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知自覺,這個時候,她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臉色如此難看,去玉蘭居晃悠,隻會給人添堵。


    父親有阿兄與李嬤嬤照顧,她很是放心,不如先將自己的心情平複。


    意外的是,李嬤嬤在卿卿小緣院中的石凳上坐著。


    手裏拿了個雞蛋,正往對麵石凳上坐著的靜女臉上滾著。


    靜女的雙頰紅紅的,腫起來老高。


    那是程氏見她不在,拿了靜女撒氣時候打的。


    左右各一個耳光,都是發了狠的打,臉打得腫了,還有輕微的血痕。


    也隻是程氏,若換了旁人,她非得加倍的打回來不可!


    兩人看見她進了院子,匆忙站起身來行禮。


    “沒有外人,不必在意這些虛禮。”


    沈夢知讓兩人坐下。


    一手挑起靜女的下巴,仔細察看了一下傷口。


    說,“單是用雞蛋,消不了腫。讓人去買藥膏敷一下。”


    李嬤嬤正要應聲,沈夢知又說了一句,“藥膏買最好的。”


    李嬤嬤開口說是,沈夢知接著便說了,“買藥膏花費的銀兩都從母親的用度裏扣。”


    靜女連連擺手,“奴婢皮糙肉厚,沒事的,真的沒事的,等到明天,自然就好了。”


    李嬤嬤也道,“姑娘,這怕是不妥。”


    買藥膏花不了多少。


    沈夢知不差這幾兩銀子,程氏也不差這幾兩銀子。


    但將賬記在程氏的頭上,不是向眾人宣布沈夢知與程氏不和嗎?


    程氏,那可是沈夢知的親生母親,這要是傳出去,多不好聽?


    沈夢知反問兩人,“母親打的人,要她花點兒銀子治傷,這不應當嗎?”


    靜女慌忙起身,跪在沈夢知旁邊,額頭貼在地上道,“姑娘,是奴婢失了本分,沒有照顧好姑娘。夫人出手教訓,是為了姑娘好,也是為了奴婢好。姑娘千萬不要因為奴婢而與夫人生了隔閡,夫人所做的種種,皆是為姑娘著想。”


    沈夢知認真的聽著,聽著靜女說完了,才問,“靜女,我同你說過什麽?”


    語氣雖平緩,隱隱藏了厲色。


    靜女抬頭,偷偷看一眼沈夢知的神情,複將頭埋下,身子越發伏低,不敢答話。


    沈夢知揚唇笑了,忽地一巴掌拍在石桌上,厲聲問,“我同你說過什麽?!”


    沈夢知是真的動了怒火,一巴掌下去,將石桌拍得一聲悶響。


    靜女被嚇得一個哆嗦,忙低聲答,“姑娘說,讓奴婢隻聽姑娘一人的話。”


    一旁的李嬤嬤頭一次見沈夢知對著她們發這樣大的脾氣,也被嚇得一跳,趕緊起身跪下。


    沈夢知緩緩站了起來,看著跪倒在腳邊的兩人,鄭重叮囑,“你們都記著!你們一天是我沈夢知的人,我便要護著你們一天,你們一世是我沈夢知的人,我便護你們一世!莫說你們沒錯,即便你們錯了,也隻有我沈夢知可以教訓!我抬起頭來做人,你們也不準看誰的臉色!即便是要將天捅個窟窿,我說了要捅,你們也得聽從我的安排!”


    “是。”靜女與李嬤嬤同時答。


    “起來吧。”沈夢知緩和了臉色,道,“靜女差使人去買膏藥回來敷臉,今日也不必當值,回房去休息。”


    靜女再不敢違背沈夢知的話,應聲退下。


    待到靜女走了,沈夢知才問李嬤嬤,“父親如何了?”


    李嬤嬤答,“姑娘走後沒多久就醒了,隻是精神不大好。大夫去看過了,說沒有其他的問題,也開了藥……大人服了安神湯之後,睡下了,大公子在一旁看著的。”


    “她說了什麽?”


    這個她,除卻程氏,再無旁人。


    沈府上下,會“差使”沈夢知身邊人的也隻有程氏了。


    否則,沈夢知親口吩咐李嬤嬤在玉蘭居照顧著沈雲獻,李嬤嬤豈會將沈雲獻晾在一邊,己自跑回卿卿小緣?


    定然是程氏說了什麽。


    李嬤嬤起先是醞釀好了應對的措辭,想要蒙混過關,將事情遮掩過去,不欲沈夢知和程氏間的關係變得僵硬。


    但聽見了沈夢知剛才動怒時的話,明白了沈夢知的用意,涼事情從心裏麵再過了一道,不得不改變方才的計劃。


    老老實實的回答,“夫人讓老奴將府中管人的冊子和記賬的簿子整理了給她送過去……因簿子在靜女姑娘的手中,老奴尋思著問上一問,聽說靜女姑娘在卿卿小緣,就過來了,後來見靜女姑娘的臉腫得厲害,煮了雞蛋來擦,一時竟忘了。”


    李嬤嬤常年跟在沈老夫人的身邊,大小事務管理了無數,可謂得心應手,不可能連程氏耳提命麵的事都記不住。


    說忘了,不過是等著沈夢知回來拿主意而已。


    沈夢知若是說給,她立馬整理好了送過去不遲。


    沈夢知若是說不給,她自然是要聽從沈夢知的安排。


    這點兒活絡的心思,李嬤嬤還是有的。


    薑,到底是老的辣。


    論及後宅裏的這些事情,靜女比起李嬤嬤,就差得多了。


    沈夢知滿意的點點頭,“我如今十三歲,也不是小孩子了。轉眼及笄,就是大人了,府中的事情,可以學習著管一管的。”


    程氏從前對沈府可是一點兒不上心。


    長年累月的,不是病了就是累了,再不然就是忙著吃齋念佛。


    從未好好打理過府中的事情,將好好的一個家弄得跟什麽似的。


    如今不知道怎麽想的,竟想要從她手中將掌家的權奪去。


    她還不讓了。


    早在夢醒的那一刻,沈夢知就想好了,在沈君知娶妻之前,沈府的後院,由她來管著,不再勞煩程氏丁點。


    正說著,程氏領著丫鬟翠玉進來院子裏了。


    不多不少,剛好將沈夢知最後的一番話聽了去。


    程氏當即就說,“夢兒身為閨閣女子,不妨多學習學習琴棋書畫。你可知,樣樣精通的女子才會惹人喜愛。不過十三歲,大好的年紀,學什麽打理後宅。”


    心裏卻說,不過幾個月不見,沈夢知心思深沉,行事果敢,一點兒不像個十三歲的閨中女子。


    憑沈夢知這些天的所作所為,隻怕上京城中的女子都要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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