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是傍晚,窗外夕陽西下,將房間裏染成一片金黃。


    柳子風這一覺睡得極為踏實,沒人打擾,起來時精神十足。身邊還有個毛茸茸的家夥,卻是黑炎這家夥也在呼呼睡覺。中午吃飯的時候,三個師兄瞅了這小家夥半天,口中連連稱奇,但卻也說不出這小家夥究竟是何種小獸,端是神秘。


    季長老平日裏對落月峰幾乎不管不問,任憑弟子們自己修煉。一來落月峰人少,恐怖之名嚇退了不少外人;二來除了柳子風以外,其餘如季中陽等人盡皆到了突破關頭。突破時心魔危險極大,幾人暫時還沒有什麽打算。


    落霞宗除了三峰以外,還有山腳下一檔子雜事。如果說神陽峰、落月峰和星華峰是落霞宗內門的話,那山腳下的區域便屬於落霞宗外門。平日裏外門事物繁多,季長老無事之下,便主動要求去外門鎮守。掌門真人等人也無異議,便將外門長老一職交予他。


    長久以來,外門倒也正規有序,雜務瑣事井井有條。此番情景下,季長老在外門待得舒適,隻隔三差五回落月峰一趟。殿中無事,便又離去了。


    柳子風知曉了落月峰的往事,知道三百年前那些走火入魔的師兄,如今被束縛在落月峰後山中。昆吾師祖一身道行何其強大,那些束縛著心魔的青色小蛇一邊吞噬靈氣壯大己身,一邊壓製著這些師兄們的行動。如此,構成一個絕妙循環。季長老不願再落月峰長呆,多半是不想回憶往事,徒增痛苦煩惱罷了。


    隻是,這等被壓製的絕望與痛苦,也隻有被心魔入侵的他們方能知曉。


    柳子風起身,腹中也無饑餓感覺,中午幾人吃了不少。天色尚早,他推門而出,準備到處走走,熟悉一下這裏環境。


    落月峰在三峰中最是陡峭,但山頂卻一片平坦。三峰中,以神陽峰最高,星華峰和落月峰其次,相差不多。山頂上樹木眾多,還有不少野兔野雞之類,平時都是李天成沒事抓幾隻烹飪來吃。


    柳子風沿著屋後走了一會兒工夫,便看到前方有一塊巨大石碑。這石碑通體有兩三丈長,橫倒在地上,經曆日曬雨淋不知多少年月,其上隱約字跡已模糊得無法辨識。


    柳子風湊到近前,看那石碑仿佛不知多少年前屹立在此,又不知因何原因倒地腐朽。他瞅了半天,除了看到一些蜘蛛螞蟻到處亂爬外,僅在碑底右下角部位看到兩個小字:昆吾。


    柳子風起了好奇之心,石碑多半與昆吾祖師有關,不知為何卻變成這副模樣。聽李天成跟他說,昆吾祖師仙逝之前,被稱為最有可能超過青霞祖師之人,入門僅四十餘載,道行便高至玉霞境後期,傲視九州年輕一輩。到了後來,成為落月殿大長老之後,爭名逐利之心漸退,反而用心培養起弟子來,造就了落月峰當初無上盛名。


    柳子風聽後,對這位師祖心中敬佩不已,暗暗發誓要努力修行,爭取有一天能像昆吾真人一樣傲視天下。


    他圍著石碑一圈,又蹲下身子來,仔細盯著上麵殘缺不全的字跡。昆吾真人一生驚豔絕倫,跟他有關的東西定不是凡物。


    柳子風心中這樣想著,愈發激起他好奇地念頭。正聚精會神地盯著看,冷不丁背後突然冒出一聲輕喝。


    “師弟,你在看什麽這麽入神?”


    柳子風嚇了一跳,險些一頭撞在石碑上。轉過頭來一看,不知什麽時候,越紫萱站在不遠處。俏生生地樂的笑個不停,懷中還抱著黑炎。


    一邊笑著,越紫萱朝他走來。黑炎看到柳子風,興奮地吱吱叫了幾聲,就一溜煙從越紫萱懷中掙脫,竄到柳子風肩頭。


    越紫萱頓時一瞪眼,沒好氣地指著黑炎罵道:“你這個可惡的小東西,虧我還帶你出來給你吃好吃的。真是跟你主人一樣,呆頭呆腦的還沒有良心!”


    柳子風莫名其妙,問道:“師姐,我怎麽沒良心了?”


    “哼哼,師姐快無聊死了,你一個人偷摸出來閑逛,怎麽不喊我一聲?翅膀硬了,不需要師姐罩著了?”


    越紫萱氣呼呼地說道。李天成和蘇黎兩人要打理四海樓,經常不在落月峰,大師兄又常常閉關。整個落月峰除了一些雜役弟子,便再沒其他人了。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小師弟,沒想到去尋他時卻撲了個空。


    柳子風看她生氣,登時不知說什麽。越紫萱見到他時,倒也沒那麽生氣了。反而到他身邊,問道:“你在這搞什麽鬼?”


    說完,又看了一眼石碑,不屑地撇撇嘴道:“你在看這塊破石頭啊?別費心思了,大師兄他們早就發現了這石碑,也問過師父,最後還是什麽都沒發現。你啊,就省點力氣吧!”


    柳子風看她模樣不似逗他,疑惑問道:“這塊石碑,是昆吾師祖留下的嗎?”


    “是啊!”越紫萱一臉肯定,“聽師父說,這裏曾經昆吾祖師修煉的地方。後來,自從出了那件事以後,這裏便荒廢了,連落月殿都遷移到了前山。”


    柳子風四處一看,果然有不少磚片瓦礫的痕跡。許久以前,這裏應該有一片屋舍。


    越紫萱見他發呆,頗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啊,還是老老實實地修煉,不要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二師兄說了,明天開始你便跟我一起做功課。”


    柳子風知道入門功課,便是挑水爬山。每日從山頂下去,從山腳下挑水再上來,如此來回裝滿一大缸。從明日開始,他便要開始從山下挑水。柳子風在村子裏長大,平時不少幹活,力氣倒也不小,故而也不覺有什麽困難。


    被越紫萱這麽一說,他此時也無心再在破舊石碑上浪費時間。兩人慢悠悠往後山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走過一個山頭,柳子風便發現一道山澗。山澗兩側岩壁光滑平整,仿佛被人一劍劈開。中有溪流悄然流淌。順著溪流望去,不遠處有一大團紫色霧氣,不時有電弧狂閃,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柳子風剛欲過去一瞧,被身旁越紫萱一把拉住。聽她說道:“前麵便是關著那些師叔們的地方,我們不能再過去了。”


    看著山澗,以及前方莫名紫氣,柳子風突然想起李天成告誡他的話。後山之中有一處禁地,不可貿然靠近。禁地是一套古老陣法為根基,乃昆吾真人親手布置。隻不過,如今卻變成了囚禁他門人弟子的牢籠。


    天色已經漆黑下來,柳子風無意在後山逗留,越紫萱同樣對這裏十分忌憚。兩人對視一眼,便沿著來路返回。


    ……


    神陽峰,神陽殿。


    神陽峰一脈弟子眾多,山頂屋舍建築連成一片,相比之下,落月峰倒頗有幾分荒涼之感。神陽殿落於正中,模樣與落月殿看似相差無幾,同樣恢弘氣派。一方巨大石碑屹立在神陽殿右側,上書兩個大字:神陽。


    天色剛暗,神陽殿中卻並無幾人。第二層閣樓上,一道身影負手而立,在窗前望向遠處,看方向是落月峰所處之地。除這道身影以外,另有一白發老者坐在一旁椅子上,一臉*地喝著茶。


    這時,那道憑窗遠望的身影轉過來,赫然是掌門落塵真人。他看著桌前之人,笑道:“師弟,你這模樣愈發蒼老了。”


    老者抬頭,竟是季長老無疑。他麵無表情,沒有平時對柳子風一眾弟子那般和藹,淡淡道:“師兄喊我來此,就是為了跟我聊這等無聊之事嗎?”


    落塵真人一笑,捋著長長胡須,輕聲道:“師弟,那件事都過去幾十年了,想不到你仍是耿耿於懷。”


    季長老臉上表情一怒,片刻後又變得古井無波。口中哼了一聲,說道:“當初,我把孤苦伶仃的千夜從蠻荒帶回,看著這孩子成長。他對我如侍奉爹娘一般,卻被你們趕出宗門。這等做法,便是正道所為嗎?”


    落塵真人沉默,顯然不想再提舊事。臉色一正,道:“師弟,這次喚你來,是說說你門下弟子柳子風的事情。”


    季長老臉色稍緩,聞言冷笑一聲,說道:“怎麽?不說別人,我門下弟子又怎麽了?”


    落塵真人看他這幅表情,眉頭微皺,道:“柳子風當日參加考教時,我也並未看出什麽。隻不過他選擇落月峰倒讓我有些奇怪。此外,近幾日宗內有人查過他的身世。隻知道他六歲時和他哥哥以及一個老者在‘無定村’住下,而前不久那老者突然身死,他哥哥也消失無蹤。”


    季長老對這些顯然了然於胸,不知落塵真人說這些什麽意思,皺眉問道:“那又如何?”


    落塵真人道:“如此一來,柳子風身世便成了謎。而他拜入落月峰這件事,我也不好判斷。”


    季長老嗤然一笑,目露不屑:“子風既然拜我為師,便是我落月峰之人。你們這些老家夥太過迂腐,自詡正義。可笑,我那徒弟何曾為害過宗門?隻因非人之軀,便被無情逐出。如今,又對子風懷疑重重。哼,若不是千夜不欲回來,你以為我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外麵受苦嗎?”


    這一番話說出,季長老起身便欲離開。隻聽身後落塵真人長歎一聲,說道:“師弟,我們自由一起長大,情同手足。你不必如此急躁,亂了道心。千夜這件事牽扯頗深,遠非你想的那般輕巧。師弟你資質不凡,比愚兄都強上幾分,奈何被這些凡事所擾,耽誤了修行,何苦來哉!”


    季長老腳步一頓,語氣低沉道:“修煉?你若有空,多去後山看看那些師兄弟吧!”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神陽殿。身後,落塵真人一臉無奈,目光遙遙看向落月峰,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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