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說便是了。”乾元帝提起筷子。


    “李大將軍這個侄女兒,看起來老大不小了。”周漢青皺起眉頭,頗為嫌棄地道:“怎的這大庭廣眾之下,還同太子拉拉扯扯的,真是不成體統。”


    他說著搖了搖頭,輕嘖了一聲,一臉不屑:“李諺領兵打仗太過迂回,教導孩子也不行。”


    李璨聽他這樣說自己的大伯父,心中生惱,周漢青再如何打勝仗,也沒有資格說她,更莫要說還借此貶低大伯父了。


    她當即便欲起身反駁,卻叫大伯母死死拽住。


    她扭頭,便見大伯母眼中帶著哀求,輕輕對她搖頭。


    她不忍見大伯母焦急憂心,僵著身子強行將這口氣咽了下去。


    “周愛卿這話未免說得難聽。”乾元帝伸手指了指李璨,笑道:“你看那丫頭,她尚未及笄,還是一團的孩子氣。


    再說又從小跟著太子長大,彼此熟識,親密些也尋常,周愛卿就不必替旁人家的孩子操心了。”


    他說著哈哈一笑。


    在場眾人自然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叫周漢青別多管閑事呢。


    “女兒家,還是要自愛些好。”周漢青笑道:“臣倒不是想管旁人家的女兒,隻是這事兒或許同臣有幹係。”


    “哦?”乾元帝微微挑眉:“靖安侯府的女兒,與周愛卿有何幹係?”


    “如兒,你來。”


    此時,周漢青終於站起身來。


    周羨如內心激動,臉頰酡紅,起身小步走到周漢青身旁,朝著乾元帝行禮:“陛下。”


    “陛下,這是臣的次嫡女,是嫻妃娘娘嫡親的妹妹,名喚羨如。”周漢青笑言。


    “朕知道。”乾元帝擱下筷子:“前兩個月,朕已然安排她也去東宮受太子教導了。”


    “是。”周漢青點頭,指了指周羨如:“但陛下您瞧,如兒這手臂可是在東宮傷的,太子殿下不能不管吧?”


    “太子並未不管。”乾元帝疑惑:“我聽聞,你這次女回家休養後,東宮是送了不少滋補品去的。”


    “臣指的不是送東西。”周漢青拱手一禮:“陛下,臣的女兒在東宮傷了一臂,想求太子照顧終身,臣請陛下賜婚。”


    他此言一出,集英殿內瞬間便靜了下來,人人都望向乾元帝,想從他麵色中看出端倪來。


    李璨下意識地看向趙晢。


    趙晢紋絲不動地端坐著,清冷淡漠,眼皮都不曾動一下,仿佛被周漢青請求賜婚的那個人並不是他一般。


    “周漢青這是何意?”乾元帝頓了片刻,終於開口,言語間似有寒意。


    “陛下。”周漢青屈膝跪下。


    周羨如也跟著跪了下來。


    “臣願意不要此次凱旋所有的封賞,為女兒換來一門好姻緣,請陛下成全。”周漢青說著,一個頭磕了下去。


    周羨如也跟著磕頭。???.23sk.


    乾元帝忽然笑了起來,抬了抬手道:“周愛卿,你是朕的大功臣,即使你不提此事,朕也有賜婚的意思,你膝蓋有舊傷,又何故下跪?


    快些起來吧。”


    “謝陛下。”周漢青又磕頭。


    周羨如上前,單手扶起他。


    “太子。”乾元帝看向趙晢:“周大將軍有意將嫡女托付於你,你意下如何?”


    趙晢起身,拱手道:“兒臣但憑父皇做主。”


    “你沒有異議?”乾元帝提醒道:“朕旨意一下,可就覆水難收了。


    你若有什麽話,不妨說出來。”


    趙晢麵色疏疏,嗓音清冽,言語間切金斷玉般利落:“倘若父皇欲將周姑娘賜婚給兒臣,兒臣隻求父皇將周大將軍手中的兵權收回。”


    “為何?”乾元帝暗暗點頭,心中對這個兒子頗為滿意。


    “兒臣娶妻,勢必要讓父皇安心。”趙晢道:“周大將軍手握重兵,我若娶其女,時日久了,不免使兒臣與父皇離心,故有此求。”


    “太子倒是考慮得周到,也孝順。”乾元帝點了點頭,笑道:“不過你我父子,不必如此小心。


    周愛卿是可用之才,朕也真不舍得舍了他。”


    他說著話,忽然話鋒一轉,看向李璨:“心丫頭,你來說說,你讚不讚同這門親事啊?”


    趙晢一直麵無表情,直至聽乾元帝問起李璨,眉心抑製不住的輕跳了一下。


    “嗯?”李璨一臉迷糊地左右瞧了瞧,才在大伯母的示意下站起身來,蓮瓣似的小臉上滿是懵懂不解:“澤昱哥哥的親事,陛下問臣女做什麽?臣女也不懂的呀!”


    她憋悶極了,仿佛有人拿著小刀在她心上頭左一刀右一刀地割著,乾元帝還問她這種問題,叫她心中更痛,傷口撒鹽一般。


    雖然心痛,但她十分清楚,乾元帝是在試探她與趙晢之間有沒有私情。


    因為她大伯父手握重兵,而她又是大伯父最疼愛的孩子,她若是對趙晢動了心,乾元帝自來多疑,自然會懷疑趙晢的用心。


    所以,她不能露出絲毫端倪,否則便是害了趙晢。


    周漢青今日數次大不敬,還如此的強逼陛下賜婚,都快騎到陛下頭上了,陛下竟一點都不生氣,反而還有心思來試探她,她真是不懂君王心裏頭到底想的是什麽。


    “你澤昱哥哥若是指了婚,往後可就不能如同從前一般,對你悉心教導了。”乾元帝含笑開口。


    “那敢情好呀。”李璨鳳眸彎成了小月牙,嗓音清甜:“那陛下快些給澤昱哥哥賜婚吧,臣女早便叫他打夠手心了。”


    乾元帝大笑:“你這丫頭,如此,你倒是歡喜的很。”


    “自然。”李璨也跟著笑。


    “如此,朕便依了周愛卿的意思。”乾元帝朝著貼身的內監抬手:“叫禮部擬旨,賜婚。”


    “是。”


    內監忙奉旨去看了。


    “謝陛下。”周漢青拱手!


    周羨如也跟著行禮,她心中歡喜至極,若不是在聖上跟前,她恐怕要人不行歡呼雀躍了,她要做太子妃了!趙晢是她的臉!


    她忍不住朝趙晢望過去,隻見趙晢麵上毫無波瀾,隻是挺拔而立。


    “都回去坐吧。”乾元帝抬手。


    “陛下,臣還有一求。”


    周羨如坐了回去,周漢青卻還站著,再次開口。


    乾元帝眼底閃過一絲怒意,麵色卻和煦:“周愛卿但說無妨。”


    “還是方才那件事,太子殿下既已指婚,再帶著靖安侯府那丫頭,恐怕多有不便了。”周漢青道:“臣懇請殿下下旨,讓太子殿下不再教導李璨。”


    李璨聽著他的話,明明覺得這樣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她早知道會這樣的,心中卻是抑製不住的委屈酸澀,麵上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她伸長了脖子,鳳眸靈動,一臉期待,眼角的餘光瞥見趙晢似乎看了她一眼,但她不曾看過去。


    “心丫頭脖子伸那麽長,你就這麽不想受太子教導?”乾元帝笑問了一句。


    李璨再次起身,鳳眸亮瑩瑩的,滿滿都是期盼:“回陛下,臣女一點也不想讓太子殿下教導了,求陛下快些下旨吧。”


    趙晢麵上絲毫不動聲色,手中的酒盅卻細微的響了一聲,他垂眸掃了一眼那玉白酒盅上細微的裂痕,手上放鬆了些。


    “你這丫頭,可想得美。”乾元帝笑道:“真以為朕不知道,這滿帝京隻有太子才能管得了你?


    你還未及笄,若是任由你無法無天,等你大伯父回來了,朕要如何與他交代?”


    “臣女哪有無法無天……”李璨微蹙黛眉,小手攥著衣角小聲嘀咕。


    她垂下眸子,說不出的失落,她真想和趙晢一刀兩斷的。


    “陛下……”周漢青還待再說。


    “行了。”乾元帝打斷他的話:“今日朕為你接風洗塵,給你女兒賜婚也算是論功行賞了。


    李諺替朕鎮守邊關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若是連他家的孩子都照顧不好,下回他回京述職,朕還有何顏麵見他?”


    坐於他右側的嫻妃生怕自己的父親再說下去,又頻使眼色。


    在她看來,今日妹妹能得賜婚,已然足夠了。


    至於李璨,一個黃毛丫頭罷了,想打發往後什麽時候不行?


    父親何必急在一時。


    “是,是臣得寸進尺了,請陛下恕罪。”周漢青低頭行禮。


    他自然也知見好就收的道理,方才隻不過是想趁熱打鐵,既然不成,那便先作罷,往後另尋他法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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