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的。”趙明徽在木盒底翻出指節大小的一塊黑黢黢的石頭來,得意洋洋的給她瞧:“用這個。”


    “這是什麽?”李璨從未見過此物。


    “這叫石碳,也是集市上才出來的新玩意兒哦。”趙明徽取出火折子吹了吹,問她:“可有火油?”


    “拿火油。”李璨看糖糕。


    糖糕招手,立刻有婢女將火油送了上來。


    火油也像那塊石炭一樣,黢黑黢黑的,極易點燃,但點燃時會產生濃濃的黑煙,不適合家中照明,隻能在外頭救急的時候用。


    趙明徽將火油澆在石炭上,用火折子點燃,塞進那個小小的灶膛之中:“行腳的商人說這一塊壓的極為結實,能燒一天呢。”


    “水。”李璨伸手。


    糖果遞過水盞。


    李璨將水倒進小鍋中,蓋上了鍋蓋,鳳眸睜的大大的,稀奇得不得了:“這樣就可以了?”


    “我去捉魚蝦給你煮。”趙明徽拿起抄網,下了水。


    李璨乖乖坐在岸邊,一會兒瞧趙明徽同糖球在溪水中忙碌,一會兒掀開小鍋蓋瞧瞧鍋裏的水,隻覺得有趣極了。


    至於之前的委屈與氣惱,這會兒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姑娘,水開了。”糖果蹲在一旁提醒。


    李璨看看鍋灶,木頭的小鍋蓋縫隙出冒出許多水汽來。


    “趙明徽,這個怎麽弄?”李璨哪裏弄過這些東西,壓根兒不懂,遠遠地問趙明徽。


    “姑娘,水開了就可以將東西放進去煮了。”糖果告訴她。


    “趙明徽,你抓到了嗎?”李璨著急的起身到水邊瞧:“可以煮了。”


    “有幾隻蝦了。”趙明徽舉起抄網來瞧:“先煮。”


    “奴婢這兒也有。”糖球伸手。


    “放這裏麵。”趙明徽將抄網伸過去,樂了:“這麽多,你還捉了一條小魚?可以啊你!”


    “奴婢小時候經常下河,這些都不在話下。”糖球笑的憨直。


    “來。”趙晢光腳上了岸,挑了一隻大的河蝦拎著長鉗子遞給李璨。


    李璨伸了伸手,卻又縮了回去,往後躲了躲:“我不敢。”


    “膽小鬼。”趙晢笑話她,將抄網遞給糖果:“拿著,璨妹妹你將鍋蓋掀開。”


    李璨伸出白嫩的食指,其餘幾隻手指都翹著,食指指尖飛快地在鍋蓋上戳了戳,發現並不如何燙,才敢真去掀。


    “你快點呢!”趙明徽瞧著她嬌嬌翹起的蘭花指,可著急了,連聲催促:“不燙的,瞧你,這小手可寶貝的很。”


    “那肯定了,萬一燙壞了不疼嗎?”李璨小心的拿開鍋蓋,放在一旁,口中回他。


    趙明徽抬手,將十來個河蝦丟進鍋裏,底下的河蝦肉眼可見的紅了,上頭的卻往鍋外蹦。


    他趕忙拿起鍋蓋壓住,卻還是跳出來兩個。


    李璨瞧著直覺得好笑有趣極了:“我來幫你。”


    她說著取過小筷子,夾住一隻河蝦。


    趙明徽開了鍋蓋:“快!”


    李璨將河蝦丟了進去,趙明徽眼疾手快的將另一隻也捉起一並丟進去,一把蓋上了鍋蓋。


    小鍋“咕嘟咕嘟”的煮了一會兒。


    “好了嗎?”李璨捏著筷子,沒什麽耐心的問:“怎麽還沒好?”


    “馬上就好了。”趙明徽開了鍋蓋瞧了瞧,又蓋上片刻打開:“可以了。”


    他取過筷子,將煮好的小河蝦撈出,放在李璨跟前的小碗裏。


    “這能吃嗎?”李璨蠢蠢欲動,又有些不放心:“真的煮熟了?”


    “不然呢?”趙明徽好笑:“方才催的是你,現在不敢吃的也是你,你的小命可寶貝著呢。”


    李璨嘻嘻的笑,夾起一隻河蝦,吹了吹。


    “放心吧,這種蝦生熗都能吃的。”趙明徽又道。


    “姑娘,您別用手碰,燙的。”糖果道:“您先放一放,等會兒奴婢給您剝。”


    “就你們家婢子嬌貴,主子更嬌貴。”趙明徽嫌棄不已,伸手取過李璨跟前的小碗,三下兩下便幾粒剝出白嫩的蝦肉來,又將碗放了回去:“喏,吃吧。”


    “謝謝你,趙明徽。”李璨夾起一粒蝦肉放進口中,有些驚喜:“唔……鮮甜,還挺好吃的。”


    “那當然了。


    我說,你成日喊我趙明徽,我可是喊你璨妹妹的,你就不能喊我一聲哥哥?”趙明徽剝著蝦隨口幽怨道。


    不遠處負手而來的趙晢聞言,足下微微頓住,澹清的眸子透過蔥鬱的竹葉縫隙,望著小溪邊毫無察覺的二人。


    無怠跟在自家殿下身後,瞧著他負於身後捏成拳的手,心中暗暗祈禱“姑娘可別亂叫”。


    李璨聞聽趙明徽之言,有些過意不去,語氣軟糯的嬉笑道:“我不是叫習慣了嗎?你小字叫什麽來著?”


    “看,連我小字都不記得。”趙明徽更不滿了。


    “你說嘛,這次我好好記住。”李璨湊近了一些,撲閃著鴉青長睫望著他。


    她大大的鳳眸微微彎著,含著笑意,清澈澄明的眸中帶著點點真摯之意,宛如初生小鹿般純淨無瑕。


    “璨妹妹的眼睛真好看。”趙明徽脫口道。


    “什麽?”李璨輕輕眨了眨眸子。


    “我怎麽突然說這個?”趙明徽也莫名其妙,不過下一瞬便將這事兒拋諸腦後了,正色道:“記住了,我小字叫惟澈。”


    “哦,記住了。”李璨輕點小腦袋,乖巧的喚他:“惟澈哥哥好。”


    青竹邊,趙晢負於身後的拳頭“哢”的一聲,輕響了一下。


    無怠看著李璨,急的出了一頭的冷汗,小姑奶奶,你倒是往這裏看一眼呐!


    “璨妹妹好乖。”趙明徽也不知怎的叫她脆甜的小嗓音這麽一喚,隻覺得心中的舒暢難以言表:“還是這麽叫好聽,下回都這麽叫,對了,你小字叫什麽?”


    他說著,抬手將蝦肉放進她碗中。


    “我沒有小字呀。”李璨又吃了一粒蝦肉,微微眯了眯眸子。


    “你沒有小字?”趙明徽也不曾多想:“我給你起一個吧?”


    “好呀。”李璨糯糯的點頭答應,又囑咐道:“那你要想個好聽一點的。”


    “哢!”


    趙晢緊握的拳頭又響了一下。


    後頭的無怠急的直擦汗。


    “姑娘,不可!”糖糕連忙阻止:“女兒家的小字可不能任人胡亂起,隻有父親或是夫婿才可以起的。”


    這若是起了,她們都得提著腦袋去見太子殿下。


    “這樣嗎?”李璨揚起小臉看糖糕,她倒是不知此事。


    “哦,對。”趙明徽點頭,捏著一粒蝦肉:“糖糕一說我想起來了,是不能亂起。


    乖妹妹,再叫我一聲。”


    “惟澈哥哥。”李璨脆甜的喚了一聲,鳳眸彎成了小月牙,趙明徽可真有趣,這有什麽好聽的?


    “真乖,來,張嘴。”趙明徽再次被取悅到,捏著蝦肉喂她。


    李璨是叫趙晢喂大的,與趙明徽又相熟,也不曾多想便張了口。


    “李璨!”


    趙晢自竹後行了出來,雙眸冷冽,眸底寒芒四溢,周身冰寒的氣勢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見過太子殿下。”


    下人們頓時跪了一地。


    李璨蝦仁才入口,陡然聽聞趙晢的聲音,嚇得將那粒蝦仁整個吞了下去,好在也沒有多大,倒是不曾噎著。


    她與趙明徽齊齊側過臉。


    “太子殿下。”趙明徽趕緊擦了擦手,起身行禮。


    趙晢不理他,漆黑的眸子隻望著李璨。


    李璨站起身,也不曾行禮,便垂著小腦袋站在那處,眼尾泛起嫣紅。


    “殿下。”趙明徽見她似乎是害怕,便站直了身子道:“聞喜宴本就是容許男兒女兒家一道玩耍的,您不能因此懲戒……”


    “來人,送忠國公回鎮王府。”趙晢淡淡打斷他的話:“將忠國公今年在國子監的缺的課業一一說與鎮王聽。”


    “是。”風清上前,朝趙明徽抬手:“國公爺,請。”


    “太子殿下,我父親年邁,您忍心叫他老人家……”趙明徽一聽要去老爹跟前,頓時急了。


    趙晢掃了風清一眼。


    風清心中一凜,忙掩住趙明徽的唇,將人硬拖著走了。


    “隨我回去。”趙晢望著李璨,淡淡吩咐一句,緩緩轉身。


    李璨不曾猶豫,也不曾哀求,唇瓣微微抿著,低頭跟了上去。


    糖糕與糖球對視了一眼,姑娘今兒個怎了?竟不曾害怕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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