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很簡單,武當山的道士對於吃肉這件事自然是不避諱的,隻是今晚的菜肴卻並沒有肉。


    八個人,一隻熊,隻有四道菜。


    很寒酸。


    但誰都不敢開口,隻能盡可能的隻夾一口菜,然後多吃兩口米飯。


    如此的話,菜雖然不多,卻也勉強足夠吃。


    “誒,小刀你給我留一口,吃那麽快幹什麽?”陳知墨伸出去的筷子在那盤幹幹淨淨的素青菜上停頓了下來,他的動作晚了一步,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梁小刀將最後兩片青菜葉子夾光。


    “還有你李休,一盆菜湯都讓你給泡飯了,獨食吃得開心嗎?”


    陳知墨有些生氣,他今晚這頓飯吃的格外不如意。


    青鸞夾了土豆絲放到他的碗裏,輕聲道:“吃土豆絲。”


    陳知墨看了一眼幹幹淨淨的盤子,還有青鸞碗裏剩下的小半碗米飯,歎了口氣將這最後一點土豆絲又還了回去,然後說道:“我倒是不在意這一口土豆絲,我就是生氣李休竟然一口湯都不給我留。”


    湯泡飯多香啊,他竟然一口都不留。


    陳知墨有些憤憤,覺得自己很委屈。


    李休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吸溜著自己碗裏的湯泡飯,之後放下筷子,打了一個飽嗝。


    陳知墨更生氣了。


    梁小刀躺在椅子上裝死,大佬之間的爭鬥,他小小遊野摻和不進去。


    醉春風理都沒理他們,拿著酒杯自飲自酌。


    莫清歡安靜坐著。


    陳瑤雙手撐著下巴,大眼睛彎彎的看著李休,隻覺得自己這位命中注定的男人就連吃起飯來都是那麽的好看。


    聰小小早已經吃完了,正坐在一旁的小桌前彈琴,淡淡的花橋水聲音流竄在所有人的耳中。


    漸漸地,木屋當中愈發的安靜了起來。


    陳知墨也不在去爭執那一碗湯泡飯,半靠在椅背上,側目看著窗外。


    暮色漸濃,星光灑落,幾人起身走到了屋外,抬頭看著蒼穹之上。


    一枚枚的流星劃過,匯聚在一起就形成了流星雨。


    這是很少見的場麵,千百年才會出現一次。


    世上最震撼人心的東西,永遠都是這些獨屬於天地自然的景觀。


    陳瑤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紅暈,急忙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開始許願。


    看見流星許願,這是李休最開始教她的事情。


    她始終記在心裏,哪怕明知道這真的隻是一個美好的願望而已。


    眾人站在屋外,前後而立,皆是抬頭仰望星空,前方的湖泊倒映著滿天流星,一道道劃過仿佛是有石子在水中穿行。


    夜風吹拂,仙鶴在抬頭,白羽翼染上了星輝。


    整座武當山高達萬丈,山頂上,山腳下,無數人都是在同一時刻抬頭看著,遍地煙火,一雙雙眸子被星光點亮,在這夜晚就仿佛是天空的倒影,地麵的星海。


    無數人在翹首以盼,莫名的,心中燃起了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莫回穀內的數十萬人也是紛紛走了出來,感受著夜風吹拂在臉上,衣袂飄蕩,發絲飛揚。


    小道童坐在山頂的大石頭上,仰著脖子看著王知唯。


    王知唯盤坐天空,抬頭凝望著數百座門戶。


    扶蘇和蕭泊如在喝酒,兩個新入六境的人雖素不相識,卻自然有著許多的話題。


    今夜多了些不一樣的景象,這一場在夜色下仰望蒼穹星海的場麵,被無數人烙印在了心底。


    “這就是人間。”


    李休站在眾人之前,輕輕撫摸著熊胖兒的腦袋,喃喃說道。


    陳知墨上前一步與他並肩而立,微笑道:“這就是我們甘願破釜沉舟,哪怕為之赴死的地方。”


    少年的聲音輕輕地散落在風裏,這一刻卻顯得極為堅定。


    以他們現在的年紀來說當然算不上是少年,但少年很多時候形容的是一顆心。


    梁小刀的目光炙熱,醉春風麵無表情。


    李休將目光放到了山巔之上的一處斷崖前,秦風正站在那裏負手而立,衣袂飛揚,滿目星辰,那張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隻是耳朵上夾著一根青草,將那股風華絕代的氣勢衝淡了一些,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這樣的人間很好。


    值得我們去為之付出一切,李休目光堅定,如此想到。


    “晚飯該吃火鍋。”


    他忽然說道。


    梁小刀點了點頭,十分的讚同。


    莫清歡看了一眼醉春風,想著三人小時候坐在一起圍著熱騰騰鍋底的日子。


    陳知墨突然間笑了起來,心想誰讓你搶我的湯泡飯。


    這場流星雨劃過了整片蒼穹,不單單隻是在武當山上能夠看到,其他地方也是一樣如此。


    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感覺,和武當山比較起來,如果放到百萬裏綠海當中的話,想來會更加的別具一番景象。


    恰好此時,綠海當中的妖靈們同樣在抬頭看著。


    天養靈。


    流子集。


    百人川。


    還有那十餘位五境宗師。


    以及站在祖神宮殿最高處的血衣人。


    在第一次被子非複活的時候,雷王說請血衣人出手複活其他的祖神,血衣人回答他說在這個世上的祖神就隻有他自己。


    他自己就是一個種族,他就是神。


    這話當然是真的,一個人代表一個種族,一個人創造一個種族,這種事情光是聽一聽就覺得充滿霸氣,放眼天地隻此一人,仿佛寰宇乾坤都是為他一人而開。


    隻是在這種無與倫比之餘,血衣人所感受到更多的,是孤獨。


    他的壽命無窮盡,他可以入時間長河而不損分毫,他可以看到人間的最開始,可以坐觀人間的最沒落。


    神是孤獨的。


    因為神沒有同類。


    所以後來他選擇站在了人類這一頭,他在渺小的人類身上感受到了作為神不曾擁有過的東西。


    像是一種情緒,更多的也是說不好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隻是覺得這種感覺還不錯。


    所以,作為神明的他,在上一次兩界大戰中,犧牲了自己。


    “您在想什麽?”


    千觀和雷王站在他的身後,看到血衣人的臉上帶著思考,於是便開口問道。


    血衣人抬頭看著那片星海,一頭雪白色的長發束在身後,他說道:“作為一個神,太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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