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白著小臉,藏在袖中的小手緊緊攥在一處,抬起濕漉漉的眸子望著趙晢,既委屈又無辜:“我沒有推她。”


    “李姑娘沒有推我,難道是我自己坐在泥汙裏的嗎?”周羨如仰著臉,當即便委屈地哭問。


    “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有數。”李璨瞥了她一眼。


    “殿下,如兒真是有理說不清……請殿下要替如兒做主……”周羨如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我手臂傷成這樣,我怎麽敢摔?大夫可是說了亂動骨頭會長歪的。”


    趙晢不曾看她,隻擰眉望著李璨:“賠罪。”


    李璨望著他漠然的神情,抿了抿血色淡薄的唇瓣:“好。”


    她朝著周羨如一福:“周姑娘,對不住,我不該推你,我給你賠罪了。”


    她懶得再爭執,賠罪就賠罪吧,左右往後不會再有交集了。


    “李姑娘既然知道錯了,我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周羨如還欲說幾句場麵話。


    李璨卻不再理會她,轉過小身子對著趙晢行了一禮,小臉上滿是鄭重:“殿下回來得正好,周姑娘也在,我便當著周姑娘的麵,將話說清楚,也好免了殿下的後顧之憂。”


    她說著,彎起眸子朝趙晢笑了笑。


    趙晢瞧她生疏堅定的模樣,眸色凝了凝:“有話去書房說。”


    “不必了。”李璨站直了身子,看了一眼周羨如:“還是當麵說清楚好。”


    她說著,自袖中取出那一疊銀票,抬起漆黑的眸子,直視趙晢:“太子殿下,我自幼頑劣,不堪大用,這些年叫你操心了,我心裏是十分過意不去的。


    殿下就要有太子妃了,我年紀也不小了,再繼續留在東宮受教導不合適,這裏是二十萬兩銀票,算是這些年我欠殿下的。


    我知道,教導之情不是銀子可以彌補的,但我也拿不出其他東西,我再給你磕幾個頭吧,往後我就不來東宮了。”


    她說著,上前兩步,將銀票塞在趙晢手中,提起裙擺,朝趙晢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趙晢麵無表情的望著她的舉動,黑眸之中毫無波瀾,隻是捏著銀票的手骨節一片蒼白。


    周羨如見狀,暗暗竊喜,這該死的李璨終於肯離開東宮了嗎?希望她說到做到!


    否則,爹一定會替她收拾李璨的!


    “陛下若是問起來,我會依著殿下的意思說,這一點殿下不必憂心。”李璨起身,也不管裙子上的泥汙,又朝著糖果伸手。


    糖果含著淚,將纏枝紋的小瓷瓶遞了上去。


    “這個,也還給殿下。”李璨將小瓷瓶也塞在趙晢手中:“往後,我不會再來東宮了,殿下也不必再替我操心。


    殿下保重,李璨告辭了。”


    她說罷了,又一福,轉身往外走。


    她拚命咬著唇瓣,不叫自己哭出來,至少不要在這兩人麵前哭出來。


    趙晢望著她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眸底情緒複雜,但終究不曾開口。


    “殿下。”周羨如就著婢女的手起身,上前道:“李姑娘這樣走了也好,她畢竟已經十四了,再繼續留在東宮,於她的名聲有礙。


    不過,李姑娘竟給了這麽多銀子,這也太見外了。”


    趙晢回眸,淡掃了她一眼,眼神帶著徹骨的寒意,淩厲凜然。


    周羨如不由縮了縮脖子,趙晢的這一眼好似沒有絲毫的溫度,叫她如置冰窖,不寒而栗。


    “你父親不日便要抵京,你收拾一下,回去預備迎接事宜。”趙晢的眸色瞬間便恢複了平靜,淡淡吩咐了一句,徑直往內殿方向去了。


    周羨如愣在當場,過了片刻才開口:“殿下是什麽意思?李璨走了,所以要將我也趕走,對嗎?”


    “殿下不是那個意思。”吉祥道:“等老爺回來,一定會讓陛下給姑娘賜婚給太子殿下的。


    殿下這是讓姑娘早日回去預備呢。”


    如意看了吉祥一眼,如意的傷還不曾大好,微微佝僂著背。


    “如意,你以為是如何?”周羨如問。


    “姑娘。”如意慢言細語:“吉祥說得是不錯,但這樣的話不宜宣之於口。”


    “嗯。”周羨如聞言,頗為滿意,笑著訓斥吉祥:“下次說話先過腦子。


    走,回去收拾東西。”


    *


    趙晢一路大跨步行至內殿,徑直進了書房。


    無怠同無荒在門口喘息,殿下走得太快了,他們幾乎跟不上。


    趙晢進了書房,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銀票,開了書案的抽屜,將銀票放了進去,又握著那個纏枝紋的小瓷瓶看了許久,最終也放進了抽屜。


    他撩袍在書案前落座,朝著外頭吩咐:“無怠,叫風清來。”


    無怠應了一聲。


    趙晢鋪開信紙,抬手磨墨。


    過了片刻,無怠便在外頭敲門了:“殿下,風清過來了。”


    “進來。”趙晢吩咐。


    無怠推開了門,同風清一道進來了。


    他先拱手開口:“殿下,那周姑娘帶著人在澹蕤院內收拾東西,似乎是預備回家去。”


    “嗯。”趙晢微微頷首。


    無怠低頭退了出去。


    風清拱手行禮:“殿下有何吩咐?”


    “你帶人去,守著李璨。”趙晢不曾望他,三指斜握紫毫,垂眸在信紙上奮筆疾書。


    “殿下讓屬下也去?”風清抬眸望他。


    “嗯。”趙晢微微頷首。


    “那殿下這裏……”風清不放心:“不如,叫月明去吧……”


    東宮東西南北四路侍衛統領皆以他為首,他若是走了,那東宮怎麽辦?


    其實,東路軍統領月明的身手不比他差多少,保護姑娘綽綽有餘的。


    “你親自去。”趙晢依舊沒有抬頭。


    “是,但殿下這處,還得小心提防。”風清不敢反駁,但還是不放心。


    “他想女兒做太子妃,尚不至對我動手。”趙晢語氣平靜無波:“退下吧。”


    “是。”風清再次拱手,退了出去。


    *


    李璨一坐上馬車,便抑製不住淚水長流,所有的悲傷似乎都堵在了心頭,叫她一陣窒息,但她卻連放聲一哭都做不到。


    她不能哭出來!


    趙晢不會在意她有多心痛。


    而周羨如知道了,隻會嘲笑她。


    她是靖安侯府的姑娘,她不能給家族丟人,不能叫祖母她們憂心,也不能不自愛,所以,她不能哭。23sk.


    她取出帕子,慢慢拭去了臉上的淚珠,強迫自己不再流淚。


    就這樣一別兩寬,是她眼下能做的最好的選擇。


    “去集市。”


    她朝著馬車外吩咐了一聲。


    糖糕同糖果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擔憂與無奈。


    李璨握著團扇,站在集市之上,看著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目地,隻有她心中一片茫然。


    平日趙晢不許她做的那些事,現下可以隨便做了,但她卻提不起絲毫興致。


    “姑娘,那有賣蜜沙冰的,姑娘要不要吃一碗?”糖果在一旁,小聲的開口。


    “糖果!”糖糕嗔她。


    “怎了,姑娘現在不受管教了,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糖果不服氣地道。


    她就替姑娘不平,姑娘在太子殿下跟前教導那麽多年,憑什麽一個周羨如說搶了姑娘的位置,便搶了姑娘的位置?


    她們心裏頭可都覺得,姑娘才是未來的太子妃的,殿下他怎麽能那樣對姑娘?還收了姑娘的銀子!這不就是答應一刀兩斷了嗎?


    姑娘不說,她也能看出來姑娘心裏有多難受,吃一碗蜜沙冰怎麽了?


    “姑娘。”糖糕上前挽著李璨的手臂:“咱們先回家去吧?”


    她也心疼姑娘,可這事兒,她們做婢女的能如何說?


    “去買一碗。”李璨吩咐了一句,瞧見一旁的點心鋪:“再買幾塊祖母愛吃的馬蹄酥。”


    “是。”糖糕應了,忙照辦。


    沿途回去,李璨吃完了一碗蜜沙冰,腦海中渾渾噩噩的,平日極愛吃的東西,竟不曾吃出什麽滋味兒來。


    回到靖安侯府,她提著馬蹄酥直奔萱鶴院,她知道,心裏難受讓自己忙起來會好許多,因為忙起來就不得空想那些了。


    “祖母。”她進了屋子,瞧見李詩也在,有些意外:“姑母回來了?”


    李詩正坐在屋子裏,與李老夫人說話呢。


    “心兒來得正好。”李詩一見她,眼底有了些許的笑意:“這事兒我直接同心兒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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