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天意使然。


    當王慈心褪去衣裳步入那片水潭的時候,管天下在樹林中左行右繞,恰好也走到了那水潭的邊緣。


    碧水潭中,月影晃動。一片歡愉的水花,卷起從旁路過之人無限的遐思。


    王慈心歡愉的笑聲如同傳林的風一般,穿過重重樹木,傳到我的耳中,也傳到了管天下的耳中。


    他滿臉疑惑地沿著水潭邊緣向王慈心緩緩靠近。


    這時,王慈心半裸著上身正在水潭中走動,她青蔥玉指撩起清澈的潭水澆在她白皙的肩膀上,整個人美豔得如出水的芙蓉一般,又宛如是天上的仙子在仙池中徜徉。


    管天下看傻了。他便那樣怔怔地站在幾米之外,一動不動,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王慈心赤裸的背。


    王慈心全神貫注地戲著水,全然沒有發覺管天下正在以一種不易察覺地速度向著王慈心緩緩靠近。


    管天下為什麽沒有躲開?莫非他沒有認出那水中嬉戲的女人是他嫡親的嫂子嗎?


    我隱藏在一株低矮的灌木叢下看著,心裏一片茫然。


    “什麽人?!”


    王慈心終究還是察覺到了有人的存在,她雙手遮住胸口,“嘩啦”一聲隱入水下,隻露出半個腦袋。她轉過頭與管天下對臉時,管天下卻沒有絲毫要逃走的意思。


    “是你!”王慈心驚訝地叫道,“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來這裏做什麽?”


    看著不似是驚嚇住了,卻不知管天下為何愣愣地站在那裏,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王慈心。他表情中有些猶豫,有些掙紮,他說:“我,我隻是恰巧經過……然後……然後…….”


    斑駁的月光照著他凸起的喉結,我看到管天下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王慈心驚慌失措的臉上已有了一絲慍色,她冷聲嗬斥:“你快走!快點離開這裏!”


    管天下依舊沒有動。他的手緩緩扶到腰間,有些顫抖著扯了扯腰間的束帶。一縷棕色的絹布陡然從他腰間垂落,輕飄飄地落地。


    他順勢除去長衫,王慈心驚恐地尖叫。那叫聲音如玉石劃過瓷片一般刺耳。管天下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興奮之色,他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一步一步地向著潭水靠近。他喉頭滑動,卻又是口水被他吞咽下去。


    “你要幹什麽?!”王慈心向水潭中央退去,她一隻手撩起水潑向管天下,衝著他咆哮,“滾!快滾開!”


    潭水已沒過管天下的膝蓋,他仍在向著王慈心一步一步地逼近,全然不顧王慈心的驚慌與叫罵。王慈心一掌推出一條水柱,如同躍起一條水龍一般打向了管天下。


    管天下單手一揮,水龍頃刻間化成一片,如雨落般滴入水潭,泛起無數漣漪。淺黃的褻衣被水打濕,僅僅地貼在管天上的身上。


    王慈心的雙眼中閃過一絲絕望。那一絲幽怨的絕望,如同細針一般戳.入我的心口。


    “住手!”我攥著拳頭,心裏對管天下已恨到了極點,但仍然沒敢大聲喊出來,隻是在牙縫間擠出了一個僅有自己能聽得到的聲音,聊以自.慰。


    “都快來啊!這裏有個小娘子在洗澡!”


    忽然,水潭的另一邊傳來一個男子戲謔的叫喊聲。我循聲遠望,隻看到一個消瘦的人影在水潭邊衝著樹林中招手。


    “啊!”


    王慈心放聲尖叫。她赤裸的身子隱藏在水中,頭在水麵上,一麵是步步緊逼的管天下,另一麵是不明身份卻在高聲戲謔的男子,聽他的叫喊聲,仿佛是樹林子中還有許多人正向著水潭趕來。


    看著王慈心無助的樣子,我心裏一陣愧疚。為了達到我自己的目的,這樣毀掉一個女人的清白,真的可以嗎?


    若是小月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她會不會怪我?


    已來不及我多想。許多人已趕到了水潭的邊緣,他們看到了水潭中王慈心,同時也看到了在身穿褻衣、渾身濕漉漉的管天下正與赤裸的王慈心置身於同一水潭中,相隔不過幾米的距離。


    江湖武林十大門派之一的雙刀門。


    名滿福州的雙刀門門主管天下。


    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美豔嬌娘嫁給了雙刀門又老又醜的管天上,卻也曾是福州城裏家喻戶曉的一段飯後談資。王慈心的名聲在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福州城裏,隻怕並不比管天下差上許多。


    “這不是雙刀門管門主和雙刀門姓王的婆娘嗎?”


    “那婆娘不是管天下的嫂子嗎?”


    “他們在這裏做什麽?”


    “這麽明顯了,還能是做什麽,總不會是半夜裏來摸魚的吧!”


    “閉上你們的狗嘴!都不要命了!”那個身材精瘦的男子正是柳家莊的柳大壯,他低聲喝止了身邊人的議論,衝著水中麵無表情的管天下一陣點頭哈腰,說,“我們路過,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看見。”


    柳大壯一步步向後退著。他身旁的十幾個漢子隨他一同後退,退了莫約七八步,人已遠離水潭邊緣,漸漸沒入漆黑的樹林。


    “跑啊!”柳大壯大喊一聲,樹林邊嘩啦亂響,樹影亂晃。


    管天下雙手向下一拍,再抬起時,確是兩條水龍從水中躍起。他雙手一推,水龍飛騰著追入樹林中,帶著野獸地咆哮,震徹林嶽。


    他竟然能將內力凝聚,化無形之物為有形。這樣的武功,我聞所未聞。也是在這時,我才深刻地體會到,這個武林中的許多人都在刻意地隱藏著實力,或許隻是在不經意間突然使出,打得別人措手不及。


    也正是在這突然使出的一刻,許多人卻也已喪生在那一招之間。12


    “啊,啊......”樹林中接連傳出慘叫。


    若那些人被管天下殺死了,那不禁又是枉死了許多性命,而且我們的計劃也將全盤落空。


    “錚!”


    我拔出九郎劍,快步衝了上去。管天下雙手由下而上正欲拍出第二掌,應當是察覺到了我從他身後發起突襲。他身子一轉,轉身向著我將兩條水龍推了過來。


    我急忙刹住腳步,兩條水龍正以驚人地速度向我拍來。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可以說,十八般兵器,任憑是什麽高手,我都自信可以憑著那十一招劍法與之對陣幾個回合。


    然而,這時飛來的卻是兩條水龍。


    以天下至柔克天下至剛。


    鋒利的九郎劍,任憑它再怎麽鋒利,卻如何能斬得斷水?


    “這招要怎麽接?”我焦急地自言自語。


    水龍飛到我跟前,我仍然沒有想出應對的招式。但我下意識的揮劍,畫劍成盾護在我胸前。


    “轟!”


    水龍撞上劍盾,發出似要震徹天地的聲響。我感覺自己被一股極為霸道強勁的力量推搡著一直向後退去。


    兩條水龍被我擋下,我已經被它推搡著向後退了十幾米遠,胳膊一陣酸痛。


    “你是誰?引我到這裏來到底有什麽陰謀?”管天下冷冷地問。


    我說:“你不必問,我不會告訴你的。”


    管天下忽然愣住了,他疑惑地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邊,說:“你,你竟是個男人?!”


    糟糕!


    我與管天下對陣之時有些亂了方寸,竟一時忘了自己仍然是男扮女裝。


    管天下怒氣更勝,雙眼中閃著凜凜地殺氣。他大聲吼道:“你到底是誰?!”


    我不知如何回答,隻得沉默不語。管天下大吼一聲,雙手翻動,“嘩嘩”兩聲又是兩條水龍飛起。與方才不同的是,兩條幻化而成的水龍的頭顱見,隱隱約約的竟暗藏著兩柄鋒利的短刀。


    這是殺招!


    我登時驚出一身冷汗,連退兩步,畫劍成盾,切斷水龍的來路。


    “當!當!”兩聲。


    短刀撞擊短劍發出的聲響隱沒在水中聽起來卻不如以往的兵器撞擊聲那麽清脆悅耳,然而,其中所傳遞出來的勁道,卻著實讓我難堪忍受。


    整個胳膊,從虎口到肩胛骨,一震麻木的刺痛,幾乎要失去知覺。


    兩柄短刀倒飛回去,管天下雙手攤開,穩穩接住短刀,左右各劃一刀,亮光一閃,在我麵前擺開了雙刀架勢。


    “嗖!”


    管天下剛剛站定身子,隻聽得一聲劃破蒼穹的聲響從他側身向他飛去。管天下耳目銳利,瞬息便捕捉到了異響,雙刀一揮,“當”的一聲脆響,空中閃爍起星星點點的火光。


    仿佛是一枚金錢鏢!


    “嗖,嗖!”


    兩鏢連發,我循聲望去,隻見王慈心手捏蘭花指,兩隻手的拇指與中指之間各壓著一枚金光燦燦的銅錢。


    “你瘋了!”管天下厲聲咆哮。


    王慈心卻沒有停手的意思,她雙手同時撚動,兩枚金錢鏢同時脫手飛出。管天下雙刀冷冷一切,兩聲脆響,兩枚銅錢被斬成四段。


    “愣著做什麽?還不快走?!”王慈心竟側頭衝我喊了一句。


    她竟然在救我?


    為什麽她會救我?


    “是想死在這裏嗎?快滾!”王慈心再次向我吼道。


    管天下滿臉憤怒,大聲吼道:“不能讓他走!今日之事絕不能傳將出去!”說罷,他揮刀向我衝了過來。


    “快走!”王慈心大喊一聲,同時又是兩枚閃亮的金錢鏢飛出,截住了管天下的來路。


    管天下側身閃躲。我趁機調轉身子,拚盡全力衝入樹林之中,一路上風聲疾呼,許多樹木的枝蔓垂下,打得我臉上火辣辣地疼痛。


    我強忍著,一路狂奔,直到自己都覺得跑出去足夠遠了,我才停下腳步向後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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