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鷂確實是出類拔萃之人。


    太子殿下喜不喜愛她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是在那裏受教導而已。”李璨勉強彎了彎眸子:“還有,我今年就及笄了,很快就不會再去東宮受教導了。”


    她心裏很不好受,確實呀,這麽多年跟在趙晢身後,真是白跟了。


    一個第二次見麵的劉貞蓮都能看出來,趙晢對她沒意思。


    她還能怎麽辦?


    “這也不怨你。”劉貞蓮站起身,歎了口氣,一臉同情地看著她道:“太子殿下是國之儲君,不會在等閑人跟前露了自己的喜好的。”


    李璨看著她,眨了眨眸子思索她的話,不知道她的同情從何處而來,一時有點茫然。


    她是等閑人嗎?


    好像真的是。


    劉貞蓮卻走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是個可憐的,以後在帝京,誰要是欺負你,你和我說,我幫你教訓她。”


    若是她跟著太子殿下這麽多年,怎麽也能混個側妃當當,哪裏會像李璨這麽一事無成?


    嘖,李璨也太慘了些。


    她看李璨迷茫的樣子,黑黝黝的眸子眨啊眨,無助又可愛,有點像她在幽州養的那隻呆頭呆腦的倭鹿,叫她生出一股保護之心來。


    “謝劉姑娘。”李璨起身又一福。


    雖然,她不知道劉貞蓮何出此言,但劉貞蓮坦誠直率,對她的真摯都寫在臉上,這份好意她心領了。


    “叫什麽劉姑娘,你就叫我蓮子。”劉貞蓮大喇喇地道:“我叫你璨璨,以後我們就是朋友。


    我才回帝京,除了小時候認識的幾個人,還沒有朋友呢,怎麽樣,你願不願意做我的朋友?”


    “好。”李璨自然不好回絕,垂眸應了。


    “夏婕鷂是我讓人推進水塘中的。”劉貞蓮忽然開口,看著李璨笑道:“咱們交換一個秘密吧,我已經說了,現在輪到你了。”


    李璨怔了怔,黑白分明的眸中閃過幾許驚愕:“我……我沒有秘密,你的話我可以當做不曾聽見……”


    她吃了一驚。


    這劉貞蓮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她也驚訝於自己內心的想法,她竟然不想將此事告訴夏婕鷂。


    夏婕鷂可是伸手替她擋刀的人,想著夏婕鷂對她的好,再對比一下她此刻內心的想法,她很是愧疚。


    “沒關係。”劉貞蓮笑了一下:“就算夏婕鷂知道又如何?


    哪怕是長樂長公主,也不會對我如何的,何況夏婕鷂不過是個養女罷了。”


    “長樂長公主對阿鷂很好的。”李璨抬起眸子,鎮定下來分辨道。


    “什麽好不好的?”劉貞蓮輕笑了一聲:“不過是沒有足夠的利益牽扯罷了。


    若現在真要長樂長公主在我家和夏婕鷂之間選一個,你覺得長樂長公主會選誰?”


    李璨沉默了。


    劉貞蓮的父親,撫遠大將軍劉慎訓遠赴邊關走馬上任時,得陛下親自踐行,劉慎訓是為數不多的讓陛下放心的武將。


    這一點,因為她的緣故,她大伯父有時候都做不到。


    真要是選擇,長樂長公主自然會趨利避害,她不了解長樂長公主,但她直覺覺得長樂長公主一定會這麽選,劉貞蓮說得對,畢竟夏婕鷂不是長樂長公主親生的。


    “所以,一個養女而已,不足為懼。”劉貞蓮輕哼了一聲:“再說,她不是說心裏隻有高仲勇嗎?那就不該和太子殿下再牽扯不清。”


    “但是,斯人已逝,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呀。”李璨感慨道:“何況,阿鷂的言行舉止還那樣的端莊大方,規矩禮儀更是極好。”


    “有什麽用?”劉貞蓮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別被她的外表蒙蔽了,她在邊關時……”


    “你別說了。”李璨打斷她的話:“阿鷂是我的好友,你不要說她的壞話。”


    她該維護夏婕鷂的。


    雖然,她心裏有點不情願,但也是因為她的自私。


    是趙晢先對夏婕鷂動的心,她不該怪夏婕鷂。


    “夏婕鷂是你的好友,那我呢?”劉貞蓮不滿:“你方才還答應和我做朋友的呢?”


    “你不說阿鷂的壞話,我就和你做朋友呀。”李璨一臉正色地告誡。


    劉貞蓮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逗得笑起來:“好,那我先不說了,咱們一起去西集玩一玩吧?”


    李璨有點猶豫。


    她確實想去,但是想起趙晢,她不敢。


    她本以為過完年她十五歲了,趙晢不會再打她手心裏,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要辦了及笄禮才算。


    “你有沒有去過西集?”劉貞蓮湊過去道:“我聽說,你們大家閨秀都不去那地方玩的。


    我告訴你,那裏真的很好玩,有很多很多有趣的東西,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去過。”李璨小聲道:“不過,太子殿下待我嚴厲,不許我去那裏。


    我去過幾次,每次都被懲戒。”


    “怎麽懲戒,不會真的如是同長樂長公主所言,總是打你的手心吧?”劉貞蓮笑著,順手拉起李璨的手。


    李璨尚來不及收回手,便叫她瞧見了手心的紅腫。


    劉貞蓮一雙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這不會是今兒個才挨過打吧?”


    李璨猛地抽回手,將手藏在身後,眼尾微微紅了。


    “你長得這麽好看,太子殿下怎麽忍心下手的?”劉貞蓮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撫了撫,像從前在幽州摸她那隻心愛的倭鹿一樣。


    李璨撇了撇唇,趙晢有什麽不忍心下手的?她又不是夏婕鷂。


    “璨璨,你的臉好細膩啊,好好摸……”劉貞蓮忍不住又摸了一把:“摸著就好像我娘給我的那個脂膏一樣。”


    李璨小臉上浮起一層淡粉,往後退了一步看著劉貞蓮,劉貞蓮怎麽好像個登徒子一樣?


    劉貞蓮無所察覺,抬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摸,又看李璨:“你說,我怎麽就沒有你摸起來那麽細膩?”


    李璨認真地想了想道:“是不是因為你總在邊關?我聽人說,邊關風沙大。”


    “有道理。”劉貞蓮點頭:“你平日裏用的什麽脂粉?不如你陪我去買一點吧?”


    她真摯地看著李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璨長得很好看的緣故,她看李璨很順眼。


    “也好。”李璨答應了。


    劉貞蓮並非她所想的刁蠻無禮之人,至少對她沒有什麽惡意。


    對於她這個沒有朋友的人來說,多一個朋友,是好事。


    “你不會騎馬?”劉貞蓮見李璨要上馬車,一臉驚訝地問。


    “不會。”李璨搖頭。


    “回頭我教你。”劉貞蓮將韁繩丟給婢女:“我陪你坐馬車吧。”23sk.


    “好。”李璨答應了。


    馬車駛動起來,李璨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阿鷂當真是你的人推下水的?”


    “千真萬確。”劉貞蓮上了馬車就捏著小碟子裏預備點各色果脯,吃得不亦樂乎,讚不絕口。


    聽李璨問起,她抽空回了四個字。


    “那你為什麽那麽做?”李璨又問。


    “還能為什麽?”劉貞蓮舔了舔指尖上沾著的果脯碎:“因為太子殿下啊,我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夏婕鷂想跟我搶,我當然要教訓教訓她。”


    “但是,阿鷂她並沒有與太子殿下有什麽……”李璨看出來了,示好的事情都是趙晢在做,夏婕鷂並沒有回應的。


    “別說那個。”劉貞蓮擺手打斷她,又捏了一塊杏脯放進口中,含糊道:“我有直覺,她肯定不簡單,她不勾著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那麽冷心冷情的,能被她迷住?”


    李璨聽她說得這麽直白,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你不會去夏婕鷂麵前告我的密吧?”劉貞蓮看著她道:“我可是為了表示出我想跟你做朋友的誠心,才告訴你這件事的。”


    “不會,但是你讓我很為難。”李璨皺起小臉。


    劉貞蓮很直爽,她很想要這個朋友。


    但是,劉貞蓮和夏婕鷂過不去,她是不是該站在夏婕鷂身邊?


    劉貞蓮哈哈笑起來:“這有什麽為難的?你和夏婕鷂繼續處,和我也做朋友,我又不逼你和她絕交。


    我厭惡她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不管你的事。”


    “那,也行。”李璨點頭了。


    兩不相幫,也好。


    *


    “殿下,姑娘叫劉姑娘接出府去了。”無怠進了東宮內殿書房,躬著身子回。


    “劉貞蓮?”趙晢自公文中抬起眸子,淡掃了他一眼。


    無怠見他墨用得差不多了,走到書案邊取過墨條開始磨墨,口中回道:“正是,撫遠大將軍的獨女。


    今兒個姑娘才回府沒多大會兒,劉姑娘便去尋姑娘了。


    姑娘起先還不願意見劉姑娘,後來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就有點一見如故的意思了。”


    “說什麽了?”趙晢問。


    “劉姑娘說了不少夏姑娘的壞話。”無怠回。


    趙晢筆下頓了頓,不曾言語。


    “殿下。”無怠憂心忡忡:“那劉姑娘可是說了,要做您的太子妃的,姑娘應當也是知道的。


    可您瞧,姑娘她竟然能與劉姑娘成為朋友,如此看來,姑娘心裏是不是沒有您啊……”


    他得了信,就一直擔心這件事。


    他之前以為姑娘心裏是有殿下的,今日這事完全顛覆了他之前的看法,姑娘怎麽可能跟自己的情敵成為朋友?唯一的可能就是姑娘不喜歡殿下啊。


    這怎麽可以?


    他知道他說出來,殿下肯定要不悅,但即便殿下怪罪,他也不能不提醒啊!


    趙晢望了他一眼,眸色清冽冰寒。


    無怠縮著脖子:“殿下息怒……”


    他也不想多嘴啊,但職責所在,他還是希望東宮未來的女主人是姑娘的,這樣他們的日子會好過許多許多。


    “她人在何處?”趙晢擱下筆問。


    “在集市上,和劉姑娘逛了幾個胭脂水粉的鋪子,這會兒又往寶翠樓去了。”無怠回道:“對了,姑娘已然吩咐婢女去會仙酒樓了,想是叫那邊提起預備飯菜。”


    趙晢頓了片刻,將擱下的筆又拿了起來,展開新的一冊公文。


    無怠看得暗暗焦急,卻再不敢開口相勸了。


    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無荒氣喘籲籲的跑進來稟報:“殿下,姑娘在集市上遇見忠國公和幾個同窗了,一行人往會仙酒樓用飯去了。”


    趙晢聞言,丟下筆便往外走:“備馬。”


    無怠心下一喜,抱過大氅跟了上去:“殿下,外頭涼,您披上!”


    他心下很是欣慰,國公爺來得好啊,殿下可算是願意去找姑娘了。


    趙晢站在廊下,麵無表情地望著遠處,任由無怠給他係上大氅,順著玉白台階而下,接過無荒手中的韁繩,翻身上馬,輕斥責一聲,那馬兒便撒蹄朝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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