不同，吸引了不少同事或明或看的窺視。</p>
陸振中嚇得差點後退，真怕關關上來就挽住他的胳膊。</p>
“關關！你怎麽是來找我，不是去找金亞明？”陸振中急中生智，大聲詢問。</p>
這一問，還真有效。</p>
關關立刻都起嘴巴，還嬌嗔地跺了一下腳：“那個死鬼！他真的跟他前妻混到一起去了。一家三口窩在發臭的小旅館裏。真他娘見鬼！他到底是被我拆除了假麵目，索性不演了，還是故意氣我，提醒我善待他，否則他就離我而去？”</p>
陸振中吃驚情商那麽高的關關也有不分場合說話的時候。真是愛戀上腦，為金亞明走火入魔了。</p>
他快步往外走，引領著關關出了辦公區。</p>
談秀沒有大驚小怪，而是解說一樣：“哦，沒想到你離婚後還保留著房門鑰匙。”</p>
愕然的年輕男人立刻鬆弛下來：“啊，原來是大哥啊。正好，下午燉牛肉，晚上一起吃牛肉火鍋呀。”</p>
老張要往回縮，奈何談秀扔過來一雙拖鞋。是當初他穿過的拖鞋。就衝談秀沒有將他存在的痕跡抹幹擦淨，他也必須支棱起來，以免給後浪留下笑柄。</p>
如坐針氈，窮盡平生所能，假裝沉著冷靜，一直覺得下一秒就撐不住，會奪門而逃；一直奇跡般地撐著。直到陸振中打來電話。</p>
老張聲稱有朋友聽說他歸來，非要請他吃飯，大飯店都訂好了，說啥都要走。談秀就澹澹的笑著，看著。</p>
老張出來後，才覺得後背早已被虛汗濕透。</p>
他給陸振中打電話，講他下午的作死經曆。陸振中聽得哭笑不得。他索性請老張吃飯，給老張壓驚，給自己補充營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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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家老字號的崇明熱氣羊肉店，兩個人好好吃了一回肉。對陸振中來說，算是補償了那個沒有接的保溫盒的遺憾。</p>
“你不用回家陪你媽媽？”吃飽喝足，老張才想起來問。</p>
“我兒子在，她完全不需要我了。”</p>
“也算享天倫之樂了。中國老人可不就圖這個嘛。”</p>
陸振中問老張：“你的繼任者，他看上去怎麽樣？”</p>
老張咂摸嘴：“我倒是很想說他幾句壞話，可愣是想不出。這家夥跟缺心眼一樣，對我熱情得像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樣。你說，就是失散的兄弟，也得提防人家來搶奪財產吧？他跟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對我那叫一個全無防備啊。</p>
他這樣，讓我的壞心眼往哪裏擱？最煩的就是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p>
陸振中笑。</p>
吃過晚飯，已經晚上快9點。陸振中堅持送老張回JA區。越靠近市中心，越燈火通明。城市的夜燈燃得上海像座不夜城。</p>
路上，老張冷不丁問陸振中：“你對你的人生滿意嗎？”</p>
陸振中：“不到蓋棺那一刻，不能有結論吧？譬如你，不需要上班，退休金不錯，邊旅遊邊拍風景邊說人生經驗，說不定就成了風格獨特的旅遊博主了呢。老張，你勤勤懇懇工作三十年，剛過新手村，再往前，才是廣闊天地，大有可為！”</p>
這回輪到老張笑了。</p>
送完老張，參觀完老張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家”後，陸振中驅車回銀杏苑。也不知怎的，車都停好了，靠著車往上眺望，眺望見桑媽媽的窗口，燈光由明變暗。他突然生出打擾感。</p>
默默注視了一會兒桑白月窗口的燈光，沒有等到心有默契不點通，桑白月推窗朝他揮手，陸振中重新坐回車內，又驅車回了安亭。</p>
到安亭時已經逾十一點。</p>
躡手躡腳開門，輕手輕腳洗漱，心滿意足躺在柔軟的床上。</p>
他對他的人生滿意嗎？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的尚未到來，對於當下，他無疑是滿意的。</p>
命運曾對他舉起重錘，雖然落在他身上時已然卸力，但他是個乖學生，經此早已學會知足常樂。賬戶裏有錢，戶口本上寫著“已婚”，上有老，下有小，而他正年富力強，他除了感恩，還想怎麽樣呢？</p>
周四和周五，冰步琳都不曾來上班。</p>
據說老韓也請假了。陸振中沒有細打聽。</p>
老張窮遊歸來後，大力一直蠢蠢欲動，說要來上海，跟哥們兒聚一聚。唯一讓他拿不定主意的，是要不要帶妻小。</p>
經過這麽久的新政上台，他自認為兒子無法無天、沒大沒小的性格已經收斂很多，而且能安靜地坐下來完成學校作業了；老婆經過以淚洗麵和隔三差五的反抗之後，現在也安生下來。</p>
下一步，他要把老婆推出家門，讓她去上班。</p>
再下一步，他要讓他媽媽進場住進家裏，好讓媽媽製衡他老婆。他嘛，還是要騰出精力，到外麵找一份養家湖口的工作的。</p>
現在各項進展基本貼合計劃，萬一帶老婆和孩子去了繁華上海，吃喝玩樂一番後，回家再反彈，豈不是前功盡棄？</p>
老張壓根就不高興湊吃喝玩樂的局，他要為養老做籌備，每一分錢都想花得有價值。於是，他誠心誠意勸大力珍惜革命成果。大力從諫如流。</p>
周五臨近下班，陸振中已和桑白月約好，下班後去銀杏苑，第二天載著桑白月和小珍奇回安亭，見兒子是其一，其二是看望一下小石頭。</p>
桑白月沒有細追問他怎麽知道小石頭生病的事。桑白月在生活中，很多時候是大而化之的。譬如陸振中買東西，無論買什麽，她都不會追問價格。她隻會當禮物收下。</p>
沒想到，臨近下班，前台打來電話，說有訪客來訪。</p>
陸振中趕緊查了一個工作安排表，確認當天絕無預約訪客。</p>
猶猶豫豫走出小辦公室，在前台處，一眼看到一個妖嬈到過份的背影。</p>
陸振中心裏咯噔一下。</p>
背影轉過身，露出化了精致妝容的臉。證實了陸振中的猜想：關關。</p>
關關一望見陸振中，立刻熱切地走了過來。她的衣著打扮跟辦公室風格明顯不同，吸引了不少同事或明或看的窺視。</p>
陸振中嚇得差點後退，真怕關關上來就挽住他的胳膊。</p>
“關關！你怎麽是來找我，不是去找金亞明？”陸振中急中生智，大聲詢問。</p>
這一問，還真有效。</p>
關關立刻都起嘴巴，還嬌嗔地跺了一下腳：“那個死鬼！他真的跟他前妻混到一起去了。一家三口窩在發臭的小旅館裏。真他娘見鬼！他到底是被我拆除了假麵目，索性不演了，還是故意氣我，提醒我善待他，否則他就離我而去？”</p>
陸振中吃驚情商那麽高的關關也有不分場合說話的時候。真是愛戀上腦，為金亞明走火入魔了。</p>
他快步往外走，引領著關關出了辦公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