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婁琴客棧。


    一輪圓月高掛在空中,除了清冷的月光,竟然還有一圈詭異的紅暈。


    忽然一道突如其來的勁風,穿街而過,發出“嗚呼嗚呼”的聲響,似乎是上天的悲鳴,為白景行而悲鳴。


    他就這樣死了?


    我從未想過一個武功如此深不可測的高手也會死。


    一路走來,我幾乎就要感覺,白景行是有如神仙一般的存在。他一身白衣,須發飄然,宛若神仙。他武功深不可測,出手風馳電掣,可以逃過所有人的眼睛。


    但他卻死了!我仍舊不敢相信,伸手去摸他的鼻孔,卻摸不到一絲的氣息。


    婁琴已然怒不可遏。她伸手喊道:“把劍給我!”


    我應了一聲,拔劍出鞘,將九郎劍遞到婁琴手中。劍光柔和,卻寒氣森森。婁琴持劍殺向王衝,淩厲的劍招直刺王衝的咽喉。


    王衝大叫一聲:“閃開。”他將左右的乞丐推到一旁,向後一躍,與婁琴拉開距離。隨即,使出雙拳功夫,“劈劈啪啪”的拳頭猶如堅硬的石頭抵擋著婁琴的劍。


    那可是九郎劍。一揮之間便可斬斷金刀的九郎劍!卻被王衝用雙拳,硬生生地接了下來。


    婁琴和王衝兩人,一個用劍,一個用拳,兩人在客棧裏纏鬥了三五十招,難分上下。


    好好的一間樓勤客棧,桌椅板凳被他們砸得粉碎,廳堂裏的擺設七零八落,滿眼望去盡是狼藉。


    我就守在白景行的身旁。在這個時候,即便他已是個死人,對我來說,也是莫大的保護。


    因為婁琴的每一劍都刻意繞開白景行的屍首,滿一間客棧僅剩一處完好。


    “我靠,什麽情況?”


    兩個人正打得不可開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李小謙回來了。


    然而,李小謙的歸來對場上的局勢並無助益。他很快便被站在門口的四個乞丐團團圍了起來。


    四個乞丐敲著木棍,圍著李小謙亂轉。李小謙再次使出他僅會的少林擒拿功夫,大叫:“我乃少林派圓通大師座下親傳弟子,不要命的上來試試。”


    我感覺他這樣的名號比他本人的功夫更加具有威懾力。雖然,少林派已經沒了。但憑借他往日的聲名,依舊可以嚇倒不少雞鳴狗盜之輩。


    “快把白前輩叫起來。”李小謙衝我大喊,“他是不是又喝多了?”


    我說:“他已經死了!”


    李小謙一怔,罵道:“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這個時候死,他媽的!”


    忽然,王衝一步躍出門外。呼呼的風吹動著他的破衣爛衫猶如彩帶一般飄舞。婁琴將九郎劍插在白景行趴著的桌麵上,緩緩走了出去。


    “婁姐。”我輕聲叫著,“你的劍!”


    婁琴回過頭來,衝我微微一笑,說:“是你的劍!”她踏在門框的一瞬間,我隻看見紫色的光一閃,婁琴化成一道紫影穿過四個乞丐。四個乞丐仿佛被一股大力震開,向四個方向倒飛出去。


    最後,那道紫影停在婁琴客棧門口那個油光鋥亮的木樁前。婁琴用腳尖在木樁側麵輕輕一點。


    “哢嚓”一聲,像是觸動了什麽機括。旋即,木樁頂端青光一閃,竟然有一柄長劍從木樁裏飛了出來。直直地飛入天上,又穩穩地落在了婁琴的手中。


    那個木樁裏竟然藏了一把劍!難怪她不讓人栓牲口!


    李小謙走到我身旁,開始擺弄一動不動的白景行。他問:“這老頭是怎麽死的?”


    我說:“是被王衝毒死的!”


    李小謙嘖嘖兩聲,惋惜道:“好一個武林盟主就這麽死了。也不教我兩招兒功夫。”


    “你想讓我教你什麽?”


    一個低沉而微弱的聲音,從那個白乎乎的人嘴裏飄了出來。


    我和李小謙都被嚇得猛然抖了一個激靈。尤其是李小謙,他的表現更為誇張,猶如被雷擊中了一般,全身巨震,險些坐倒在地上。


    “你,你沒有死?!”我驚訝道。


    白景行晃晃悠悠的直起身子,順手拿起桌上的筷子,抄起一粒蠶豆放在口中,“嘎嘣嘎嘣”地嚼了起來。一邊嚼著一邊含混不清地說:“老夫哪有那麽容易死?”


    客棧之外。婁琴正與王衝打得難解難分,根本沒有發現白景行已經醒了過來。


    白景行看著屋外,說:“這瘸子腿腳不利索,功夫卻當真不錯。恐怕小姑娘要吃虧了。”說罷,他夾起一粒蠶豆,向屋外一擲。


    我沒有看到蠶豆去了哪裏。我隻聽到門外打鬥正酣的王衝“哎呦”一聲,他身子莫名向前一傾,直直地撞向婁琴剛剛刺出的一劍。


    這一劍,正中胸口。


    我仿佛聽到了利劍刺破血肉的滋啦聲。婁琴手中的那柄長劍竟直直地穿透了王衝的胸膛。


    這便是武林盟主的功力嗎?


    一粒蠶豆,殺死一個人。取人性命之事,在他手中竟然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輕巧。


    王衝的眼中盡是疑惑、驚恐,他不敢置信的低下頭去看插在他胸口的那柄劍。劍就在那裏,就在他的胸口。無論他信與不信,殷紅的鮮血已經順著劍身的血槽流了出來。


    “啪嗒”一聲滴落在地上。


    婁琴也不敢置信地望著王衝的胸口。他們兩個人幾乎同時扭頭向客棧裏看過來。


    白景行微笑著向他們招了招手,喊道:“小姑娘,快來喝酒!”


    婁琴喜出望外。她猛地抽出長劍,王衝胸腔的鮮血瞬間噴射出去,隨即,“哐當”一聲倒在地上,眼看是活不成了。


    婁琴快步向客棧跑來,滿臉都是盈盈的笑意。路過門口的木樁時,她將劍向下一戳,長劍沒入木樁之中。


    “前輩,我以為你……”婁琴的喜悅的聲音中帶著嗚咽。


    白景行朗聲大笑,說:“老夫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知?老夫飲酒如飲水,嚐遍了世間的佳釀,那壺酒打在我鼻孔一過,我便知道裏麵下了毒藥,又怎麽會不做些防備呢?”


    我明明看他喝到了肚子裏,他要怎麽做防備?


    白景行撇了我一眼說:“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麽明明看著我喝下去了,怎麽會沒有事?”


    我當時驚得出了一身冷汗。莫非白景行修煉了讀心術,能夠看透我的心思?


    白景行說:“瞅你那傻樣,你一皺眉毛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麽。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若沒有點兒以內力逼毒的功夫,早就被毒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原來如此!


    這時,婁琴客棧外的四個乞丐正躡手躡腳的準備開溜。白景行一拍桌子,大喝一聲:“都給老夫站住!”幾個乞丐竟然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向白景行磕著響頭,直喊饒命。


    白景行挺直腰板,開始問話:“你們都叫什麽?在丐幫任什麽職務?”


    四個乞丐麵麵相覷,誰都不肯說話。


    白景行指著最左邊的一個乞丐,說:“從你開始,說!”


    “小人名叫李二蛋,是丐幫的三長老。”


    “你師從何處啊?”白景行問。


    李二蛋說:“小人沒有師從。”


    白景行一拍桌子,喝道:“沒有師父?!憑什麽做了丐幫的長老?!”


    李二蛋顫顫巍巍地說:“小人討了五十兩銀子孝敬幫主,因此幫主封我做了三長老。”


    “你呢?”白景行看著第二乞丐。


    他畏畏縮縮地說:“小人名叫陳二狗,是丐幫的四長老。”


    白景行又問:“還有呢?!”


    陳二狗顫聲道:“啊,啊,小人孝敬了幫主三十兩銀子。”


    白景行目光剛移向第三個乞丐,他就開始磕頭,邊磕邊說:“小人叫李鐵柱,是丐幫的五長老,小人,小人……”


    李鐵柱支支吾吾,似乎有什麽難以啟齒之事。白景行一副青天大老爺的做派,一拍桌子叫道:“從實招來!”


    李鐵柱嚇得一個激靈,連連磕頭求饒,說:“小人把媳婦兒獻給了幫主。”


    白景行開始審問第四個乞丐,他說:“到你了!”


    他渾身發抖,臉色慘白,竟然“嗝”的一聲暈了過去!


    白景行問:“怎麽回事?”


    李鐵柱抓住機會,積極表現,搶先說道:“回大老爺,他叫牛小寶,是丐幫的二長老。”


    白景行問:“他給你幫主送了什麽?”


    李鐵柱大聲回道:“回老爺,他什麽也沒送,因為,因為,幫主是他大舅哥!”


    這他娘的都是一群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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