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府前後門前,都是身著甲胄手持兵器的禁軍,一個個麵色森然肅殺,瞧著可怕得很。


    此時,整個大將軍府都已是裏三層外三層重兵把守了,外頭的人進不去,裏頭的人更別想出來。


    這地方本就在帝京中心,鬧市之地,周圍卻連一個圍觀的路人都沒有。


    誰有這膽?可莫要被當成周漢青府上的人被誤抓了。


    “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太子殿下,我是陛下親口指婚給太子殿下的……”周羨如猛地推守在大門處的禁軍:“我爹絕不會謀反,我要見太子殿下,我要見陛下……”


    那些禁軍麵無表情,一動不動任由她推搡。


    “我們姑娘是未來太子妃,你們再不讓開,別怪我們姑娘不客氣!”吉祥跟著大呼小叫。


    大將軍在帝京城裏自來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滿門抄斬,怎麽可能?


    隻要幫姑娘出去,找到大將軍,往後的榮華富貴一定享之不盡。


    如意早已看清形勢,跌坐在地上啜泣著瑟瑟發抖。


    後頭,周家的一眾人不明形勢,一個個倉皇地站在不遠處觀望。


    “吉祥,如意,快過來幫忙!”周羨如急切地招呼。


    “姑娘,我幫你!”吉祥應了。


    如意卻坐在地上沒動。


    吉祥上前,幫著推搡眼前的禁軍。


    “住手!”那禁軍嗬斥了一句。


    “我撓死你!”吉祥為表忠心,五指張開,朝著那禁軍的臉就抓了上去。


    “噗——”


    禁軍手中的長槍毫不留情地沒入了她的小腹部。


    吉祥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血自自己的小腹部湧了出來,她想抬起頭來看看,卻是沒有那力氣了,她頭一歪,就這麽斷氣了。


    那禁軍冷哼一聲,長槍一抖,將吉祥推倒在了地上,周羨如確實與太子指婚了,他不敢胡亂誅殺,但區區一個婢女,死到臨頭還這麽猖狂,有什麽好留情的?


    “啊——”


    “殺人了!”


    “是真的,他們真的要滿門抄斬……”


    周圍一眾惶惶不安的周家之人看看死的不能再死的吉祥,再看看那柄長槍上鮮血滴落,頓時都嚇得高聲尖叫起來,膽小者更是腿軟失禁,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


    “太子殿下到——”


    隨著無怠的一聲高唱,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守在門口的禁軍自然地分列兩側。


    趙晢端坐於高頭大馬之上進了大門,他一身霽青色暗金錦袍,束著端正的子午髻,一如既往地身姿挺拔,矜貴清絕。m.23sk.


    “太子殿下,是不是查清了,我爹根本就沒有謀反?


    太子殿下,幸好你來了!”周羨如瞧見了救星一般下意識撲了上去,指著那些禁軍道:“他們殺了我的婢女!”


    趙晢俯視她,眸色冷冽,語氣淡漠:“陛下有旨,大將軍周漢青居功自傲,意圖謀反,大逆不道,滿門抄斬。


    本宮是來捉拿犯人歸案的。”


    他說著抬眸,揚聲吩咐:“統統帶走!”


    他話音落下,尖叫哭罵聲頓時響起,比方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為什麽?太子殿下,這是為什麽?”周羨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不知所措,她真的要死了?真的要被滿門抄斬了?


    怎麽可能,趙晢以前明明是向著她的!


    趙晢瞥了她一眼,抿唇不言。


    “我知道了,是李璨,因為李璨是吧!”周羨如明白過來,拔高了聲音尖聲道:“就因為我父親疼愛我,派人紮了李璨一匕首,你就要誅我滿門?”


    趙晢端坐在馬上,一臉漠然,不置一詞。


    “你為了她居然濫殺無辜,你可真是愛她入骨啊……”她歇斯底裏,淚流滿麵,指著他忽然又大笑起來:“趙晢,你殺我全家,你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你會有報應的,你會有報應的!李璨會死的,李璨一定會死的,我在九泉之下等著她……”


    趙晢不理會她,勒轉馬兒,往外而去。


    “趙晢,李璨肯定會死的我告訴你,你就別做美夢了……”周羨如狀若瘋癲,對著他的背影瘋狂地吼叫:“沒有我對付她,也有別人,我保證她會死的!


    我詛咒你孤獨終老,我在底下等著她……”


    待周家所有的人都被帶走,趙晢輕喚:“風清。”


    “殿下。”風清也騎在馬上,聽他招呼,拍了馬兒一下,上前與他並轡而行。


    “派去盯著夏婕鷂的人可曾有消息回來?”趙晢淡淡詢問。


    “並未有新的發現。”風清搖頭:“照著眼前的種種跡象看,夏姑娘在集市上與她那個表哥糾纏,引得姑娘下馬車,似乎隻是巧合。”


    趙晢微微頷首:“繼續盯著。”


    “是。”風清應下。


    *


    李璨隻記得,集市上一片混亂,糖球拉著她往前走,後背處突然有一瞬間的刺痛,緊接著她便覺得自己好像溺水了一樣,不停地往下沉。


    後來,她陷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周圍一片漆黑,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這裏沒有時間,沒有情感,沒有任何東西,隱約間好像有人在和她說話,她聽不清。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她看見前麵出現了一片光亮。


    “心兒,我的孩子……”


    白月身後光芒萬丈,滿目慈愛,她朝李璨伸出手。


    “娘!”李璨笑著跑過去,跑入光亮之中,撲進白月的懷中。


    雖然素未謀麵,但她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生她血崩而去的娘。


    原來,這就是娘的懷抱,好溫暖啊,她抱著白月,久久不肯鬆手。


    “我的孩子……”白月一遍又一遍地輕撫她的小臉,愛若珍寶之情溢於言表。


    李璨在她懷中閉上了眼睛,眼前出現了許多許多從前的畫麵,一幀一幀無比清晰,她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都在其中。


    這些畫麵中,出現最多的人是趙晢,畢竟她從小跟著他長大。


    “娘……”李璨輕輕囈語:“這裏好舒服……”


    白色的光芒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坦,身上輕鬆極了,她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


    “好了,孩子,你不能在這裏久留,該回去了。”白月鬆開她,輕輕推了她一下。


    “不……娘!我不回去……”李璨大哭:“我要娘……我要跟娘走……娘,你別丟下我……”


    “李璨,李璨,醒醒!”


    趙晢紅著眼眸,死死望著李璨眼角處流下的一滴清淚,他顫抖著將手放在李璨的鼻下。


    今日入夜,李璨的氣息忽然變得微弱起來,他不敢睡,徹夜不眠地守著她。


    天要亮了,李璨落淚了,她,她要拋下他走了嗎?


    不,他不準!


    “李璨!”他伸手將她抱入懷中,潸然淚下:“為什麽,為什麽……”


    明明傷口已經慢慢愈合了,為什麽她還不醒,為什麽還會越發的虛弱?


    李璨被白月再次推進黑暗之中,她漫無目的,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耳畔忽而傳來趙晢的聲聲呼喚,很近又好像很遠,她側耳傾聽,想應他卻發不出聲音,正著急時她好像一下子就飛起來了,緊接著身上就是一沉。


    “好痛……”


    她悶哼了一聲。


    “李璨?”趙晢雙眸血紅,自來清冷的麵龐上滿是淚痕,死死地盯著她的小臉。


    她,她說話了?


    他伸出依舊在顫抖的手,再次去探她的鼻息。


    “我好痛啊……”李璨黛眉緊緊皺起,長睫微顫,緩緩地睜開了鳳眸。


    趙晢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澤昱哥哥……你怎麽哭了……”李璨抬手,想替他拭去淚珠,卻又猛地縮了回去:“好痛……”


    “別亂動。”趙晢忙輕輕放下她,借機擦去了滿臉的淚水,又恢複了一貫清冷端肅的模樣。


    “無怠,人醒了,去請徐景。”他朝著外頭吩咐。


    徐景來時,李璨已然又睡了過去。


    “姑娘脈搏平穩,殿下不必憂心了。”徐景抬起搭在李璨手腕處的手,笑著朝趙晢作揖:“姑娘是身子虛弱,體力不支才睡過去的。


    此番隻要睡幾個時辰,就會醒了。”


    他心裏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提心吊膽兩個月餘,七姑娘總算是沒事了,這可是大喜事啊。


    “好,你先下去吧。”


    趙晢抬手,替李璨理了理額前毛茸茸的碎發,守在她身旁。


    隻是直至他要動身去上早朝時,李璨都不曾醒來。


    待他歸來時,無荒正等在寢殿門口。


    “殿下,姑娘醒了!”一見他回來,無荒滿麵笑意地迎了上去,高聲稟報。


    趙晢勒住馬兒,自馬上一躍而下,步履匆匆地進了寢殿。


    “太子殿下回來了。”


    李老夫人同林氏正在床邊攪著湯藥吹涼,見趙晢回來,忙都起身讓開了。


    趙晢一步跨上床前的踏板,看向床上。


    李璨正趴著,一頭鴉青發絲蓬鬆淩亂,本就不大的臉顯得更小,唇瓣不似前幾日的蒼白,有了淡淡的櫻花色,一雙清澈澄明的眸子泛著委屈的紅,淚眼婆娑的連帶著眼尾也染上了淡淡的粉。


    “澤昱哥哥……”她一見他,便委屈地撇起唇瓣,糯糯地朝他撒嬌:“我背上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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