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等人在洛家門口守了半日,濕漉漉的衣裳都要被曬幹了,還是沒人開門。大家隻好繼續趕路,天黑之前,在蘭家投宿。


    蘭雅夫人,年少時以書法出名,十多年前便是名動江湖的大美人,至今未嫁,家宅冷清,隻有幾個灑掃的老仆人。是雲裳的未婚夫林佳穎的表姑,於花容而言,是拐了幾道彎的親戚。


    有晚輩上門,蘭雅倒也歡喜的很,這就收拾幾間客房給他們歇腳。得知雲裳的嫁妝被河水衝走之後,很是可惜,也沒多說什麽。


    同在蘭家做客的,還有一位儒門前輩上官寒。青衣素衫,少言寡語,眼神清冷,倒是與名字匹配。


    入夜以後,花容看前輩的客房還亮著燈,便前去搭訕。他幹淨利落的執晚輩禮:“在下百花穀大弟子花容,拜見上官前輩。”


    “百花穀?沒聽說過。”上官寒看了他一眼,沒再搭話。


    花容對他的傲慢渾不在意,或者根本就沒明白人家意思:“不知前輩與蘭雅夫人?”見對方不接話,他繼續問:“是什麽關係?”


    花容一直仰慕蘭雅夫人的才情,覺得她是紅塵中不染俗世塵埃的,世間罕有的才女。可蘭雅夫人喜歡什麽樣子的人,他就不得而知了。


    眼前這位上官前輩年紀與蘭雅想當,氣質談吐也從容,關鍵是他一介儒生還佩劍。儒門中人就該好好讀書,持劍什麽的,華而不實。


    花容就怕蘭雅夫人被此人蒙蔽,被誆騙了去。他得保護夫人!


    上官寒從他一進門就知道他心中所想,裝作看不到他吞吞吐吐,也無視周遭氣氛尷尬,稀鬆平常地回道:“如你所見,做客。”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年輕人的心思都寫在臉上,更是藏不住。


    上官寒知道蘭雅的心氣高,不會看上這種衝動的後生。他也沒必要替人擋桃花,畢竟能有喜歡的人,本身就很難得。


    百花穀,不就是最近謠傳以赤血劍做嫁妝的,名不經傳的小門派麽。提前送嫁妝,特意繞道洛清河家門口,想必是已經將燙手山芋送出去了。


    看來,穀主是不想招惹是非,或者他並沒有傳說中那麽武功蓋世。


    上官寒可以想見洛清河此時,應該在家急的跳腳了。不!他應該已經冷靜下來,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切如常,才不會被察覺。


    再看這位後生,內心糾結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中元節,前輩不回家祭祖?是要在這裏過節?”


    “路過。討幾幅字,給家裏孩子們臨摹。”上官寒如是說道。


    花容舒了一口氣,這就開開心心的轉身回去,連告辭都忘了說。


    上官寒看他跳躍的步伐,在家應該過得輕鬆自在吧,不像自己諸多家規。他關了門窗,滅了燈,佩劍放在床沿,和衣而臥。從亥時到醜時,宅子裏先後來了四撥人,就連他這屋子,都有人進來翻找。好在他定力好,隻等這窸窸窣窣的小偷走了,才踏實睡覺。


    第二天早上,上官寒與蘭雅辭行。


    花容說昨晚子時有賊人進了宅子,在屋脊上被他打掉下來,摔斷了腿,已經捆了關在柴房。他頗為得意,問:“上官前輩,要不要去看一眼?”


    “不了。蘭姑娘有你保護,很好。”上官寒連連擺手,一副年紀大了,見不了血腥的樣子。


    蘭雅也不挽留,送他到門口:“先生慢走。”


    上官寒沒有多說什麽,離開蘭家直奔五裏外的玫瑰鎮。


    洛清河家在鎮子東南,蘭雅家在鎮子西南,玫瑰鎮恰好在兩家中點偏北。不出意外的話,現在小鎮的客棧早已客滿為患,且都是外地人。


    他每一家客棧都問了一遍,均是客滿。一口赤血劍,引多少豪傑。


    來一兩個賊人,賊不走空,蘭家那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可能真的危險。這俠客飛賊成群結隊的過來,無數雙眼睛盯著,蘭家自然不需要他客居。


    這麽多外地人裏麵,那個人會不會過來湊個熱鬧?


    上官寒落腳在最大的那家客棧。客棧易主,門麵已經翻新了。


    胖乎乎的新老板望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說沒房間了,便低頭繼續打算盤。上官寒一聲不吭地掏出一張令牌,往櫃台一壓。嚇得人家大氣都不敢出,呆了半天才回神。


    “大老爺,您……要不,您住我那間?我?這就去收拾收拾,跟夥計擠一擠。”老板小心翼翼地將令牌奉還,親自領著他上樓,特意說明白,“房錢就不用給了。您老人家隨便住幾天都行。”


    上官寒一言不發,跟著他走。進門之後,腳尖一勾,“嘭”地一聲,關上房門。嚇得客棧老板原地一哆嗦,不敢回頭。


    “大老爺,草民、可、可沒幹什麽犯法、的事兒啊!天地良心。”老板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沒幹壞事怕什麽。”上官寒讓他回頭,他不敢。他隻好繞到他麵前,拿出一張畫像:“認識這個人嗎?”


    老板這會兒心定下來了,原來是捉拿通緝犯啊!嚇死了。這年頭有兩種人吃罪不起,一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二是殺人不償命的官兵。


    “沒見過。這幾天來的外地人特別多,基本都是男的。女的也有,少。這麽漂亮的,要是見過,肯定記得。若說是易容,我們家店裏是沒瞧見。”


    老板前前後後將住在店裏各個房間的人物外貌都描述了一遍,真的沒有這個人。


    上官寒放他出去,他要補覺。


    十年前,他第一次出門去舅舅家,身邊帶著的幾名侍從都被劫匪殺害了。他們不光要錢,還要命。就當他以為自己也要命喪於此的時候,一個牽著馬路過的小姑娘救了他。用的是河邊的鵝卵石,一擊即中。剩下的幾個土匪要圍攻她,均被她打斷了腿。一招秒殺,殘暴,且可愛!


    她沒有嫌棄他嚇哭的醜態,扶著他上馬,送他去舅舅家。


    一路上不管他問什麽,說什麽,她都不作答,也不知道聽懂了沒。他以為是個啞巴,就算是啞巴,救命之恩,他也要報答她的。


    可就在舅舅家大門口,他敲門的功夫,人家姑娘縱身上馬,奮蹄離去。


    “姑娘?你去哪兒?你等等我!”不管上官寒怎麽叫喚,也追不上她。


    後來,他問舅舅借了縣衙的人馬在城中找尋,就是找不著。他又去找守城的門將,怕人家出城。


    舅舅一把年紀的老學究,捋著胡須,笑話他:“我們知寒,不會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舅媽緊跟著歎氣,很為難的樣子,說:“年紀相當,人家姑娘又是個本領高強的,未必看的上我們哥兒。”


    就連十歲的表弟林佳穎也湊熱鬧,衝到他麵前問:“知寒哥哥你要成親了嗎?”


    那時候他都不知道人家姑娘叫什麽!更加可氣的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現在林佳穎這個臭小子都要成親了,他的姑娘啊,還是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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