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靈沒與兄妹倆廢話,抬手輕觸他二人眉心。


    楚明月和楚明珠的眼神瞬間失去焦距,宛如行屍走肉。


    “我將你二人的元神封鎖於靈台深處,不要妄動。”


    “楚玉生在自己子孫後代的身上都種下了魂引,你們隨時都能成為他的肉身傀儡。”


    “想保存住自我的意識,奪回身體,就聽我的話。”


    圖靈說完,帶著他們朝千裏之外隱遁而去。


    地宮中。


    一麵鏡子前,立著一個宮裝美婦。


    美婦人神色呆滯,懷裏抱著一個似才剛足月的嬰兒。


    圖靈帶著楚明月兄妹出現在地宮中。


    宮裝美婦轉過身,她懷裏的嬰兒緩緩睜開眼,左眼處是駭人的血紅色。


    “你做得很好。”嬰兒開口道,聲音竟如成人一般,赫然是楚玉生的聲音。


    圖靈低頭不語。


    楚玉生淡淡道:“本王要快速長大成人,就需要更多蒼生怨力。”


    他說話間,自他手中溢出兩縷黑氣鑽入了楚明月和楚明珠的身體中。


    兄妹倆齊齊一顫,楚明珠走上前,從宮裝美婦手裏抱過嬰兒。


    嬰兒一離手,頃刻間那美婦骨肉形銷,化為齏粉,隻有一套衣裳墜落在地。


    若是宮人在,定能認出,這美婦就是遠帝寵幸無比的許貴妃!


    而楚玉生此刻寄生的這具嬰兒肉身,乃是遠帝與許貴妃所生之子。


    又是他自己的子孫!


    圖靈神色漠然,眼神不帶一點生氣,像是無機質的死物。


    楚玉生猩紅的左眼死死盯著他:“接下來要做什麽不用本王告訴你了吧?”


    圖靈頷首,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


    “蒼生化劫。”???.23sk.


    楚玉生勾唇笑著:“沒錯,不過你放心,事成之後,本王會將我那妹妹完完整整的送給你。”


    “也算全了你和她千年前的情分。”


    楚玉生直勾勾的盯著圖靈:“本王也沒想到啊,堂堂妖族帝王,竟會甘心屈尊為楚衣侯的妖君。”


    “可惜你斷尾護她終是一場空,天狐斷尾,如碎神魂,如今的你也隻是一具空有記憶的行屍走肉罷了……否則,本王還真難將你給煉化為器!”


    “饒是淪為了工具,我那好妹妹依舊是你斷不掉的執念,為了得到她,你連自己妖國的子民也能渾不在意的殘殺掉……”


    “圖靈……哈哈哈!妖皇!就是個笑話!”


    圖靈神色不變,無悲無喜,似乎聽不懂楚玉生的話。


    楚明月和楚明珠兩人也是行屍走肉的模樣。


    但在兩人靈台深處潛藏著清醒的意識,卻是明明白白的能感覺到外界發生的一切。


    兄妹倆駭然到了極點!


    楚衣侯?!


    妖皇?!!


    這兩位完全是傳說中的大佬啊!


    而眼下這嬰孩裏的元神本尊,似乎是楚家先祖?!


    兄妹倆都生出一種難言的荒謬感,他們的存在,竟從一開始就是楚家先祖的工具?!


    楚家人殺楚家人!此刻兄妹倆徹底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楚玉生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終於累了,仿佛是為了報那鞋墊子堵嘴之仇,他滿腔怨氣悉數發在了圖靈的身上。


    說完之後,他就操控著楚明珠抱自己離開,楚明月也如行屍走肉跟著。


    圖靈神色不動的立在殿內,待楚玉生三人離開後,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鏡子上。


    那麵鏡子,倒映不出他的身影。


    像是另一個空間的入口,唯一能看見的是……在鏡子深處有一麵豎立著冰棺。


    冰棺內封存著一個和楚玉生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楚晏溫。


    無人窺見,圖靈無機質死物般的眼神之下,藏著怎樣的炙熱暗火。


    一如楚玉生所言,他就是一尊沒有靈魂,由狐尾煉化而成的軀殼。


    他隻知道自己叫圖靈。


    縱然無魂無魄,是行屍走肉的軀殼,是唯有執念的容器。


    有一點,永不會忘。


    他深愛之人,名喚楚裙。


    楚裙所愛之人,所愛萬物,不可傷。


    圖靈的視線穿透冰棺,最終麵無表情的離開,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敲動著,有什麽從他指尖悄然而逝。


    飄搖著……


    飄入冰棺內,鑽入楚晏溫的耳中。


    ——楚裙已歸,你再忍耐一段時間。


    冰棺內,男人的睫毛似輕輕顫動了一下。


    ……


    王都內,亂象紛呈。


    那些夜裏變為鱗甲巨怪的正常人的人們形同異類,被眾人排斥。


    慘遭毒手成了活屍的人躲在黑暗中不敢出來,已沒了神智,隻是畏懼著日光。


    幸免於難的普通人更是擔驚受怕。


    亂!


    亂到無以複加!


    肉眼可見的隻有絕望、怨恨、離散、恐懼……


    “紅甲軍!是他們,昨夜就是他們救了我們的命!”


    “明王紅甲,是楚衣侯麾下的明王紅甲!”


    “救命救救我們!!”


    紅甲所過之處,百姓擁堵,祈求著庇佑。


    這種情況,到處都是。


    鎮妖司內。


    文相幾人身上的巫種已被拔除,昨夜發生的一切,顛覆他們的認知。


    “老朽替王都百姓,謝楚衣侯救命之恩!”文相跪在屋內,其餘幾人也紛紛跪下。


    “謝早了。”楚裙喝了口茶,語氣冷淡,“昨夜隻是開端,巫種不除,子夜一過,一切打回原形。”


    “且文相以為,隻有王都城的百姓遭難嗎?”


    楚裙往嘴裏塞了塊過夜的糕餅,沒啥吃相和坐相,繼續道:“若我所記不差,寒天學院年祭的靈果會由通運使轉運,送往各個州郡重鎮。”


    “可以說,中州至少有一半的地方都已經淪陷在這場亂局裏。”


    文相等人勃然色變。


    “魔侯能替我等解除巫種,想來也……”


    楚裙噗嗤一笑,冷冷抬眸:“不拿我當滅世魔頭後,改當地主家的驢來使了?”


    “王都百姓便有上萬,中州之民更有幾十萬之多,敢問諸位,我楚衣侯是有三頭六臂,還是能化身千萬?”


    文相眾人沉默。


    楚裙有沒有這個能力暫且不提,有一點他們是聽出來了。


    這位楚家老祖宗心中有怨!


    王劍仙和李褶子想說什麽,卻被朱武王瞪了一眼。


    “中州之民千年來的確有愧魔侯。”文相深吸一口氣道:“但求魔侯大義,原諒無知眾人,老朽願以身為殉,平息魔侯怒火。”


    文相拱手行了大禮,將要跪下之際,卻被一縷無形之力給托了起來。


    楚裙依舊沒心沒肺的吃著糕餅,淡淡道:“我沒有道德,就沒人能道德綁架我。”


    “文相,是不是見我昨夜出手,所以對我多有誤解?”


    楚裙抬眸笑了起來:“我救東離,是因為東離萬民乃我妖君信徒,我救西荒,是因為我麾下妖君有愧西荒。”


    “無論是東離還是西荒,與我來說,都有恩義,亦有羈絆。”


    “唯獨這中州。”


    “我生於此地,隕身於此地,不論是千年前還是如今,被人戳著脊梁骨咒罵於此地。”


    楚裙笑意沉沉:“昨夜出手,是替我自己正名,為跟隨我的妖君鳴一聲不平!我楚衣侯及麾下從不欠中州什麽!”


    楚裙把過夜的糕餅一丟。


    滿口碎渣,吃的人作嘔。


    “抱歉,我楚衣侯心眼小,學不會以怨報德!”


    楚裙懶懶起身:“遲來的道歉,比草都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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