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裴映寧尷尬地咳了咳,不過很快她便收起所有輕浮和討巧之色,換上了認真臉,“多謝王爺配合,現在該小女配合王爺了,不知王爺有何交代?”


    他先前已經把話撂出來了,說明他今日來是有目的的,不管是何目的,她都沒有拒絕的餘地。與其得罪,不如順從,至少這個男人的身份對她目前的處境來說還有一定的利用價值。


    對於她的識趣,尹逍慕顯然是滿意的,俊臉上雖然沒有過多表情,但身上冷冽的氣息少了許多,不再讓人感到壓迫了。


    他起身,用眼角斜睇著她,“你隨本王走一趟。”


    裴映寧也幹脆,“好!”


    ……


    有尹逍慕親自接她出府,太傅府的門丁連問都沒問一句。


    就在裴映寧準備上楚陽王府的馬車時,一輛奢華的馬車從側麵拐角駛來,然後停在了他們身旁。


    接著從馬車上下來一人。


    翡冠金帶,滿身華貴。容貌與尹逍慕有幾分相似,但其眉眼上揚,如帶著和煦之光蒞臨於世的謫仙,跟尹逍慕那身砭人肌骨的冷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三弟,你怎麽在此?”男人溫然笑問。


    “二王兄。”尹逍慕低沉地喚了一聲,便算是招呼了。


    裴映寧立馬從原身的記憶中搜出信息,這位便是睿和王尹淩南。


    她沒過多遲疑,大方蹲身行禮道,“臣女映寧拜見睿和王殿下。”


    尹淩南笑眼彎彎地看著她,打量有之,欣賞也有之,親和得如同鄰家陽光又溫暖的大哥哥,“這便是未來的三弟妹?三弟妹快請起,都快成一家人了,不用如此拘禮見外。”


    “謝睿和王殿下。”裴映寧垂著頭,還是把禮數做到了位才起身。


    “三弟,沒想到你同三弟妹感情進展得如此之快,若為兄沒記錯的話,三弟妹回京還不足一月吧?”尹淩南朝尹逍慕揚了揚眉,打趣的意味十足。


    “二王兄見笑了。寧兒自幼離京,剛被接回裴家,對京城多有不熟,我閑散無事,便陪她出來走走。”尹逍慕聲線低沉寡淡,就像蕩不起波瀾的死水。


    不過在看身側的裴映寧時,幽沉的眸光深了幾許。


    尹淩南含笑的眼眸不停的在他們身上來回打量,自然沒錯過他對裴映寧那略顯膠著的眼神。


    “三弟有了三弟妹,真是不一樣了!昨日為兄去你府上,本想邀你遊湖喝酒,沒想卻撲了空,當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兄弟啊!”


    “二王兄恕罪。”尹逍慕拱手垂眸,低沉的語氣中多了一絲歉意,“昨日寧兒去寺院進香,臣弟擔憂她迷路,便也去了寺院。加之寧兒貪玩,今早才送她回太傅府。”


    “是嗎?”尹淩南又打趣,“我一直都以為你是個不解風情的,沒想到你竟是如此迫不及待。怎麽,還怕三弟妹跑了不成?”


    尹逍慕沒說話,隻用那深不見底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裴映寧。


    在別人看來,他這有別於冷冽的眼神可以說是充滿深情了,可在裴映寧看來,他這眼神跟刺刀一樣,盯得她頭皮直發麻!


    她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見到‘深情’是如此的恐怖……


    不會演戲就別演行嗎?要是演出破綻,那豈不是浪費她表情?


    心裏鄙棄完後,她主動挽住尹逍慕的胳膊,半個身子貼近,嬌羞無比地嗔道,“王爺,都怨您,昨日讓您別去找寧兒,您偏不聽,還非要寧兒陪您晚間賞月……您瞧,現在大家都知道了,您叫寧兒以後還有何顏麵見人?”


    尹逍慕罕見地勾起唇角,將她摟緊懷中,摁著她後腦勺,在她耳邊說道,“父皇已為你我賜婚,便是沒成親,你也是本王的人,無人敢編排你我是非。”


    裴映寧臉蛋被他捂在胸口,在外人看來親昵無比的舉動,可她卻險些被悶過氣去!


    狗男人,她在幫他演戲,他卻想要她的命!


    “哈哈……”尹淩南朗聲大笑,“三弟和三弟妹還未成婚便如此恩愛,真是有趣又讓人羨慕!”


    裴映寧都想吐血了。


    她呼吸困難,又不敢將尹逍慕推開,於是便環抱住他精壯的腰身,然後在他腰後,十指齊動——


    擰!


    狠狠擰!


    擰他個半身不遂!


    尹逍慕垂眸看著懷裏的腦袋,唇角很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但他也沒鬆手,而是對尹淩南道,“二王兄,寧兒臉薄,讓你見笑了。”


    “你們濃情蜜意,本王也不便打擾。正好本王府中還有事處理,改日再邀你們過府相聚。”尹淩南笑著說完便回到了馬車上。


    沒多久,華麗的馬車駛出了他們視線。


    尹逍慕這才鬆手。


    裴映寧滿臉通紅,完全是憋氣憋的。


    偏偏某位王爺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反而低下頭在她耳邊冷聲道,“別以為今日本王沒殺你便是饒了你,你欠本王的,本王日後慢慢同你算!”


    裴映寧咬著唇。


    她當然知道自己理虧,所以再嚇人的威脅也隻能受著。


    見她不吱聲,尹逍慕抬手捏住她下巴,讓她看清楚自己的嫌棄,“你自幼在鄉野長大,不知繁文禮數,未免你日後丟本王的臉麵,從明日起,本王會派人接你到楚陽王府,讓人仔細教導你規矩。”


    聞言,裴映寧一臉黑,“……”


    以為誰稀罕做他老婆似的?


    她這是剛穿越,還沒時間想應對之策。再有一個月才同他成親,這一個月隻要她搞到錢,找到機會她便會跑的!


    什麽聖旨不聖旨的,她逃婚,裴家受罪,她求之不得!


    該撂的狠話撂了,該嫌棄的態度表明了,該交代的事也交代了,尹逍慕隨後退開兩步,背對著太傅府的門丁,自顧自說道,“既然寧兒身子不適,那今日便好生休息,明日本王再派人來接你。”


    說完,他給不遠處的玄柒和淩武睇了眼神。


    兩手下默契十足的上前,隨他上了馬車,然後揚鞭而去。


    隻留下裴映寧站在太傅府的大門外一個勁兒地磨牙。


    利用完她就把她這麽撂了?!


    好!好得很!


    不就是互相利用嘛,給她等著!


    ……


    馬車上。


    玄柒專注地驅馬,淩武則頻頻回頭,最後實在忍不住隔著簾子問道,“王爺,您明知那裴大小姐不會忠心於咱們楚陽王府,為何您還要她過府學規矩?”


    不等馬車內的男人回答,玄柒就扭頭白了他一眼,“你都說了,她是不會忠心於王爺的,她不過就是裴家的一枚棋子。眼看大婚在即,不管是宮裏還是裴家,定會有所動作,與其讓他們教導裴大小姐,那還不如提前把她放咱們眼皮下。如此一來,他們都以為咱們王爺對裴大小姐上了心,背地裏指不定多高興呢!”


    “嗯……”淩武這才徹底想明白,遂忍不住咧嘴,“還是王爺高明!”


    聽著屬下對話,尹逍慕豐眉輕蹙,低沉道,“那裴映寧不似傳言那般懦弱膽小,此人善於偽裝,詭計多端又膽大無畏,你們不可輕敵。”


    “是!”淩武和玄柒肅聲應道。


    ……


    回到太傅府裏,裴映寧沒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主院找裴哲山。


    “爹,聽說皇上早就替楚陽王把聘禮送來府上了,是嗎?”


    “嗯。”麵對好奇的大女兒,裴哲山反問道,“你問此事做何?”


    “爹,今日楚陽王問起我嫁妝一事。”


    “問你嫁妝?”裴哲山眉心不由得蹙起。


    裴映寧笑得一臉乖巧,“爹,我跟王爺說了,讓他放心,我嫁妝豐盛,絕對不會丟他顏麵的。”


    聞言,裴哲山不僅眉心蹙起,臉都拉長了幾分。


    裴映寧像是沒看到,接著自顧自地說起來,“我來京時,外祖母就同我說過,說我娘親的嫁妝都在裴家,爹一直幫我攢著的。而且外祖母還把娘親當年的嫁妝禮單抄錄了一份給我,正巧王爺今日問起,我為了讓他安心,便將嫁妝禮單給王爺過目,王爺看過後很是高興,還把那禮單帶走了,說是我出嫁時要親自清點。”


    “什麽?!”裴哲山猛地拍桌,“你怎能把你娘的嫁妝禮單給他!是你出嫁,同你娘的嫁妝有何關係?”


    “爹,你這是什麽話,我娘就我一個女兒,她的嫁妝不留給我還能給誰?”裴映寧眨著眼,甜美的鵝蛋臉別提多純真無害了。


    “你……”裴哲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狠狠地抿了抿嘴,他突然緩和了語氣,“你娘過世後,那些嫁妝便歸置入了庫,這麽多年過去,府裏開銷用度,那些嫁妝早就沒有了。”


    裴映寧心下冷笑。


    不要臉的人她見過不少,但像這種又渣又不要臉的,真是頭一次見!


    發妻過世,立馬娶新婦,兩歲女兒說送走就送走,沒盡一點撫養之力也就罷了,連關心都從來沒有過。


    到頭來,還要霸占發妻的嫁妝,說他豬狗不如那都是侮辱了動物!


    “爹,就算你把我娘的嫁妝用了,但嫁妝禮單我已經給楚陽王了,總不能讓我去找楚陽王拿回來吧?”


    “誰讓你擅作主張的?難道你出嫁我裴家不給你添嫁妝?”裴哲山橫眼瞪著她。


    “女兒哪知道你會把娘的嫁妝給用了?”裴映寧扁著嘴,委屈巴巴的道,“要不我去找楚陽王,將情況如實告訴他,想必他能理解咱們裴家的。”


    “站住!”裴哲山起身喝道。


    看著他黢黑的老臉,裴映寧心下都快笑崩了。


    敢對她一毛不拔,她便要整個京城都知道,當朝一品太傅領著高額俸祿卻還要侵吞亡妻嫁妝,以至於嫡女出嫁分毫不得!


    老東西,有本事貪用發妻嫁妝,就別怕丟人!


    “爹,你不讓我去同楚陽王講明,若出嫁那日楚陽王當真拿著禮單清點我的嫁妝,那我豈不是很丟人?”


    “我已讓你二娘給你備了另一份嫁妝,你隻需要告訴楚陽王,說你給他的嫁妝禮單是錯的,回頭把新嫁妝禮單給他送去便是!”


    “可是爹,外祖母說我娘的嫁妝值五萬餘兩,你讓二娘隨便給我備點嫁妝,楚陽王會同意麽?萬一他說我們裴家有意欺騙他,他把這事往外一說,那二娘肯定會被人懷疑私吞我的嫁妝,到時候你會不會被二娘連累?”裴映寧一副為他著想的模樣。


    裴哲山臉色何止黑,簡直都黑得快冒青煙了。


    隻見他沉默片刻,咬著牙道,“我會讓你二娘給你備足同等價值的嫁妝!”


    “爹,你別這樣,你這樣反倒是讓女兒心生不安。二娘雖說是咱們太傅府現任主母,可她到底是女兒的繼母,她替女兒操持嫁妝,橫豎都會被人說閑話。”裴映寧先是自責和擔憂,接著話鋒一轉,體貼無比的給他出主意,“不如這樣,你給我四萬兩銀票,我按著我娘嫁妝禮單上的東西去準備,就算備不齊,到時我可以同楚陽王說是我自己揮霍掉的。我娘的東西我怎麽揮霍別人都無法說三道四,而你和二娘隻需要為我添一些,過得去就行了。如此一來,排場麵子都有了,也沒人會拿我的嫁妝在二娘身上做文章。”


    “這……”裴哲山猶豫了。


    雖說府裏的事不是他在操持,但他也知道亡妻的嫁妝早就被範碧珍花掉了。m.23sk.


    他們是真沒打算給這個女兒多少嫁妝,誰知道這個女兒居然給他整這麽一出……


    如今嫁妝禮單都到楚陽王手中了,能不給嗎?


    真要按著亡妻的嫁妝來,何止五萬餘兩,以現在的市價行情,再添兩三萬兩銀子都不一定備得整齊!


    “爹,若是你拿不出這四萬兩銀子也沒關係,我去找楚陽王借一點,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他應該不會吝嗇借給我的。反正不管怎樣,女兒出嫁關乎著你和裴家的顏麵,我是不會讓人說你半句不是的。”裴映寧一嘴的為他著想。


    而且她說完就要走。


    裴哲山忍不住緊握拳頭,恨不得當場掐死她——


    “你給我站住!”


    去向楚陽王借銀子?虧她想得出來!


    誰家嫁女兒會向姑爺借銀子準備嫁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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