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如何死才擔得起君臣二字才能無愧忠義之名?


    沈潮崖的一生沒有任何汙點,他是江湖中聲望極高的武林強者,也是朝廷裏最為重要的將才。其人行俠仗義,治軍有方,秦國能夠在一個國家本該最為動蕩的開國前十幾年中如此安穩的發展,沈潮崖功不可沒。


    所以沒有人想到,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會因為叛國罪而遭受開國帝王親自處死。


    自然是沒有多少人相信沈潮崖會叛國的。可這樣的不信,也隻是表現在最初的幾年。


    這個世間有些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假的便會變成真的。


    但凡人們對沈潮崖的忠義有所淡忘,那個始終沒有抹去的罪名就漸漸的成為了他的汙點。因為不再有人記得他,不再有人替他申辯他的忠誠與正義。不再有人會懷疑曆史……


    項武的眉眼間滿是冷冽之色。


    “沈大哥一生,無愧於君,無愧於民,你縱然要殺他,又為何一定要……讓他以叛國之名死去?又為何一定要……滅他滿門?”


    秦先皇說道:“當年劍閣劍聖大多還在,他們之中也有人與你一般,與沈潮崖一般,堅持著某種正義,孤不清楚沈潮崖到底將這個事件調查了多少,他雖然從來都會匯報於我,但……也許他有所隱瞞呢?”


    一念及此,秦先皇的目光也變得複雜。


    “如今看來,他終究是沒有隱瞞孤。至於滅他滿門,孤並不接受這樣的罪名,項武,你與沈家那個孩子都應該感謝孤的仁慈。至少,孤留了他一命。但現在看來,孤不該留他之命。”


    他,自然是指書生。


    書生就在天地領域的邊緣,他原本打算與風絳一同試圖讓帝月洛擺脫秦先皇的意誌,但此時此刻,他心意已亂。


    秦先皇自然察覺到了書生的存在,他有些意外,這個孩子到現在甚至連窺葉的境界都算不上,卻敢深入前線,麵對自己。尤其是……身邊還帶了一名少女。


    隻是一眼,秦先皇便從那半塊青銅麵具上認出了這個少女應屬何人。他記得當時項武冒死求來了這兩個孩子的性命。


    他忽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項武,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也許風無斷說得對,終有一天,孤會失去最信賴的部下,但他沒有猜到,孤從來不需要這些。十七年前的秋天,也是這般,孤麵對的乃是沈家的家主,公輸家的家主,麵對的是我大秦的上一任龍將。“


    ”如今,沈家與公輸家隻餘這兩個小娃娃,而你這個龍將也無再戰之力,你們輸了,孤會殺死你們,就像當年孤殺死沈潮崖一樣。”


    冬夜的冷風冷如骨髓,刮過書生的脖頸,吹動他額前的碎發,夜色之下,難以看清書生的眼神,他仿佛很鎮靜。


    隻是旁邊少女表情裏卻是寫滿了不安。


    局麵的確比想象中的還要絕望。


    楚軍的將領也好,秦國的將領也好,即便是聯手,麵對這數量龐大的帝星將,麵對秦先皇,都顯得太過於薄弱,風絳速度很快,可在這帝星領域之中,也難以發揮作用,東楚八將如今甚至連靠近天帝領域都很困難,而龍將項武無力再戰。


    帝星將們戰力在百師卸甲一擊之後折損不少,卻依舊足以碾壓楚軍。


    這是最為絕望的局麵,無論怎麽想,都沒有辦法破局。


    可書生慢慢的抬起了頭,寒風吹走了他的眼淚,留下冰冷的淚痕,與他冰冷的目光。


    “我父親,公輸老爺子,還有弛爺爺,他們三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輸給你。”


    書生是想要問當年的經過,但最終他沒有問出口。他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十七年前的秋雨中,記得最後一眼,是父親的背影。


    他沒有目睹那場戰鬥。但現在想來,他找不到那場戰鬥會輸的理由。


    所以他不解。


    他沒有問,秦先皇卻是聽出了他的話外音。


    秦先皇看著沈家書生,仔細的打量了很久:“你與孤的兒子一樣·愚蠢。身處這世間,卻不會半點的武功。你可知道,孤要殺你,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書生說道:”我既然來了,便有赴死的覺悟。“


    秦先皇又問:”你保護了她這麽多年,你也舍得她一起死?“


    她自然是公輸琉璃。書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回答的是公輸琉璃。


    ”有冤需報冤,有仇需報仇。哥哥死了,我也不會獨活,但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嚐試殺掉你。“


    小女孩的一生殺了很多人。殺的已經有些麻木。可打她出生到現在,除了王成羽,頭一次,她是如此強烈的想要殺掉一個人。


    無關仇恨,隻是因為她害怕再次看到自己那個無所不能的哥哥,向北遊林時那般絕望。


    想到此,她便有了勇氣。


    秦先皇看著這兩個不通武道的孩子,到底是沒有放在眼中,他的意誌便是帝星將們的意誌,帝星將們的驕狂很大程度來源於這位開國帝王。此時此刻的秦先皇,在確定了這場戰爭再無變數後,回複到了最為狂妄的姿態。


    ”你想問的,是為何我可以擊敗天下第一強者弛硯嵐。尤其是在你父親與他聯手的情況下。“


    ”嗬,孤便告訴你,這大概是孤這一生見識過的最有趣的事情。“


    秦先皇的眼中帶著嘲弄,他已經能想象到聽到真相之後的沈家書生會是何等憤怒。但螻蟻的憤怒在他眼中便是世間最有趣的笑料。


    ”我得承認一件事,即便項武你超越了上一任龍將,但沈潮崖的武藝,與你也是在伯仲之間,他很強,即便是殺他一人,孤也沒有把握,尤其是麵對公輸家家主那些讓人頭疼的機關術,就更加難以辦到。“


    ”而弛硯嵐,無愧天下第一之名,他明明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卻還能將孤派去的所有帝國精銳一一擊殺,神兵絕將營也好,帝星部也罷,就算是盡數出動,麵對弛硯嵐,也都起不到絲毫作用。“


    ”這一年之中,帝國可謂損兵折將,但是沈潮崖並未出手,即便孤斬了沈家滿門,沈潮崖也並未對昔日的同袍出手過。江湖中那個傳言是對的,天下第一樓中,住著天下第一忠義之人,以及保護著他的天下第一高手。“


    ”那位大人不願意麵對弛硯嵐,最終便得由孤來對付他們,這三人聯手,全天下又哪裏有可能能夠殺的了他?“


    回憶起弛硯嵐,這位世人公認的天下第一,秦先皇仿佛還帶著某種畏懼。


    ”弛硯嵐實在是很老了,他早已不具備其巔峰時期一成的力量。尤其是這一年的追殺對他來說消耗也不少,若非如此,孤麵對他,絕無勝算。或者即便如此,孤麵對他也毫無勝算,再加上沈潮崖和公輸無構這個老東西,即便孤帶來無數精銳,也很難將他們圍殺。“


    “那場戰鬥,神兵絕將營十二絕將出動七名,全滅,帝星四將出動三名,亦是全滅。弛硯嵐的強大,孤至今記憶猶新,哪怕那遠遠不是他巔峰時期的實力。那場對決,的確是孤敗了。”


    諷刺的笑聲再次響起。


    “嗬,孤本就是來殺人的,孤要完成的隻是那位大人的意願,至於為了達到目的,想來用什麽樣的理由都不過分,不是麽?在孤將死的那一刻,孤讓沈潮崖做了一個選擇……”


    書生已經隱隱猜到大概會聽到非常難以忍受的事情,他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情緒,再次猛烈起來,呼吸慢慢的變得急促。


    “弛硯嵐的強大超乎孤想象,最終孤難以對抗,但你的父親沈潮崖,並未真正出手,這個世間的確有如此愚蠢之人,直到最後那一刻,他都以為孤是被蒙騙的,與惡魔做交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世人皆以為是龍脈武者,是那位大人找到了我,事實上,是孤選擇了那位大人。隻是你父親到死都不曾想到。在弛硯嵐的殺招將至前,孤對他說……“


    “天坑的百姓還有救,隻要他肯跟孤回去。”


    秦先皇的目光盯著書生,他很想看看這個年輕人會是何種反應。


    “這漏洞百出的謊言,孤本以為這個世間是沒有人會相信的,可你的父親,真不愧是孤手下的一條忠誠的狗,弛硯嵐出手,卻是最終被你父親給攔下了,因為他要救孤,因為他到死,都還相信著孤的‘君無戲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書生可以想象那一幕畫麵。


    秋雨之中,弛爺爺與公輸老爺子始終在全力奮戰,父親則一直在掙紮,多麽卑劣的謊言,身為局外人的弛爺爺一定能夠知道這是秦先皇為了苟活而說出的求全之語。


    急著殺掉秦先皇的弛硯嵐出手,但最終被父親給攔了下來。


    嗬。真的很傻。


    書生多想嘲弄自己的父親,天下名將,怎麽就這麽容易被騙呢?


    秦先皇說道:“若非是他以龍將之武替孤攔下了這一擊,孤已經死了。弛硯嵐這個老東西,保護了你父親一年,擋在他麵前要救下孤的,卻偏偏是你的父親。你可知道當時弛硯嵐的眼神有多無奈?也是在那一個瞬間……”


    秦先皇掛起邪惡張狂的笑意繼續說道:


    ”孤從背後,殺了你父親,長刃貫穿了你父親,也貫穿了弛硯嵐。在你父親倒下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這個世間最美妙的表情。那種螻蟻的不甘與悲哀,那種最終一無所有的淒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地間回蕩著秦先皇的笑聲,這笑聲放肆而又張狂。


    在場的所有人在聽到了那場戰鬥的真相之後,都沉默著難以發出一言一語。


    原來當年,那位帝國的大將軍,為了十數萬楚國戰俘,做了那麽多的事情。


    風展的拳頭握的指骨關節都發出響聲,他睜大著眼睛,雙目之中充滿了憤怒。


    十七年前,天坑的開采還沒有結束,那個時候公輸家的雲雀還經常可以帶著楚國百姓們看一眼天坑外的世界,依米以及天坑裏的那群孩子尚未出生,天坑裏那些死去的人們也都還滿懷希望的活著。天坑最為黑暗的時刻還尚未到來。


    天坑的百姓們一斧一鑿,以為自己開辟的不是長達三十年的囚籠,而是通往光明和自由的道路。


    他們相信著那位將軍會為他們帶來真正的解脫。就如同那位將軍一樣愚蠢,他們都還相信著這個國家,卻不知道,這個國家的開國者,才是不是什麽與惡魔交易的人……秦先皇,才是那個真真正正的惡魔。


    命運在這一刻,將風展與書生串在了一起。


    那個為了拯救天坑百姓的秦國將軍之子,與那個為了拯救天坑百姓的楚國將軍之子,他們二人年幼時坎坷的經曆原本都可以避免,他們都該有著幸福的童年。


    可一切都錯了,因為在最後的那一刻,沈潮崖還是選擇了相信秦先皇。


    這是命運。


    書生能夠想象到弛爺爺死前的神情,他需要想些什麽事情來平靜下來,他要的不是憤怒,而是絕對的冷靜與理智。


    可他平靜不下來。他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


    為什麽父親是這樣的愚蠢?為什麽父親到最後還要做這麽傻的事情?


    一向很少信任誰總是陰謀論的書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所以他無法平靜下來,自北遊林後,他就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撕心裂肺的痛苦著。


    ”哥哥……“公輸琉璃的眼中也掛著淚水,小姑娘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經在竭盡全力的抑製悲傷與憤怒,所以那些自書生眼中流出的淚水,於她而言,是那麽讓人心疼。


    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都還相信著這個國家的主人,何等的愚蠢,何等的可笑?


    這到底是為什麽?


    書生雙目通紅,仿佛入了魔。他不斷地問著自己這是為什麽,為什麽這個世間最忠義的人會遭到這樣的背叛?為什麽這個世間最卑劣的的人反而會得到信任?百官之中,腐儒一堆,貪賃一堆,仗著權勢興風作浪的人又是一堆。為什麽偏偏這些人活得好好的?


    父親死了,以叛國罪之名。明朗死了,明家當年入獄也是叛國之名。


    說到底,怎麽樣才算是叛國?怎麽樣才是盡忠?


    急促的呼吸下,這位客棧中最聰明的人,心意與思維都處在混亂之中。


    公輸琉璃害怕的看著自己的哥哥。


    這麽多年來,她過的很不容易,但她也一直明白一件事,當年白陽書院裏哥哥活得更不容易。


    被那麽多惡人欺負,又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即便為帝國立下赫赫戰功,入獄殺頭也不過是帝王一句話的事情,遊走在帝國,江湖與天機閣間,卻始終不屬於任何一方,沒有一個朋友,如果人生之中沒有遇到那個叫宸回的男人,如果當年的閻王臂中沒有那間客棧。


    也許哥哥他……會變吧。


    會變成什麽模樣公輸琉璃不知道,但她害怕著那樣的變化。


    害怕那個內心深處溫柔的哥哥會因為這個世道的不公和殘酷而改變。


    公輸琉璃抱著書生,輕聲的抽泣著。


    ”琉璃……“


    書生的聲音有些沙啞。


    ”對不起,琉璃……是我爹他錯了……如果他沒有相信那個人……那些年你便不會過得這般慘……對不起……“


    仿佛丟了靈魂,書生的眼中沒有了光,他愣愣的看著眼前破碎的戰場,腦子裏一片空白。


    公輸琉璃拚命的搖著頭,說著許多話,但那些話最終沒有落在書生的思緒裏。


    這一刻的書生,似乎什麽都聽不進去。徹底的崩潰了。


    秦先皇認為自己的一番話語,已經將這個年輕人擊潰,他很喜歡這樣,就如同天坑城裏那位帝風烈一般,他非常喜歡欣賞人們徹底失去希望後的樣子,也非常喜歡那種憤怒與不甘。


    直到他欣賞夠了,再將獵物們一一殺掉。


    該結束了。


    秦先皇這麽以為著,然後準備轉身殺掉項武,結束這場短暫的鬧劇,但忽然間他皺起眉頭,停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年輕人走向書生。


    風展。


    風展拍了拍了書生的肩膀,這一刻的風展內心其實很憤怒。但他臉上還是掛起了往日的痞笑。


    ”真難得啊,你這個心性本該最沉穩的人,居然露出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本大爺一定會記下這一幕,回去好好跟廚子和掌櫃他們說說。“


    書生愣了楞,沒有說話。


    ”賬房,我一直很佩服你,打從將那群人救出天坑的那一刻起,我就聽掌櫃念叨著你,說你是世間最聰明的人。“


    ”不過聰明人也有犯糊塗的時候吧?哈哈哈……“


    書生有些不解的看著風展。


    “你雖然比我聰明,甚至也比我慘那麽一點兒,但是有些事情,我比你看得明白。本大爺必須要為沈將軍說一句話。”


    公輸琉璃也看著風展,莫名的,她內心的恐懼不安開始一點一點的消失。


    她見過這樣的笑容,就好像是掌櫃一般。


    風展的臉上掛著最為明朗的笑意。


    “沈潮崖將軍,是我風展最為敬佩的人之一。”


    這句話讓書生一震。


    “這個世間有很多白癡,他們堅守著自己的正義,不問生死。比如我爹,他的正義是光複楚國,所以這麽多年來,他一個帝國逃犯,卻募集了足以對抗帝國的軍隊。又比如掌櫃,他是個老好人,為了救人,那些毫不認識的人,甚至可以賭掉自己在武道上的前程。又比如廚子,這麽一個境界低微的家夥,麵對那些比他強大的人,始終不退一步。還有王鴻熙那個白癡……“


    風展的鼻子有些酸,眼眶有些紅。


    ”這些家夥都是這樣,一旦認定了的事情,就會舍生忘死的去做。有些時候真的很白癡。在你這個聰明人看來,掌櫃犯傻的舉動可不少吧?可他想要去做,便去做了。掌櫃如此,廚子如此,王鴻熙如此,我那死鬼老爹如此……“


    ”沈將軍也是這般的。“


    ”這個世間有時候是需要傻子的,正是因為這些人的堅持,才讓我們明白希望的可貴。本大爺不懂那麽多彎彎繞,但一個真真正正的忠義之人,將最後的信任留給了這個國家的權力者,直到最後還選擇相信帝王,認為帝王值得效忠可以托付,能知錯能改……“


    ”這可不是什麽錯事。雖然沈將軍真的很蠢,但我風展,佩服他!“


    ”自古忠義難兩全,賬房,你父親隻是在最後做錯了判斷,以為忠與義可以兼得,因為這便是這位將軍舍生忘死也要追尋的正義,他的確錯了,但如果因此就要否認他的作為,那才是真正的愚蠢啊!“


    最後的這句話,風展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


    書生沉默著。


    秦先皇看著這個叨叨不止的年輕人,終於從話語中聽明白了這個人是誰。


    楚軍東楚八將之首,帝國最大通緝犯風倦離的兒子。


    許久之後,書生的眼神慢慢的有了光。


    風展的話語如同醍醐灌頂一般敲醒了書生。


    看著書生的神情,風展知道,這個人現在又是天下第一聰明人了。


    “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當年我們的父親沒有辦到的事情,留下的錯誤,還得由我們來糾正。”


    書生笑了,聽著風展的這句話,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對著風展,也對著公輸琉璃說道:“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


    目光再次堅定起來,書生轉過身走向被風絳製住的帝月洛。


    項武的目光之中也帶著一絲決斷之色,風絳忽然有些明白了風展為何能夠被那麽多將領愛戴,目光之中滿含讚歎。而江宇與左躍,也在這個時間裏,慢慢的凝聚著力氣。


    楚軍的局勢處於絕對的下風,但有那麽一句老話此時很應景。


    身未隕滅,便不算敗北。


    (算是要結束了,還有一個回憶篇關於暗海戰場的,關於女主角宸玲與其父親這段的,還在構思細節,今天算是小爆一下,彌補下昨天的斷更吧,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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