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李璨兩隻小手拉著她一隻手,含笑道:“您聽說了嗎?


    周大將軍凱旋,就要班師回朝了。”


    “方才才聽婢女提起此事。”林氏道:“說是再有三五日便到帝京了。


    邊關路遠,哪是三五日便能抵達帝京的?可見周大將軍應當早就凱旋了,隻是陛下秘而不發吧。”


    她夫君便鎮守在邊關,哪一次回帝京敘職不要個十數日?


    那還是騎快馬,更別說班師回朝那麽多人馬,隻會更慢了。


    周大將軍回來的這樣快,要麽是他自己提前便回來了,要麽是陛下因為什麽緣故不曾將此事公之於眾,至於這其中緣由,那便不得而知了。


    “那便不關咱們家的事了。”李璨朝著婢女們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她心中又是一酸,三五日,原來這樣快的嗎?那她是該抓緊了。


    “什麽事叫我們心兒這麽慎重?”林氏瞧她端肅著小臉,覺得可愛,抬起手來捏了捏她的臉頰。


    李璨抬眸看她,小臉漾起笑意:“大伯母,太子殿下照顧了我這麽多年,您說我給他二十萬兩銀子夠不夠?”


    “心兒,你這話是何意?”林氏聞言吃了一驚,拉著她小手問:“可是又與殿下起爭執了?”


    “沒有,大伯母您想哪去了。”李璨笑的一臉輕鬆:“上回,親蠶禮的時候,陛下在筵席上話裏話外的就有了要將周羨如賜婚給太子殿下的意思。


    如今,周大將軍立了大功回來,賜婚之事必然勢在必行。


    咱們也不能不識趣是不是?”


    她說著話兒,卷翹的鴉青長睫撲閃,漫不經心似的,可那小臉終究是不受控的白了幾分,心裏的酸澀苦楚更是難以言表。


    “心兒,你沒事吧?”林氏瞧她臉色不對,心疼不已:“這小臉怎麽白成這樣?我讓人去請……”


    這事兒,可真夠糟心的,在她看來,太子對心兒當是用心的,但上頭有陛下,太子也反抗不得。


    “不用,大伯母。”李璨打斷她的話,麵上笑意更濃了些:“我能有什麽事?就是早上吃多了,剛才在路上叫粗使嬤嬤背著顛了兩下,便吐了,所以臉色才有些不好看。”


    “當真?”林氏瞧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你隨著太子殿下這麽多年,心裏頭當真半分沒有他?”


    “他就像是我的兄長一樣,沒有旁的。”李璨望著她,眸色清澈,唇角依舊帶著笑意:“我來,是想同大伯母商議。


    太子殿下他也是拿我當妹妹一般,原本這麽多年養育之情還不還都可,畢竟他也拿我當妹妹一般。


    但那周姑娘,她是個心眼小的,之前便數次找過我的麻煩,等賜婚下來,她必然會揪住此事不放,往後我和太子殿下能不能往來還是一說。


    就算是能往來,也要避嫌,畢竟我又不是太子殿下的親妹妹。


    所以,我想著不如給些銀子,就此了結了,咱們就不欠他的了,也省得以後麻煩。


    而且,那周大將軍一向瞧不上大伯父,他女兒真指婚給了東宮,怕他到時候是要說我沒臉沒皮的糾纏太子殿下,還要連累大伯父的名聲。


    所以,我想給了銀子,就這麽了斷了,大伯母你說行嗎?”


    她仰起小臉,努力平息心中的酸澀,將泛起的淚水強逼了回去,唇角處竟還是笑的。


    她總算明白了趙晢昨日為何對她那樣好,為何陪她那大半日。


    原是要賜婚了,隻怕也是存了與她了斷的心思,隻是不知為何不曾開了口。


    許是為了暗示她吧,畢竟她是女兒家,趙晢是為了給她留幾分臉麵?


    大抵便是如此。


    她也早受夠了趙晢的嚴厲管教了,如此也好,也好啊!


    “你這法子,倒也好。”林氏摟過她,紅了眼圈:“隻是苦了你,我的孩子。”


    她疼了李璨這麽多年,怎會看不出她的委屈與強顏歡笑?


    但她好歹活了這麽多年,怎會不懂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既然太子有了周羨如,她家這孩子是萬不可能去給人做小的,哪怕是太子也一樣。


    這孩子也願意了斷,她做長輩的便該成全。


    “我哪裏苦了。”李璨靠在她懷中,趁機擦去了溢出眼眶的淚珠,笑了笑道:“以後沒人拘束著我,那才是好日子的開始呢。


    那大伯母將銀票取給我吧?”


    “好。”林氏應了。


    她起身,去裏間取銀票。


    李璨坐在外間,幾番拭去淚珠,努力叫自個兒平心靜氣,不去思量那些事。


    往後她與趙晢橋歸橋,路歸路,大家清靜了。


    有什麽可難過的,她一個小小清河掌司的女兒,本就不該肖想旁的。


    “這是二十張,都是一萬兩點。”林氏點了銀票出來,遞給她:“你再點一遍。”


    “不用了。”李璨接過銀票,朝她粲然一笑:“大伯母做事細致,我就不用再點了,此事,還請大伯母先別同祖母說,免得她老人家憂心。”


    她說著便起身往外走。


    “你這孩子,再點一遍……”林氏跟著她往外走。


    “不用了,大伯母別送了。”李璨將銀票收起,回頭朝她笑了笑。


    林氏不放心,到底還是跟到了廊下,又叮囑幾個粗使嬤嬤:“雨天路滑,你們慢著些走,可萬不敢摔著姑娘。”


    幾個嬤嬤齊聲應了。


    出了碧梧院的門,李璨便吩咐道:“去叫人套馬車來,再往前走一些,我要去東宮。”???.23sk.


    婢女們自然沒有不應的,即刻便去辦了。


    夏日的雨,多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等李璨到東宮時,雨停了,天空也放晴了。


    她往內殿慢行,望著地上一塊一塊的水窪,好似她心裏的傷痕,斑斑駁駁。


    “李姑娘來了。”周羨如迎麵而來,左臂用繃帶纏著掛在脖子上,麵上卻笑的明媚張揚:“可有好幾日不見了,哎呀,李姑娘的臉色怎麽這麽差?是不是聽了什麽消息心裏頭不好受啊?”


    她派人在東宮門口盯著了,隻要李璨來,她便能第一時間得知消息。


    “周姑娘有關心我的時間,不如在屋子裏好生歇著,早些養好手臂。”李璨垂眸,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便抬步欲繞過她往前去。


    趙晢本罰周羨如關禁閉一個月就不疼不癢的,現在周漢青要回來了,趙晢倒是幹脆,這就將人放出來了。


    “李姑娘別走啊。”周羨如也抬步,攔住了她的去路。


    這條石板路本就不寬,才下過雨又有積水,餘下幹燥之處隻容一人通過。


    李璨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微微蹙眉:“周姑娘有事?”


    她真不想與周羨如糾纏,覺得沒什麽意思,而且周羨如手臂還傷著,她也不想與周羨如有什麽衝突。


    她隻想快些見趙晢,同他一刀兩斷,往後各自眼不見心不煩。


    “沒有,想同李姑娘談談心罷了。”周羨如望著她,輕輕笑了。


    “我同周姑娘,沒什麽好談的。”李璨再次抬起步伐,欲從水窪處跨過去。


    “李姑娘……”周羨如卻忽然逼近,一把拉住她的手。


    李璨下意識的便掙紮,她平日便不喜生人觸碰,更何況眼前碰她的人是周羨如了?


    誰料她才抬手,周羨如便鬆開了手,往後倒去。


    而她,也因為用力過猛,往後栽倒,糖球就護在她身後,一把扶住了她。


    周羨如卻踉蹌了幾步,坐倒在水窪之中。


    “見過太子殿下!”


    周羨如身後的一眾婢女忽然跪下。


    李璨回頭,才瞧見趙晢不知何時從後頭來了。


    她一下明白了周羨如的用意,低頭與婢女們一道行了禮。


    “殿下,殿下我好痛……”周羨如自水窪中起身,跪坐在地上看著趙晢,淚眼汪汪的:“如兒隻是想同李姑娘說幾句話,李姑娘便推了如兒……”


    她跪在地上,身上藕粉的衣裙一片泥漬,懸著手臂的白色繃帶也染上了汙漬,淚眼婆娑的看著好不淒慘。


    趙晢麵色矜貴淡漠,負手而立,掃了她一眼,看向李璨,語氣冷冽:“李璨,賠罪。”


    周羨如見趙晢向著她,頓時暗暗笑了,她眸中隱著得意,看向李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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