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前三日,後七日都可以祭祀祖先。清晨,村民將剪好的紙錢掛在竹竿上,插在墓前兩側,貢品擺好,跪拜祖先。若是讀書人家,還會寫篇悼文一並燒去地府。到了傍晚,一家人去河邊焚燒紙錢,放河燈,引亡魂回家。


    上官寒靠在窗前,看著街上的人越來越少,河邊漂流的河燈越來越多。慢慢的,連燈也滅了,世界安靜的隻剩下一輪圓月照出斑駁的樹影。


    此時,往東六裏外的洛家,洛清河正提著燈籠指揮家仆拆箱。沒錯,就是花容等人在河道上被水衝走的那批嫁妝。


    “爹爹,這些是什麽寶貝?”洛雪衣伸長脖子,很是好奇。


    洛清河叉著腰,看著眼前的六隻大箱子:“姓劉的說是什麽天地日月之精華。八成是唬人的。真是寶貝,換做是你,你舍得扔河裏滾一滾啊?”


    洛雪衣搖頭。


    洛清河放下燈籠,親自撬開鐵鎖,打開一看。“切!”一箱子破石頭,還不是什麽奇怪的玉石,是園林用來造景的普通石雕。就這也配叫日月之精華?百花穀是不是窮的吃不上飯了?


    剩下五隻箱子,不會全都是石頭吧?


    洛清河已經沒興趣了,重新提起燈籠,讓到一邊,讓管家去撬鎖。還好,隻有兩箱石頭,另外的是花。兩隻裝的是牡丹花,兩隻裝的是蘭花。真是摳到極致!


    “雲裳怎麽說也是嫡傳弟子,如同百花穀親生女兒,就這麽點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誰家沒幾塊破石頭,誰家少這幾盆花啊!”


    洛清河看不上這點東西,也看不上送這點東西的某人。


    “看見沒?兒子,你師父給你師姐的嫁妝,就這些玩意兒。”洛清河指著那六隻箱子說道。“嫡親的入室弟子,尚且如此,你這個偶爾見一麵的外門弟子,哼!”可想而知,是撈不著什麽油水了。“也對。百花穀一年到頭也沒什麽進項,特產也就是這些了。”


    洛雪衣不服輸:“師父說,我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外門弟子,獨一無二。再說了,我是男孩子,又不要嫁妝。”他轉身走人。


    “啊?管家!你看看!那是我兒子嗎?”洛清河指著兒子的背影說道,“我養了十二年,整整十二年!胳膊肘往外拐啊!有種你去百花穀,認你師父當爹。我……我重新生一個。”他把燈籠給管家手裏一塞,也走了。


    管家見怪不怪,吩咐家仆們將這些石頭花草小心收起來,都是少主特意吩咐要的。一個月後,等百花穀正式送嫁的時候,再給林家送過去。


    當天夜裏,洛家就有賊人踩盤子被抓了個正著。洛清河見一個逮一個,拿粗麻繩捆了,堵上嘴,扔箱子裏蓋上。


    洛家隻進不出,固若金湯,且暗夜中悄無聲息。待到天亮,六隻箱子還不夠用,多餘的賊人直接丟牆根底下,排成一排。


    忙活了一晚上沒睡的洛清河,累的靠在藤椅上閉目養神,心裏將劉心竹上至師父下到師兄挨個罵遍。


    洛雪衣數了數,一共十四個!


    “爹爹,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將小偷們送去縣衙。”雪衣指揮家仆牽著麻繩,這就要上路。想起來這些箱子是師父的,得留著。臨出門,交代門房道:“等我回來的時候,那些箱子得擦幹淨,重新上鎖。我留著有用的。”


    洛清河已經在大樹底下睡著了,不然聽到了,又要生氣。


    從家裏到縣城有將近十裏地,雪衣騎馬,原本是可以很快進城。可拖上這幫小偷,走的速度比普通行人還要慢。等進城,別說街上的早點趕不上,怕是縣太爺都去吃午飯了。


    巧了!就在雪衣餓的饑腸轆轆的時候,迎麵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即便戴著麵紗,也能一眼就認出是誰。


    他開心的下馬,飛奔過去抱住人家:“師父!我好想你!”


    來人正是洛清河生平最恨的劉心竹,也就是雪衣最喜歡的漂亮師父。


    劉心竹被他摟的太緊,有點勒:“撒手!”小孩子家沒輕沒重,動輒就是吃奶的力氣,真可怕!


    雪衣乖乖聽話,這就鬆手,難掩心中雀躍:“師父,我爹昨晚逮住了好多小偷哦!你看!”他指著身後那些垂頭喪氣的人,特別驕傲。


    那些原本蟄伏在玫瑰鎮的盜賊,都抱著試一試的心理來探探虛實。白天一起喝酒,一個個都說不敢招惹洛家,畢竟武林世家。哪裏知道天一黑,不約而同的溜了進去,還一進門就被逮了個正著。現下隻盼著早點送進衙門,好越獄出來。


    “啊?令尊為民除害,辛苦辛苦。”劉心竹想著逮了這麽多,估計現在人在補覺,那還是等等再見麵吧。


    雪衣聽到師父誇讚爹爹,別提多高興了:“師父,我看到你送給師姐的牡丹了,好大啊。我以後成親的時候,有沒有啊?”


    劉心竹原以為那些象征性地嫁妝,已經被衝到不知道的地方去了,沒想到這孩子竟然去撈回來了。如果順手就送他了,會不會顯得太隨便?


    既然他認定那是雲裳的,那就留著吧。


    “想要啊?可以啊!你自己去挖!”


    “謝謝師父!”


    洛雪衣雖然不是女孩子,不用嫁人,可是等爹爹死了,整個洛家都是自己的。別說種幾盆花,就是把院子裏種滿,屋頂上都擺上鮮花,又有何難!


    劉心竹走到這些小盜賊麵前,挨個看清楚他們的臉。倒也沒有個個都生的賊眉鼠眼,看來,職業跟麵相沒什麽必然關係。


    說什麽都是為了赤血劍,現如今,赤血劍就在她背上的布袋裏,又有誰認得出?武功不行,膽子倒是肥的很。


    師徒二人將這批盜賊送入衙門,交給班頭之後,順道在街上溜達了一圈。把平時在家裏吃不到的小吃,都掃了一遍。當然,是洛少爺付賬。


    “師父,師姐嫁人之後,你老人家就一個人住。要不,我去陪你吧?”雪衣很是誠懇。“反正,我爹總是說,要重新生一個兒子,對我也不是很滿意。”有理有據。


    “哎!”劉心竹對他的處境深表同情。她自認不是什麽大好人,可也不喜歡欺騙少年郎。“雪衣啊,你還記不記得你花容大師兄啊?”


    雪衣腦子一轟,忘了有這號人物了!主要是花容師兄是師伯的弟子,也不常聽師父提起。要是師父把百花穀留給花容師兄,他豈不是兩頭落空?


    劉心竹看他是明白了:“你爹一把年紀了,再生一個,也很艱難啊!你別輕易放棄嘛!做洛家大少爺,至少很有錢不是?”


    雪衣歎氣:“師父,你放心吧。我們洛家別的沒有,就是有錢。隻要有我一日,我養你。”


    “好徒弟!”劉心竹深感這樣孝順的徒弟,還可以多收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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