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前前後後簡單交代了一番事，背負雙手往後院走去。</p>
羅青回轉過頭，瞧見門口神色呆滯的江山，輕笑一聲，食指叩了叩桌麵，玩味道：</p>
</p>
“江山，你進我藥鋪，有何貴幹？”</p>
江山底氣不足，外強中幹道：“來藥鋪自是為抓藥！</p>
羅青，這是藥方，趕快給我抓來。”</p>
江山從袖口中掏出折疊的紙張，遞了過來。</p>
羅青嗤笑一聲，江山心中的小九九他一清二楚，自己泥腿子出身，不認得字，江山故意掏出藥方，是為扳回一局。</p>
隻是此羅青非彼羅青，羅青行走街衢就發現，此地文字與前世古代繁體字相同，他都能認得。</p>
羅青攤開藥方紙張，一邊喃喃念藥方，一邊回身尋找對得上的小抽屜。</p>
“白術一錢，陳皮七分，砂仁五分，茯苓一錢，當歸身八分，藿香三分。”</p>
稱重藥材的東西是個小稱，名戥(děng)子，是專用以稱量微重的杆秤。</p>
江山怔怔望著，小鎮黔首大多目不識丁，識字的寥寥無幾，他江山同樣鬥大的字不識一個，卻沒想到這泥腿子羅青竟認得字。</p>
紙包好藥材，江山掏出五枚布錢，仍到了櫃台桌上，不過羅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卻不把藥包遞過去。</p>
江山瞪了瞪眼睛，“布錢在那裏，藥材給我。”</p>
羅青搖搖頭，“不夠。”</p>
江山鐵青著臉，“放屁，幾日前我來拿一模一樣的，這包藥就值五枚布錢！”</p>
羅青澹澹道：“漲價了。”</p>
適才老郎中遞給羅青一份昨日備好的藥材價單，因此他知道江山所言非虛，可眼下老郎中去睡回籠覺，他與江山仇人相見，手頭又確實缺銀子，不坑他幾兩銀錢，實在說不過去。</p>
“你……”</p>
江山氣憤不已，但小鎮隻有此一家藥鋪，若與寡身一人的老郎中唯一弟子羅青起了衝突，往後待其接手鋪子，恐不會好過。況且不在此處抓藥，其他再無地方了。</p>
江山陰沉著臉，繼而從懷中掏出攢下的小用錢——兩枚布錢，放在櫃台上。</p>
羅青沒去接過手的打算，似笑非笑望著江山。</p>
直到江山掏出四枚布錢，將在發作邊緣時，羅青才沒再得寸進尺討要。</p>
此方祀世，貨幣流通隻金銀足夠百姓使，以銀鍛鑄成的‘三銖布幣’為基礎貨幣，其形似鏟，不過鏟身正中開裂口子，柄首也有小口可穿線，黔首百姓常稱作‘布錢’，或銀布錢。</p>
當然，並非隻有布錢，實際上銀錠也有流通，通常一兩銀錠相當於八枚布錢，不過實際中一兩銀隻能當七枚乃至六枚布錢。</p>
外圓內方的銅錢並非不存在，但記憶中，那孔方兄都當作了驅邪壓勝物，如招魂嫗有一項名為《勾錢》的招魂法，就需以九枚銅錢做法事。</p>
回煞伯及其卷徒，招魂的小祀術並非隻一種，而是種類繁多，且各有千秋。其中差別，羅青並不知曉，隻是記憶中有見過。</p>
如那垂垂老矣的皋複老，最擅呼號之術，聲如夜梟，極為刺耳，前身曾見皋複老為人招魂，沒甚麽複雜法事，隻是在人丟魂地方，登高驚啼，不片刻，人魂魄自歸。</p>
還有振衣夫，亦有自家擅長的招魂法。</p>
江山給的四枚銀布錢不算少了，沽一小壺酒水，綽綽有餘。</p>
不說江山那不拿得出來，後院裏的老郎中興許悄悄聽著他動作，偷吃下幾枚布錢算不上什麽大事。</p>
可若表現得太過貪婪，引得心思深沉的老郎中惡感，那就不知是福是禍了。</p>
羅青隨手扔過去藥材，收攏來那多餘的四枚銀布錢入了自己腰包。</p>
見鋪子無人，羅青進了後院廚房，煮了半鍋粥，又從街上小販處買來幾張餅。</p>
回來時，恰好看到矮小矮小老郎中躺在太師椅上，映門曬太陽，手中抱著一本書冊，封皮印有《祀訣》兩個黑體大字。</p>
羅青盛來一碗粥，上放大餅，恭敬遞給老郎中，眼眸則掃向書冊，暗暗記下書名。</p>
老郎中後院有一間書房，眼下羅青尚未獲得書房準入權，估摸著裏頭除卻放有藥理書籍外，武功秘籍興許也有幾本，畢竟老郎中不是常人。</p>
往後羅青若是準獲進入，或趁著老郎中不在藥鋪，羅青無論如何都要進去瞧瞧，偷學來一些秘籍。</p>
老郎中沒接手粥，而是讓羅青放在側旁桌上。</p>
羅青不管老郎中如何，他自己盛了滿當一碗後，狼吞虎咽吃了起來，一連幹掉兩碗粥，兩張大餅，才意猶未盡地停下。</p>
老郎中這才慢悠悠端起碗，抿上一口，微微頷首，瞥了一眼羅青，澹澹道：</p>
“以後上山采藥之事，我也都交予你。</p>
隻是當下你身子骨差了點，昨日下山，竟氣喘如牛，亟需提升體質。</p>
我打算教你一套口訣以及一門武藝拳法，你可願學？”</p>
羅青心頭一喜，行禮道：“弟子願學。”</p>
“那記得明日卯時來藥鋪。</p>
我去房中煉藥了，若有病人前來，你照著書上自己看著應付，不要打擾我。</p>
日暮走時，隻需虛掩上門即可。”</p>
老郎中站起身，拿出一本《金貴藥方》給羅青，轉身往後院去。</p>
羅青拱手稱是。</p>
來到藥鋪後，他根本沒看到昨日向自己討要走的那株押不蘆，老郎中進房煉藥，應是實驗押不蘆藥性。</p>
羅青掀開藥方，大致瀏覽。</p>
這藥方從男病陰物不勃，到女人月事不調，從外跌打損傷，到內傷筋動骨，從五髒到六腑各色各疾，都有相對療法。</p>
粗略通讀後，羅青才認真研讀起來。</p>
多一技傍身，百利而無一害。</p>
大日西斜，轉眼天暮。</p>
羅青終於不再伏桉，站起身伸展懶腰，見天色已晚，羅青懷揣著敲詐來的布錢，按老郎中所言，輕合上門，一路往酒肆去。</p>
不早些弄死單漢，容易夜長夢多，兩日來行事小心翼翼的羅青，不允許有這般潛伏的威脅存在。</p>
單漢不知何時會下手敲悶棍自不用說，萬一他大嘴巴子向外人透露出詭物眼球秘密，招惹來不知凡幾的覬覦之人，那才是麻煩事兒。</p>
羅青循著記憶，一路走到李家酒壚。</p>
鎮上有些人家會釀酒，但要數規模最大、酒質最好，非李家酒壚莫屬。</p>
李家酒壚並不在中軸的鎮街道上，而是位於鎮北的一條偏僻小巷裏。</p>
羅青就著餘暉而來，同樣有手拎著酒壺的鎮民迎麵返回。</p>
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p>
羅青深吸一口氣，甫一入巷子，距酒家尚遠處，便聞到了那股濃鬱醇釀酒氣。</p>
他嗅覺靈敏，隻覺酒中似有一股雜味，非是單純的酒氣。</p>
但辨別不出酒中混雜了何物。</p>
羅青走到李家酒壚門前，向售賣的李家兒子要了一壺酒，連帶著酒壺，恰好四個布錢，花去他今日訛來的全部銀錢。</p>
羅青握住酒壺後，迫不及待地擰開壺塞。</p>
年紀弱冠的李家兒子熱情笑道：“看來兄弟也是一隻酒蟲。”</p>
羅青笑了笑，回轉離去後，眉目微閃，重童現。</p>
“李家酒：與尋常糧食所釀造之酒並無二致，不過其中加入麝獸精華，雄性麝獸可擼出精華，添入酒中，異香撲鼻，有輕微壯陽之效。”</p>
羅青嘴角一抽，再看這酒，頓時興味寥寥。</p>
好酒還是都留給單漢，作他斷頭酒罷。</p>
羅青回轉過頭，瞧見門口神色呆滯的江山，輕笑一聲，食指叩了叩桌麵，玩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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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你進我藥鋪，有何貴幹？”</p>
江山底氣不足，外強中幹道：“來藥鋪自是為抓藥！</p>
羅青，這是藥方，趕快給我抓來。”</p>
江山從袖口中掏出折疊的紙張，遞了過來。</p>
羅青嗤笑一聲，江山心中的小九九他一清二楚，自己泥腿子出身，不認得字，江山故意掏出藥方，是為扳回一局。</p>
隻是此羅青非彼羅青，羅青行走街衢就發現，此地文字與前世古代繁體字相同，他都能認得。</p>
羅青攤開藥方紙張，一邊喃喃念藥方，一邊回身尋找對得上的小抽屜。</p>
“白術一錢，陳皮七分，砂仁五分，茯苓一錢，當歸身八分，藿香三分。”</p>
稱重藥材的東西是個小稱，名戥(děng)子，是專用以稱量微重的杆秤。</p>
江山怔怔望著，小鎮黔首大多目不識丁，識字的寥寥無幾，他江山同樣鬥大的字不識一個，卻沒想到這泥腿子羅青竟認得字。</p>
紙包好藥材，江山掏出五枚布錢，仍到了櫃台桌上，不過羅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卻不把藥包遞過去。</p>
江山瞪了瞪眼睛，“布錢在那裏，藥材給我。”</p>
羅青搖搖頭，“不夠。”</p>
江山鐵青著臉，“放屁，幾日前我來拿一模一樣的，這包藥就值五枚布錢！”</p>
羅青澹澹道：“漲價了。”</p>
適才老郎中遞給羅青一份昨日備好的藥材價單，因此他知道江山所言非虛，可眼下老郎中去睡回籠覺，他與江山仇人相見，手頭又確實缺銀子，不坑他幾兩銀錢，實在說不過去。</p>
“你……”</p>
江山氣憤不已，但小鎮隻有此一家藥鋪，若與寡身一人的老郎中唯一弟子羅青起了衝突，往後待其接手鋪子，恐不會好過。況且不在此處抓藥，其他再無地方了。</p>
江山陰沉著臉，繼而從懷中掏出攢下的小用錢——兩枚布錢，放在櫃台上。</p>
羅青沒去接過手的打算，似笑非笑望著江山。</p>
直到江山掏出四枚布錢，將在發作邊緣時，羅青才沒再得寸進尺討要。</p>
此方祀世，貨幣流通隻金銀足夠百姓使，以銀鍛鑄成的‘三銖布幣’為基礎貨幣，其形似鏟，不過鏟身正中開裂口子，柄首也有小口可穿線，黔首百姓常稱作‘布錢’，或銀布錢。</p>
當然，並非隻有布錢，實際上銀錠也有流通，通常一兩銀錠相當於八枚布錢，不過實際中一兩銀隻能當七枚乃至六枚布錢。</p>
外圓內方的銅錢並非不存在，但記憶中，那孔方兄都當作了驅邪壓勝物，如招魂嫗有一項名為《勾錢》的招魂法，就需以九枚銅錢做法事。</p>
回煞伯及其卷徒，招魂的小祀術並非隻一種，而是種類繁多，且各有千秋。其中差別，羅青並不知曉，隻是記憶中有見過。</p>
如那垂垂老矣的皋複老，最擅呼號之術，聲如夜梟，極為刺耳，前身曾見皋複老為人招魂，沒甚麽複雜法事，隻是在人丟魂地方，登高驚啼，不片刻，人魂魄自歸。</p>
還有振衣夫，亦有自家擅長的招魂法。</p>
江山給的四枚銀布錢不算少了，沽一小壺酒水，綽綽有餘。</p>
不說江山那不拿得出來，後院裏的老郎中興許悄悄聽著他動作，偷吃下幾枚布錢算不上什麽大事。</p>
可若表現得太過貪婪，引得心思深沉的老郎中惡感，那就不知是福是禍了。</p>
羅青隨手扔過去藥材，收攏來那多餘的四枚銀布錢入了自己腰包。</p>
見鋪子無人，羅青進了後院廚房，煮了半鍋粥，又從街上小販處買來幾張餅。</p>
回來時，恰好看到矮小矮小老郎中躺在太師椅上，映門曬太陽，手中抱著一本書冊，封皮印有《祀訣》兩個黑體大字。</p>
羅青盛來一碗粥，上放大餅，恭敬遞給老郎中，眼眸則掃向書冊，暗暗記下書名。</p>
老郎中後院有一間書房，眼下羅青尚未獲得書房準入權，估摸著裏頭除卻放有藥理書籍外，武功秘籍興許也有幾本，畢竟老郎中不是常人。</p>
往後羅青若是準獲進入，或趁著老郎中不在藥鋪，羅青無論如何都要進去瞧瞧，偷學來一些秘籍。</p>
老郎中沒接手粥，而是讓羅青放在側旁桌上。</p>
羅青不管老郎中如何，他自己盛了滿當一碗後，狼吞虎咽吃了起來，一連幹掉兩碗粥，兩張大餅，才意猶未盡地停下。</p>
老郎中這才慢悠悠端起碗，抿上一口，微微頷首，瞥了一眼羅青，澹澹道：</p>
“以後上山采藥之事，我也都交予你。</p>
隻是當下你身子骨差了點，昨日下山，竟氣喘如牛，亟需提升體質。</p>
我打算教你一套口訣以及一門武藝拳法，你可願學？”</p>
羅青心頭一喜，行禮道：“弟子願學。”</p>
“那記得明日卯時來藥鋪。</p>
我去房中煉藥了，若有病人前來，你照著書上自己看著應付，不要打擾我。</p>
日暮走時，隻需虛掩上門即可。”</p>
老郎中站起身，拿出一本《金貴藥方》給羅青，轉身往後院去。</p>
羅青拱手稱是。</p>
來到藥鋪後，他根本沒看到昨日向自己討要走的那株押不蘆，老郎中進房煉藥，應是實驗押不蘆藥性。</p>
羅青掀開藥方，大致瀏覽。</p>
這藥方從男病陰物不勃，到女人月事不調，從外跌打損傷，到內傷筋動骨，從五髒到六腑各色各疾，都有相對療法。</p>
粗略通讀後，羅青才認真研讀起來。</p>
多一技傍身，百利而無一害。</p>
大日西斜，轉眼天暮。</p>
羅青終於不再伏桉，站起身伸展懶腰，見天色已晚，羅青懷揣著敲詐來的布錢，按老郎中所言，輕合上門，一路往酒肆去。</p>
不早些弄死單漢，容易夜長夢多，兩日來行事小心翼翼的羅青，不允許有這般潛伏的威脅存在。</p>
單漢不知何時會下手敲悶棍自不用說，萬一他大嘴巴子向外人透露出詭物眼球秘密，招惹來不知凡幾的覬覦之人，那才是麻煩事兒。</p>
羅青循著記憶，一路走到李家酒壚。</p>
鎮上有些人家會釀酒，但要數規模最大、酒質最好，非李家酒壚莫屬。</p>
李家酒壚並不在中軸的鎮街道上，而是位於鎮北的一條偏僻小巷裏。</p>
羅青就著餘暉而來，同樣有手拎著酒壺的鎮民迎麵返回。</p>
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p>
羅青深吸一口氣，甫一入巷子，距酒家尚遠處，便聞到了那股濃鬱醇釀酒氣。</p>
他嗅覺靈敏，隻覺酒中似有一股雜味，非是單純的酒氣。</p>
但辨別不出酒中混雜了何物。</p>
羅青走到李家酒壚門前，向售賣的李家兒子要了一壺酒，連帶著酒壺，恰好四個布錢，花去他今日訛來的全部銀錢。</p>
羅青握住酒壺後，迫不及待地擰開壺塞。</p>
年紀弱冠的李家兒子熱情笑道：“看來兄弟也是一隻酒蟲。”</p>
羅青笑了笑，回轉離去後，眉目微閃，重童現。</p>
“李家酒：與尋常糧食所釀造之酒並無二致，不過其中加入麝獸精華，雄性麝獸可擼出精華，添入酒中，異香撲鼻，有輕微壯陽之效。”</p>
羅青嘴角一抽，再看這酒，頓時興味寥寥。</p>
好酒還是都留給單漢，作他斷頭酒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