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了圍椅可以借助著學走路,所以魚兒(楊沫沫)其實一歲多就學會走路了,隻是因大多時間住在船上,劉氏怕她剛剛學會走路會走不穩摔下船,所以大多時間還是把魚兒放在圍椅裏。


    這走路因先天條件的限製,所以魚兒隻能慢慢的嚐試著讓自己學會,但開口說話魚兒卻是不用學就會的,隻是她不知道小寶寶一般都是幾歲學會說話,生怕自己開口開得早了會被當成妖怪,加上魚兒不會說閩南話,所以也就一直拖著沒有在該開口的時候開口。


    哪知魚兒遲遲不開口說話可把劉氏給急壞了,以她撫養了五個孩子的經驗來推斷,大多幼童一歲左右就會說一些簡單的字眼兒了,一歲半以後幼童能想到的大多都能說出來了,可這魚兒都已經兩歲多了還沒開口說過半個字兒,這可把劉氏給急壞了、最終找了個機會把楊大柱拉到沒人的地方商量。


    “當家的,咱家阿妹都兩歲多了,怎還不會開口叫人?”


    楊大柱一聽也跟著急了起來,問道:“你平日裏沒試著教她些簡單的字眼兒嗎?”


    “我教了!阿妹還是娃娃被我抱在手裏時,我就天天教她喊‘阿母’和‘阿爹’,可一直教到兩歲她也還沒學會……”


    魚兒要是聽到這話一定會倍感無奈———正是劉氏打魚兒還是個小娃娃的時候,就愛拿話來逗魚兒開口,長期下來才會讓魚兒分不清她究竟在什麽時候開口合適。若是劉氏之前都不逗魚兒開口,到那該開口的時候再來逗,那魚兒自然就會順其自然的吐出第一個字了。


    可劉氏又怎會知道魚兒心裏的苦衷和無奈呢?


    劉氏怎會知道魚兒其實一生下來就會講話,隻是一直忍耐著沒開口?


    而找了楊大柱商量、他也沒能馬上揪出魚兒不能說話的緣由來,這讓劉氏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最後她下意識的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這個可能性讓劉氏慌忙無措的扯住楊大柱、問道:“當家的,咱家阿妹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楊大柱一臉肯定的反駁道:“不可能,你忘了阿妹出生時哭得有多響亮?若真是啞巴,哪能發出那麽響亮的哭聲來?”


    “可這孩子遲遲不能開口說話,總得有個緣由吧?!”


    劉氏先是著急的提高了嗓門抱怨了句,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般,猛然把音調降了下去,湊到楊大柱耳邊悄聲說道:“莫不是中了什麽邪?我聽山上道觀裏的那些道婆說,一兩歲的娃娃最容易招惹那些穢*物兒!”


    閩南一帶的人十分迷信,尤其是目不識丁的農村人更信這些物事,所以楊大柱被劉氏這麽一說心裏也沒底兒了,怔了好半響才提議道:“要不你抽空到道觀去請個道婆,讓她到家裏替我們阿妹做法驅邪,興許做了法後阿妹就會開口說話了。”


    劉氏也為此事著急得很,在沒有別的法子的情況下隻能病急亂投醫、讚同了楊大柱的提議,道:“我醒得了,我明兒就去道觀請個道婆來船上做法。”


    這劉氏一心期盼著魚兒能早些開口說話,所以第二天一閑下來馬上就上道觀請了個道婆到家裏來,生怕晚了自己的寶貝閨女就會被那邪穢*物給害去了去般。


    被劉氏請下山的道婆姓王,穿著一襲杏黃色的長衫,寬大的袖子各繡著兩個太極圖,頭頂梳著圓髻、插著一把玉簪,一手拿著白色的拂塵、一手拿著招魂鈴鐺,一到楊家的船上就甩著拂塵、搖著鈴鐺,來來回回的在船上走了好幾遭。


    被放在圍椅裏的魚兒好奇的看著王道婆的舉動,同時心裏暗暗猜想莫非劉氏嫌自家木船停靠的風水不好,所以才會請道婆來看看風水、挪挪位置,一點都沒想到自己才是劉氏請道婆來的根源……


    隻見王道婆裝模作樣的在船上繞了幾圈後,眯著眼站到了魚兒身旁,拈著手指、搖頭晃腦的說道:“施主猜的沒錯,這船上果然有穢*物並上了幼童的身,那穢*物壓製住幼童的三魂七魄,讓幼童遲遲不能開口說話。”


    劉氏一聽這話心裏頓時一“咯噔”,馬上焦急的拉著王道婆問道:“真有穢*物上了我們家阿妹的身?那大師可有法子將那穢*物驅除?”


    那道婆繼續故弄玄虛的說道:“這取出穢*物的法子有倒是有,不過施主怕是得破財才能消災。”


    劉氏一聽這話臉上下意識的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楊家這一年多來的日子雖然變好過了一些,但他們終歸隻是個漁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家裏的餘錢也就那麽些、壓根就不經花。


    但劉氏隻猶豫了一小會兒,馬上就下定決心無論掏多少錢也要救魚兒,於是劉氏連忙拉著王道婆問道:“那我們家究竟要花多少錢財來消災,才能趕走那穢*物讓我家阿妹開口說話?”


    “這就要看施主您的誠意了……”


    王道婆說到最後故意留下一截話不說,那意思表明了是要讓劉氏揣摩神明的意思自個兒看著辦,劉氏聽了這話馬上抓了一把錢塞到王道婆手裏。


    哪知王道婆得了錢後卻依舊眯著眼、一句話也不說,更是沒有任何做法驅邪的意圖,看樣子是覺得劉氏的“誠意”不夠。劉氏也不是笨人、當下就從王道婆的反應領會了她的意思,心裏雖心疼那些銅板兒,但為了能讓魚兒變得和尋常的孩子一樣,她最終心一狠、又抓了一小把銅錢塞到王道婆的手裏。


    這劉氏一連塞了兩把錢給王道婆了,後知後覺的魚兒才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兒———原來王道婆是因為自己不開口說話才請來的!並不是來替楊家看什麽風水!


    王道婆上船後的言行舉止,讓魚兒終於見到傳說中那些以封建迷信為幌子,危言聳聽、弄虛作假的騙人錢財的道婆了!沒有人比魚兒更加清楚這王道婆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明明是魚兒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口說話合適,才一直沒開口說話,怎麽到了王道婆這兒就成了被穢*物上身了?


    若不是現在突然破口大罵會讓劉氏覺得妖異,魚兒真想破口衝王道婆罵道:你才被穢*物上身,你全家都被穢*物上身!


    不過魚兒雖然不能開口罵王道婆一頓,但她卻可以立刻說出那麽一兩個字來、證明自己會說話,讓劉氏不要白白的被王道婆騙去錢財!


    打定主意後,魚兒馬上向劉氏伸出小手臂、做出要讓她抱抱的姿勢,劉氏見狀果然順勢把魚兒抱了起來,邊抱起魚兒還邊偷偷的看了麵色不改的王道婆一眼,心裏默默的盤算著究竟該給王道婆多少錢才能算“有誠意”……


    就在劉氏心裏猶豫不決時,她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十分稚嫩且含糊不清的童音:“騙…騙…騙子……”


    那個稚嫩的童音先是讓劉氏一怔,隨即她馬上一臉驚喜的看向魚兒,果然見魚兒正一邊揮著小手臂指著那道婆,一邊張著小嘴兒含糊不清的說道:“騙…騙…子……”


    魚兒故意吐出來的那兩個字讓王道婆老臉一紅、立馬渾身不自在的別過臉去,臉上更是明顯有著心虛的神色,不過此時劉氏已顧不上觀察王道婆的神色,隻顧著欣喜若狂的抱緊魚兒問道:“阿妹,你剛剛說什麽了?乖,再開口說一次給阿母聽!”


    隨後不等魚兒再開口,劉氏就衝著一旁的楊六郎喊道:“六郎,剛剛我們阿妹是不是開口說話了?她是不是說話了?阿母沒聽錯吧?”


    楊六郎的臉上也是一片欣喜,連連附和道:“是呢!我們阿妹剛剛是說話了,我也聽到了,好像是在說誰是騙子!”


    這時魚兒適時的衝著劉氏咧嘴一笑,故意含糊不清的繼續喊道:“母…母…阿母……”


    這一次劉氏可是聽得十分仔細、也終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劉氏忙著把這個喜訊告訴全家人,於是匆匆忙忙的對王道婆福了福身子,道:“我家阿妹既然已經會開口說話了,那就不必再勞煩大師做法了,想來是我家阿妹吉人自有天相、逼得那穢*物自個兒離了身。”


    王道婆聞言有些尷尬的笑了兩聲,道:“如此甚好,那老身就先行離去了。”


    王道婆說著轉身就想下船離去,但一旁的楊六郎突然像隻猴子般、靈活的躥到王道婆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的掰了王道婆的手掌一下,王道婆沒料到楊六郎會突然躥過來掰她的手掌,所以一不留神手掌就被他掰了開,而剛剛劉氏塞到她手裏的那兩把錢也就順勢灑了一地。


    楊六郎見銅錢灑了一地,立馬就招呼躲在不遠處的幾位哥哥一起來撿,同時還不忘故作天真的對劉氏說道:“阿母,這位阿婆還沒做法我們阿妹自個兒就開口說了話,這法都沒做成,那這錢我們也就不用給了吧?這錢省下來可以給我和哥哥們買麥芽糖吃了……”


    魚兒聽了楊六郎那小鬼頭那番話後當場就想拍手稱快,心裏更是對楊六郎小小年紀就有這麽一副玲瓏心思暗讚不已,更是讚他小小年紀就知道王道婆是個大騙子、不能白白的把辛苦掙來的錢送與她!


    楊六郎這麽一提醒劉氏才記起該把錢討回來,不過她也不好意思讓王道婆到自己家裏白跑一趟,所以劉氏把孩子們撿起來的銅錢重新收好後,取了一些自家曬的鹹魚幹送給王道婆,當是謝她大老遠的跑了這麽一趟。


    王道婆剛剛被魚兒指著喊騙子、心裏感到十分心虛,眼下也就不敢再開口討要更多物事,拿了鹹魚幹立馬就下了船踏上了小竹筏,慢慢的撐著竹竿往岸邊劃去。


    但王道婆此行本來是可以狠狠的敲劉氏一筆的,可卻因魚兒突然開口說話最終隻得了些鹹魚幹,再加上魚兒一開口說話竟然就指著她喊“騙子”……這些種種交錯在一起,讓王道婆臨走前特特看了眼被劉氏抱在懷裏的魚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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