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自己事先的安排,郭守雲在斯塔格爾旅館接了弗拉基米爾幾個人,而後帶著他們去了一趟青年大廈,幾個人在大廈裏兜轉了二十幾分鍾,再出來的時候,曾經那幾個衣著稍帶幾分寒酸的年輕人,已經驟然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幾個渾身透著幾分華貴,咋一看便知道春風得意的公子哥。


    坦率的,處在壯年時期的弗拉基米爾也好,剛過而立之年的德米特裏幾人也罷,那都是相當帥氣的,尤其是謝爾蓋,那絕對配得上一個美男子的稱號,如今,再穿上那動輒過萬盧布的名貴西裝,幾個人自然是更加風度翩翩了。


    “我們這樣是不是太招搖了?”車裏,穿著一身深灰色西裝的謝爾蓋,坐在前麵的駕駛副座上,這位未來的俄羅斯聯邦防長、總理,此刻顯然還沒有適應那種將十幾盧布穿在身上的感覺,他從上了車之後就一直沒有消停過,一會兒抻抻衣擺,一會兒躬身踩踩鞋麵,活脫脫就像一個第一次進城的鄉巴佬。


    “哦?”郭守雲坐的座位是在後麵,而同樣一臉不適應的德米特裏,則坐在他的右手邊。至於弗拉基米爾和阿納托利,他們在後麵那輛車上,由霍爾尼科娃作陪呢。


    “是不是太招搖不敢,至少嘿嘿,如果咱們穿成這樣回到列寧格勒,那索布恰克老師注定會大雷霆的。”德米特裏懷裏抱著一箱一百支裝的哥倫比亞手工雪茄,那是他們送給霍多爾科夫斯基地見麵禮。


    “嗬嗬,你們的思想還需要轉變一下。招搖這個東西,你們要分對誰。”郭守雲失笑一聲,伸手在德米特裏的大腿上拍打兩下,道,“在那幾個老家夥的麵前招搖,那自然很不明智,但是在霍多爾科夫斯基他們這些人麵前,越是清廉節儉,越是會受到他們的排斥。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也就是這麽個意思啦。以後你們要在為官致仕的路上走下去,那就要學會用不同的眼光看人。用不同的作風處事,畢竟治政和治學是兩回事,治學之道在於個人專修,而治政之道則在於眾人抬舉,這兩之間有著截然的不同。”


    如果從年齡上來,德米特裏也好謝爾蓋也罷,那都要比郭守雲年長好幾歲,但是要輪到勾心鬥角的資曆。這兩位卻要與後相去甚遠,甚至可以他們之間地水平不具備可比性。


    “嗯,守雲的有道理,”謝爾蓋從前座上扭過身來,麵色凝重地道,“其實這一次從列寧格勒過來,我們已經體會到很多東西了,尤其是在這個看待人的眼光問題上。”


    “是啊。”德米特裏噓口氣,自嘲似的笑了笑,而後對郭守雲道,“不瞞守雲,之前在我同弗拉基米爾交談的時候,也曾經起過你,那時候在我的觀念中,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奸商。是個靠國難財起家的惡商。我幾次向弗拉基米爾提出建議,讓他離你遠一。嗬嗬,如今看來,我當初的看法實在是過於偏激了,你和霍多爾科夫斯基他們那些人。有著一種本質上地不同。嗯,怎麽呢。具體不同在什麽地方,我還不好,不過這卻是我的真心話。”


    郭守雲笑了笑,沒有直接開口。他心:我這個奸商與霍多爾科夫斯基當然有不同的地方,而對於你們幾個來,那個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在支持你們,而霍多爾科夫斯基他們卻是你們前進道路上的障礙。所以在你們的眼裏,我是好人,霍多爾科夫斯基他們是惡人,有了這個基礎,我做再多壞事,在你們眼裏還是好人,霍多爾科夫斯基他們做再多好事,終究還是惡人。善與惡的區分嘛,哪有那麽複雜,你們幾個現在不清楚這一,就是因為還不夠成熟,而等到你們成熟的時候,就到了咱們真正區分敵友地時候了。


    “怎麽呢,”心裏那麽想著,可郭守雲的嘴上卻不會那麽,他稍一沉吟之後,歎口氣道,“其實我和霍多爾科夫斯基他們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不同,包括我們,包括我那位老嶽父,包括索布恰克、久加諾夫、如今的白宮甚至是搖搖欲墜的戈爾巴喬夫,我們都是一類人。”


    “哦?這話怎麽的?”謝爾蓋一臉訝然的問道,他可看不出這些人之間有什麽相同的地方。


    “這一很好解釋,”郭守雲笑道,“白了,我們都是一些力圖有所作為地人,對我們這一類人,單純用一個善與惡、好與壞、黑與白的眼光去看待,或是用這一類的評價去概括,那都是片麵的。進一步的來,每當一個國家、一個民族陷入困境,麵臨生死存亡玄關地時候,都會有一批人湧現出來,所謂亂世出英豪,地也就是這個現象。你這些人不甘寂寞也好,他們是趁火打劫也罷,但是毋庸置疑的一是,在這些人地心裏,都有一個挽救國家危難的遠大理想,也就是,他們的根本目的是相同的。就像我們中國人所的,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一個無權無勢的人,隻能獨善其身,唯有達了,才能廣施天下。而這樣一來呢,有一個問題就出現了,那就是如何達的問題,白了,就是如何家,如何起步的問題。財富與權勢是不會憑空變出來的,那需要去爭取,甚至是去搶去奪,去不擇手段的賺取。”


    郭守雲到這裏,停了停,他扭過頭,目光看向窗外不斷後推的街道,而後才語氣空蒙的繼續道:“我那位老嶽父以及索布恰克先生他們,一直以來堅持的都是以政治國,在他們看來,政治上鐵腕才是使這個國家擺脫困境唯一辦法,因此他們攢取的也都是政治上的權力。而霍多爾科夫斯基他們呢,這些人都是搞經濟出身的,他們崇尚金錢至上的純利主義,因此攢取的就是財富。現在呢,他們已經基本完成了一個從窮到達的積聚過程,那麽接下來,就要考慮一個兼濟的問題了。毫無疑問,他們對如何治理這個國家有著各自不同的觀,這種種不同的觀,將會催一係列的鬥爭,而這係列的鬥爭,又會為這個國家帶來持久的動蕩,但是在動蕩過後,無論他們誰取得了勝利,都會想法設法讓這個國家平靜下來,延續下去。因此,從本源上來看,或是從長遠的角度來考慮,誰又能給他們輕而易舉的下一個善惡的定論呢?嗬嗬,其實呢,在我個人看來,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什麽善惡,大善即惡,大惡亦善,這就叫辯證法。人條條大路通羅馬,那麽無論是惡的梟雄,還是善的英雄,他們最後所投奔的目標,難道會有什麽區別嗎?”


    郭守雲這一番話可謂是怪異之極,無論是謝爾蓋還是德米特裏,都不能認同他的這個觀,但是要想反駁回去,兩人卻又找不到切實的論據,因為這話不管它多麽違背道德基準,無論聽著多麽別扭,可它卻有一個很大的特,那就是符合現實。維克托他們要奪權,其目的是為了能夠得到治理國家的權力,而在他們實現目的之後,就要把國家搞得亂七八糟嗎?顯然不可能,那他們起家的過程就幹幹淨淨?明顯不是。霍多爾科夫斯基他們瘋狂聚斂財富,並以此操控國家政治,其目的也是為了得到治理國家的權力,當他們實現目的的時候,仍舊要搞得民不聊生嗎?撇開這些人,再來看看弗拉基米爾,他現在也是為了要積累權力,其根本目的,也是為了要得到治理國家的權力,而他起家的過程就那麽一清二白?不要開玩笑了,和郭守雲站在一起,他就談不上一清二白了。那麽換一個角度來看,如果讓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絕聖人進入這個***,那他會怎麽樣呢?毫無疑問,他隻有兩條路可走,要嘛與惡人同流合汙,不擇手段的斂財奪勢,以此掌握足夠的權力並將這個天下平定下來,實現某種程度上的“大善”,要嘛就是無所作為,坐視這個天下繼續亂下去,讓更多的人受苦,讓更多的人遭難,最終種下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惡就隻有這麽兩條路,跳出一個人,他會選哪個?


    郭守雲這一番話,令謝爾蓋與德米特裏陷入了沉默,這兩位初入政壇的年輕人,從一位比他們更加年輕的老油子身上,又一次感受到了某種來自心靈深處的壓力——這條路不好走。


    “還記得我那天跟你們提到的包容嗎?”當車隊進入霍多爾科夫斯基莊園正門之後,郭守雲才打破沉默,他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道,“把一切的是是非非都拋開,也不要夾帶任何私人恩怨的想法,擦亮眼睛去看一切問題,你們大可以把未來可能接觸到的所有爭鬥看做一場遊戲,隻有做到了這一,你們才算是真正做到了包容,也才算是真正的進入了狀態。遊戲裏沒有善惡之別,隻有對手與夥伴之分,夥伴嘛,即便是大惡也要維護,對手呢,無論多麽純善,也要將他打翻在地。利我興,阻我死,權力場上,就這麽一條規則,你們好好地體會一下吧。”


    郭守雲完這話的時候,車子正好停下來,隔著車窗,他可以看到在不遠處的樓台上,笑意盎然的霍多爾科夫斯基與維諾格拉多夫,正肩並肩的朝這邊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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