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位於南方。於南方而言便是最嚴寒的冬天,長河之水或許會有著刺骨的寒冷,但也絕對不會結冰。


    如今的奇觀,於孟追而言,不亞於六月飛雪。孟追迅速起身飛奔而去,欲要點燃傳信火盆。而此時營寨之中已經有不少巡夜的士兵在驚呼下雪了。


    楚軍們可沒有孟追這般的目力,他們並不知道這場飛雪來得多麽猛烈,隻是很快便感覺到了寒意,原本入冬了,他們穿的也算厚實,但饒是如此,空氣溫度急劇下降也都感覺到了不適。


    隻有孟追知道,鵝毛大雪不斷落下,這場詭異甚至恐怖的大雪才剛剛開始,而最終連慶山外會冷到什麽程度,他不得而知。


    長河的水起先還有些波瀾,但慢慢的,變成了一麵鏡子。


    孟追看著這一切,心急如焚,當然不可能有這麽古怪的雪,這一切能做到的,隻有那個人!


    “老王!出戰!”孟追眼看間來到了王鴻熙的營寨之中,一聲大喝。


    王鴻熙前一刻還在納悶怎麽忽然下雪了,然後聽到了孟追的聲音,僅僅從語氣中他就知道,這場雪肯定有古怪。


    “老孟,發生什麽事了,怎麽他娘的好端端的下雪了?”雖然是在營帳裏休息,但王鴻熙時刻警惕著,不曾卸甲。


    “來不及解釋了。趕緊排兵布陣,這場大雪來的詭異,一時不知原因,我自會派人去查,眼下,趕緊準備應戰!”孟追說道。


    王鴻熙驚道:“應戰?”


    他望向北方,什麽也看不見。但孟追的眸子卻是閃爍著光,鷹一般的眼睛看著遠方的景象,孟追說道:“長河結冰了,你也知道這樣的寒冷必然不是偶然。”


    能讓長河在這麽短的時間結冰,足以見得氣溫下降的多麽恐怖,王鴻熙已經感覺到寒冷,他說道:“這樣的速度降溫,恐怕幾個時辰後,這裏比北域還冷!”


    “他娘的,長河都能結冰了,莫非這就是秦軍的渡河手段?”王鴻熙驚道。


    孟追說道:“秦軍終於是按耐不住了。不過你也按耐不住了吧?對峙了幾個月,現在終於要進行第一次交鋒了。”


    王鴻熙興奮的說道:“他們隻要過了這長河,就由我來擊潰他們。”


    戰意十足。


    孟追放心了,說道:“固然他們有著如此通天手段渡河,我也要讓他們損兵折將一番!”


    孟追冷靜,王鴻熙剛猛,二人的配合成了楚軍最強大的第一道防線。


    秦楚兩軍對峙已久,對孟追的弓箭兵們頭疼不已,而這一次,則將是真正的硬碰硬的對抗。


    孟追離去,王鴻熙差人吹響了號角,全軍開始布陣。


    北方。


    歐陽洗正在聽神兵絕將營諜營帶來的情報,此時他皺起了眉頭。不多時,歐陽洗說道:“再探。”


    那名探子便退下,隨後歐陽洗來到了前營,此刻的秦軍正在籌備大軍。對於這場飛雪的降臨,歐陽洗隻聽到了一點點。


    借助天時來突破困境,於歐陽洗來說這種事情隻有那些說書故事裏大智若妖的軍師們才能辦到。他自然知曉帝國沒有這一號人,所以他大概猜到,或許這次飛雪,是動用了帝國的隱秘力量。


    而這場飛雪的到來,於孟追和王鴻熙來說,都跟見鬼了一樣,但對於帝國的士兵來說,也是非常古怪。


    這之中,隻有龍將與三位帝星將知曉。


    歐陽洗在接到了探子傳來的情報之後便快步的趕去前營尋找項武。


    項武如今一身戎裝,身後三位帝星將也是如此,帝國最強的戰力集結於此,歐陽洗不得不承認,如果北域戰爭的時候帝國有這樣的陣容,或許那場戰爭就不那麽難了。


    鐵黎人,終究是不如楚人那般重要。


    “大人,楚軍的反應很迅速,已經開始布陣。”歐陽洗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項武頓了頓後說道:“楚軍之中那個孟追,是個難得的人才,可惜了。”


    帝月洛說道:“無論如何,這一次交鋒,輸的會是他們。”


    項武說道:“如此自信?”


    帝月洛淡淡的說道:“有你在,有我在,便是帝國最強的戰力集結,如果這一次正麵交鋒,我們不能取得第一勝,帝國就可以直接投降了。”


    歐陽洗早就聽說過帝月洛狂妄乃是帝星將之最,帝雲獨都不及帝月洛狂,今日一見,確實如此。


    項武點頭說道:“楚軍之中隻有東楚八將的王鴻熙,此人與我一樣習得了兵家絕技,孟追雖然此前乃一獵人,實力卻是不俗。二人都不可小覷,但他們終究隻有二人。”


    帝雲獨與帝驍羽都沒有說話,麵對龍將與帝月洛,這二人實在不認為有自己什麽事情。


    “既然如此,待到冰固,便發軍吧。”帝月洛的語氣很平靜。


    倒是歐陽洗,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疑問:“欽天監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大人,這大雪……不太像是正常天象……到底會持續多久?”


    歐陽洗這般問倒也妥當,畢竟風雪的時間長短,足以影響作戰策略,真正的用意歐陽洗沒有點明,但項武自然明白其用意。項武說道:“這道風雪不會持續太久,但也不會在這場交鋒結束前消失。至於這場雪怎麽來的,隻有陛下知道。”


    傳聞中那個人,可以操控天氣,項武多少有所耳聞。隻是……那個人該是不在連慶才對。


    難道製造如此強大的雪勢,卻可以身在千裏之外嗎?這樣的強大,即便是強如天下無雙的項武,也覺得有些過於驚駭了。


    歐陽洗甚至不會去往人力的方向去想。


    他不相信這個世間有鬼神,自然也不相信這場雪……其實來自於一個人。


    ……


    ……


    交鋒終於到來。


    憑借著孟追的機警,在天象異變的時候,便及早的預感到了大戰將至,故而楚軍如今的布防極為森嚴。


    長河的冰固並沒有耗費太久的時間,在後半夜的時候,孟追便看到了浩浩蕩蕩的大軍,黑壓壓的一片秦軍跨冰渡河。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孟追料定這冰層或許可以讓萬軍渡河,但未必就真的能夠承受住一場交鋒的激烈。


    無數弓弩手早已經站在了自己的位置。


    帝國的步兵們在冰層中緩慢的行進著,早已豎起了盾牌。


    孟追知道這一場戰鬥的重要性,任何對弈都講究一個先手,而帝國為了取得先手,必然會製造最為強大的攻勢,他已經派了最快的傳令去通知王。


    也就是風絳。這場戰爭若不能拖到王與援軍趕到,楚軍便不得不被迫後撤,而這一撤,必然是被天下人所知曉。


    明白了其中利害,孟追便率領士兵們占據高處,以弓弩製敵。


    他已經看到了很後方裏,敵軍的將領有四人。這四人他隻見過三個,帝雲獨與帝驍羽與龍將項武。他皺起了眉頭,因為帝雲獨與帝驍羽的站位在後麵。


    這說明一件事,那個與龍將並列的人,實力該是還在兩名帝星將之上。


    “如此年輕,看來是帝月洛無疑了。”孟追自言自語。


    這場交鋒,很難打。


    他麵色凝重,帝國第一戰力第二戰力齊集,他有些擔心王鴻熙。如果王的援軍不到,單憑自己與王鴻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這群人的對手,甚至不需要帝月洛和另外兩名帝星將,單獨一個項武,都但絕對無法擋住。


    “帝國還真是舍得。”


    孟追彎弓搭箭,想要給帝月洛一個下馬威。


    在他印象裏,帝星將雖然強大,但是目前還沒有能夠步入極意的。


    秦軍此刻是真正的如履薄冰,雖然這冰層已經很厚,但前進的步伐還是很緩慢。項武看著前麵的一切,心道渡到後半段,恐怕這場交鋒便將開始有死傷。他已經預感到了會有多麽猛烈的箭雨等著他們。


    而這個時候帝月洛忽然抬起了頭。


    秦軍與楚軍還隔著很遠的距離,箭雨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但……


    一道箭還是劃破夜空,如激射的流星一般撞了過來。


    “散開!”項武一聲大喝。


    這一道箭包含著九葉境界武者的強大實力,尋常士兵豎盾防禦自然無法抵擋住。在帝月洛預感到這一箭的時候,項武已經喊了出聲。秦軍的反應迅速,以項武為中心的士兵們雖然不知道大將軍為何下這樣一個命令,但還是散開了。


    而後,在他們還在疑惑的時候,地麵忽然炸裂。項武腳下的冰層瞬間破開。


    這自然無法傷到項武,也不會對秦軍的行軍有多大的阻礙,但這一箭,便是一個警告。


    一箭破甲。


    前方等待著秦軍的將是死亡撲出來的一條路。


    帝雲獨開口道:“將軍,如果我們不能以衝鋒之態衝過去,這樣緩慢的速度,就算盾牌再厚,也扛不住楚軍的箭矢。”


    項武沒有說話,他自然知道現在的局勢便是這樣的。但他們沒辦法衝鋒,在這樣的冰層下。


    “楚軍聽說常年聚於荒島上,水性極好,我們若以樓船渡河,恐怕江下都是埋伏,然而如今,河已經成冰,那便是我們的主場。”帝月洛忽然開口。


    項武說道:“你有辦法改變局麵?”


    帝月洛說道:“既然楚軍料定我們不會衝鋒,那我們便衝鋒給他看。”


    “雖然此時天寒地凍,但這冰層縱然能容萬軍行走,又如何承受的起萬軍的奔流?”項武說道。


    帝雲獨平日裏狂妄,卻不會對項武狂妄。因為他的心思在於擺脫帝星將成為龍將,但帝月洛的狂,則從來不看是對誰。


    帝月洛頓了頓腳步,看著項武,很散淡的的語氣說道:“我說可以衝鋒,便是可以衝鋒。”


    項武倒也不在意帝月洛的態度,隻是同樣淡漠的說道:“若大軍困於長河之中該當如何?”


    帝月洛說道:“如此,便殺了我以慰三軍吧。”


    輕描淡寫的語氣便是一句軍令狀。


    項武說道:“好!來人,傳令!”


    “在!”


    “傳我命令,派前軍三千,衝鋒!”


    帝雲獨與帝驍羽麵麵相覷,雖然他們知道帝月洛很強,但這行軍打仗於帝星將而言終究不是所擅長的。


    ……


    ……


    秦軍開始衝鋒。


    孟追所率領的一萬弓箭手,皆是真正的用弓好手,實力不可小覷。當秦軍的衝鋒步入了楚軍視線的時候,眾人都是一驚,這冰層或許勉強能夠承受住秦軍的衝鋒,但當箭雨落下呢?


    孟追可以在十數裏外一箭破甲,於這些楚軍弓箭手而言,這自然是無法做到的事情,但他們的箭雨同樣對於秦軍來說有著滅絕般的實力。


    “箭雨!準備!”


    孟追一聲大喝,隨後自己也彎弓搭箭,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帝月洛。


    與秦軍前軍一道步入楚軍射程的,還有這位最強大的帝星將。


    “放!”


    話音落下的瞬間,秦軍前軍集體豎盾,開始呈防禦陣型,打算擋住這一波進攻。


    漫天的箭雨破開風雪,如暴雨一般不斷地落在秦軍的盾牌之上,落在冰河地麵上。


    劈裏啪啦的聲響此起彼伏,秦軍的虎狼之師隻感覺到極為恐怖的壓力不斷的從盾牌上傳來,這種強大的力道讓他們震驚,即便是帝國的最優秀的弩營士兵也沒有這樣的箭法。


    楚軍很強。


    帝月洛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從箭雨奔襲的一刻起,短短十數息,秦軍的所有步伐都被攔住,無法再向前行進,這麽短的時間裏,楚軍便放了三輪箭雨。


    哢擦。


    冰麵碎裂的聲音響起,帝月洛隻看到那些裂痕迅速的擴散開來,像一道急速張開蛛網,不多時,開始呈現出不規則的變化,如今他們雖然靠近了楚軍,卻隻是步入了楚軍的射程,人還在江麵上。


    一旦冰層破開,這三千先鋒軍將全部落入江中,且不提被楚軍亂箭射殺,便是這刺骨的寒冷都足以要了他們的命。


    但帝月洛的神情很平靜。


    甚至在這個時候,帝月洛下了一個幾乎送死的命令。


    “傳令,全軍,解除防禦陣型,布疾行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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