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風?好名字,閑話先不多說,我們邊吃邊聊,如何?”


    陳羽才看柳子風有些窘迫,當即笑著說道。說著,拎起手邊的“十年醉”,倒起酒來。


    柳子風欲言又止,周玉茹狠狠瞪了他一眼,讓柳子風口中那句“我不會喝酒”又咽回肚子裏了。


    “來,柳兄弟。這桌就我們兩個男人,今日一見頗為投緣,愚兄就不跟你客氣了,先幹為敬!”


    這陳羽才也是豪爽,杯中酒一幹而盡。柳子風咬牙,端起酒杯,一口將杯中酒咽下,滿臉通紅,咳了幾聲,好半晌才喘了一口氣。


    “哈哈,看來你不怎麽飲酒啊?哈哈!第一次就喝這‘十年醉’,你這樣子比我當時可是好多了。”


    陳羽才麵色微紅,比柳子風模樣要好了太多。這杯酒下肚,陳羽才話匣子就打開了。柳子風也被這位大師兄一身正氣豪氣幹雲的樣子打動,自從遭逢變故以後,難得露出些許微笑來。


    這頓飯吃了許久,直到兩大壇“十年醉”空空見底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液,方才作罷。


    柳子風喝了將近一壇,隻覺得後來那杯中酒入腹已經沒什麽感覺,滿腦自昏昏沉沉,竟是什麽事都不願去想。迷迷糊糊中還能看到陳羽才指著他笑罵,以及周玉茹在一邊嗔怪地說著什麽。


    “別拉……拉我,我沒……沒,沒事。”


    柳子風一邊口中嘟囔著,一邊甩開一條拉著他的手臂。這一刻,眼中似乎出現了另一個場景。


    青山綠水,樹木蔥鬱,山下小村,家家屋舍冒著炊煙,三五孩童在追逐嬉戲,一張張麵孔不停在他眼前浮現。父親嚴肅的臉色,母親臉上的微笑,還有眼中帶著溫暖,望向他的……柳子空。


    柳子風心中一痛!撕心裂肺,如刀如絞!


    “撲通”一聲,陳羽才也醉倒了。周玉茹叮囑了小師妹一聲,讓她扶著陳羽才回屋休息。


    “店家,拿酒來!”


    柳子風一聲大喝,把身旁周玉茹嚇了一跳。頓時大怒道:“你還要喝到什麽時候?”


    柳子風說完,便爬到在桌子上,無意識地*起來。


    周玉茹急忙扶著他,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客房,看著柳子風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模樣,心中就一頓來氣。但完全是她招呼柳子風喝酒的事情,早被她拋到腦後了。


    正欲離開柳子風的屋子,周玉茹忽然聽到他口中說起話來。


    “我……我……”


    “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周玉茹聽著好奇,又被他“我”了半天,惱火道:“我什麽我,你想做什麽?”


    “我……柳子空,我一定……殺了你……”


    柳子風身上的事情,從未開口說過。夢中發生的一切,他從未對人提起過。


    悲哀,仇恨,隱忍,沉默。


    周玉茹呆住了,她這才發現,她對這個從小就熟悉,才剛被爺爺收作幹孫子的弟弟並不了解。隻覺得柳子風是一個比她小幾歲的少年,性格靦腆,帶著幾分笨拙。一時間,她不知怎麽,突然有些後悔讓柳子風喝酒。


    柳子風躺在幹淨的床榻上,翻了個身,口中仍斷斷續續地不停嘟囔著。


    “柳子空怎麽了?”周玉茹在一邊,輕聲問道。


    “柳子空……你喪盡天良……父親,母親……你如何下得去手……”


    驀的,柳子風眼中流下兩行淚水,渾身緊繃,表情痛苦。同時,一股青黑色氣體驟然從他身體噴出,環繞柳子風周身,陣陣耀眼的青黑色光芒,屋裏忽明忽暗。


    “轟隆!”


    窗外一道驚雷響起,沒過多久,淅淅瀝瀝的就下起雨來。


    周玉茹被眼前一幕驚呆了。無論是柳子風的話,還是此時環繞著他的青黑之氣,無一不透露著少年身上的隱秘。


    驚雷滾滾,風雨齊臨!聲聲炸響如魔神咆哮,令的天地變色!


    許久,雷聲隱退,天地間一片寂靜,隻聽到嘩啦啦的雨聲打在窗外。


    屋內,陣陣鼾聲響起。周玉茹眼神複雜,定定地看著這張熟悉的麵孔,心中五味雜陳,沒來由地升起一陣悲涼。


    ……


    第二天,日上三竿。


    “啊!”


    一聲痛苦*,柳子風剛坐起的身子又倒了下去。腦中似有千萬蟻蟲一般,在瘋狂撕咬著他的神經。


    “咣當”一聲,門就被推開了。柳子風強掙紮著起身,朝門口望去。


    周玉茹依舊如昨日一身道袍,隻是眼眶不知怎麽有些發黑。立在門口看他半晌,才說道:“感覺好些了嗎?”


    柳子風被她這一句輕聲問候,有些詫異。瞧了她半天,直到後者又說道:“怎麽?難道沒喝過癮,還要再來兩壇不成?”


    他頓時腦袋一疼,渾身酸痛欲裂,連忙擺手搖頭,口中道:“不來了,再說多少都不來了。”


    周玉茹看到他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噗嗤”一樂,心中複雜也消散許多。


    “那就趕緊起來,今日我們便回落霞宗了。”


    說著,就幫他收拾起行李來。柳子風拍拍腦袋,又看到身旁桌上一杯茶水冒著熱氣,也顧不得燙抿了幾口,低聲說道:“謝謝。”


    周玉茹聞言撇撇嘴,停下手中動作,揶揄地看著他:“什麽時候開始跟姐姐這麽客氣了?”


    柳子風一臉尷尬,不知說什麽好。也忙起身,收拾起東西來。周玉茹見狀倒是沒有像平常一樣拿他打趣,兩人沒再說話,不多時便收拾完畢。


    到了客棧門口,陳羽才和那小師妹已經在等著他們。昨日一起吃飯的時候,柳子風也知道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師妹,名叫越紫萱,是被落霞宗掌門帶回來的。無依無靠,身世未知,從小生活在落霞宗裏,平日裏師兄們也很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小師妹,對她頗為照顧。


    四人見麵,都是一笑。陳羽才道:“收拾好了,那我們就回去吧。”


    說完,一行人朝著落霞宗方向行去。


    ……


    落霞宗還在落霞鎮西北,四人一路行走,雖比平日飛行慢了許多,但也不覺枯燥。除了周玉茹,陳羽才和越紫萱都不知道柳子風修煉過法門,趕路的速度並不快。至於周玉茹,更不會無端提起,同樣佯裝不知。


    不過有陳羽才,一路上倒是為柳子風講了不少落霞山脈的事情,再加上越紫萱這個丫頭,時間倒也過得飛快。


    這麽走了小半日,眼中三座高大巍峨的山脈愈發清晰。


    陳羽才看著仿佛近在眼前的三座山峰,回頭衝三人笑道:“再穿過這片樹林,我們就到了。”


    柳子風看著前方,整個人都被這恢弘之景震撼了。


    視線穿過密林上空,就看那三座奇峰青聳秀麗,直插雲霄,霞光萬道,瑞彩千條。半山腰間,霧氣繚繞如珠玉美環,不時變換著各種形狀。其中,不時有身影飛掠而過,道道仙光虛無縹緲,宛如人間仙境一般。


    有詩雲:紫氣東來霞萬道,雲煙縹緲路千條。


    不多時,四人便穿過那片密林,來到了山腳下。


    山下並非空蕩蕩的,修建著成片的屋舍閣樓,十分整齊。與周圍村鎮不同的是,這裏近半以上的都是身著道袍之人,看樣子是落霞宗宗門弟子,少半是一些平民百姓,做些雜務。


    幾人腳步未停,來到這片屋舍中頗為顯眼的一處閣樓。閣樓的門敞開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正在門口,靠在竹椅上曬太陽。聽到腳步聲,微眯的眼睛睜了睜,看見陳羽才幾人,坐起來一笑:“羽才和紫萱,還有玉茹丫頭也一起回來了?”


    陳羽才上前一步,衝老頭行了一禮,微笑說道:“季師叔,我們幾人剛返回宗門。這位是玉茹師妹的小弟,是來準備考教一番的,還請師叔登記一下。”


    “哦?”


    老者眼睛看向柳子風,打量幾眼,目光有意無意看了看柳子風懷裏,才道:“模樣還算可以,這樣吧,你把名字和年齡寫上,明日還有九人,你與他們一起進行考教吧。”


    周玉茹一旁連忙稱謝,推了柳子風一把。柳子風上前,接過老者遞來一張草紙,端端正正在上麵寫下“柳子風,年方十六”幾個字。


    “小子這字寫的幹練有力,不錯不錯。不如就跟著老夫得了,也省的明日參加什麽考教了,怎麽樣?”


    老者看著接過紙張,衝柳子風笑眯眯道。


    周玉茹聞言臉色一變,陳羽才嘴角也是一抽,苦笑說道:“季師叔,這個……宗門規矩在那,不妨等到明日考教結束,再做打算如何?”


    “什麽?你小子也拿宗門那一套跟我比劃?”


    白發老者聞言,頓時一怒,又看了看周玉茹,問道:“玉茹丫頭,你怎麽說?”


    “季師叔,我……我覺得大師兄說的不錯,這樣也免的師叔落下話柄,被師父和掌門拿來取樂。”


    “你們兩個小家夥,師叔這些年可是白疼你們了。走吧走吧,明天按時過來!”


    老者似乎很生氣,衝他們擺擺手,又躺在椅子上曬太陽去了。


    周玉茹忙拉著不知什麽情況的柳子風,告罪一聲,出了閣樓。周玉茹這才鬆了口氣,看向柳子風,說道:“你知不知那季師叔是什麽人?”


    柳子風連忙搖頭,身旁陳羽才接過話,說道:“季師叔是落月殿大長老!”


    柳子風一驚,不由想起在落霞鎮四海樓裏,那幾個漢子談論的話來,不禁問道:“落月殿真有這般可怕?”


    “不是可怕,而是詭異,無奈地消磨意誌和信心。”陳羽才緩緩說道,“所以,柳兄弟你若是有機會,就選神陽峰。”


    柳子風也驚訝地半晌說不出話來。這話出自陳羽才口中,那之前傳言怕是有八九分是真。


    想到此處,他也一陣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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