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到底是侍從出身,察言觀色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侍立在門邊並不妨礙他看出羅傑的失望——或者說這家夥的喜怒幹脆地就很明白得表露在臉上,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趕忙解釋道:“這次閣下幫忙清除了格雷戈裏大人身上的詛咒,日後大人肯定會有重謝報答。


    不過現在格雷戈裏大人大病未愈,如何感謝閣下我自己還不能擅自決斷,因此沒有帶閣下到寶庫,還希望閣下能夠諒解。至於這裏其實是我的研究室,空閑時間我都會在這裏研究一些粗淺的魔法理論,因為圖方便,我便將草藥都放在了這裏,想必大人寶庫中有的這裏都不會缺。”


    被人看出自己的小心思,羅傑到也不臉紅,隻是微微點點頭表示了解,隨即便將審視地目光投在了房間角落裏那些琳琅滿目的草藥素材上。


    安德烈的研究室雖然門麵氣派,不過內部的空間其實並不大,反倒是因為角落裏堆積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木箱而略顯逼仄狹窄,不少草梗枝葉散落在潮濕的地麵上,看得出來這裏的主人之前搬運使用時的粗暴,至於空氣中則是彌漫著一種藥材特有的混合性香氣,探頭探腦的琳達頗為懷念地深吸一口氣,作為修女的她對於這種氣味並不陌生。


    儲存草藥的箱子是虛掩的,掀開隔板羅傑大略的掃了一眼,就有種想要扭頭走人的衝動,不同性狀、不同保存方式的藥材隨意擺放在一起不說,安德烈口中‘齊全的草藥’也大抵不過是一些市麵上常見的藥材,堆在一起看著花花綠綠的倒是挺熱鬧,至於魔法植物便是隻有星源草一種,就用這些濫竽充數的草藥,多拉來幾噸恐怕都萃取不出來足夠補充格雷戈裏損失的自然能量。


    不過想來也是,再怎麽說格雷戈裏都隻是一名是市儈地商人,安德烈也不過充其量是一名二階的野法師——這是毋庸置疑的,經過短暫的接觸,羅傑堅信他絕非科班出身——或許因為後者的關係讓格雷戈裏窺探到了魔法世界的一角,但是讓他投入大量資金,去儲存一些可能一輩子都用不上的素材,委實有些困難,至於投身藥材魔藥的大宗交易,對於外行人來說無異於癡人說夢,指不定哪一天就被人用野草將資金騙了個精光,這在偽裝魔法盛行的時代屢見不鮮。


    同樣,想必安德烈的‘魔法研究’也觸及不到需要魔法植物的那種程度,根據這間研究室的布局這幾乎是一目了然的。


    草藥看過一眼自然不用贅述,箱子對麵的木桌倒是有那麽幾分意思,興許是第一次見到魔法師的研究室,琳達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隨著羅傑的目光細細打量起桌上的瓶瓶罐罐。


    房間裏擁擠不堪,為了保持統一的格調,木桌的雜亂程度自然也不遑多讓,記滿奇怪符號的草稿紙散落在桌上,紙頁間夾雜著粉塵、草葉、不規則結晶體甚至幹癟的指骨,瓷質的瓶罐裝滿顏色各異的液體,架在火焰上的瓷甕裏麵還在咕嚕著一些早已看不出麵目的粘液。


    作為以數據精細化著稱的現代魔法研究,安德烈的研究室顯然是不合格的,在羅傑以手扶額的同時,琳達卻莫名的點點頭,興許這種房間的布局才符合教會對於魔法師這種邪惡存在一貫的宣傳,至於羅傑這種平日既不冥想也不研究魔法的家夥,早就被她打上了‘非主流’魔法師的標簽了。


    沒有那個閑心教導安德烈魔法研究者的基本素養,羅傑皺著眉頭把桌上的雜物推開一角,就隨手拿起一隻還算幹淨的研磨皿,娟娟的清流便從他的指尖流淌進碗裏。


    “那邊那誰,幫我拿一下草藥,分量多一些,我要根據你這裏寒磣地材料調整配方。”羅傑的身子幾乎伏在了桌子上,頭也不抬的說到。


    “讓我想想,艾蒿、稗草、碎米薺、車前子、蕁麻、百裏香、茴香、野蘋果,這些都沒問題,我剛才都在你那裏麵瞅到了,另外還需要薊,一株蕁麻,以及一塊木炭,鼠李籽,沒別的魔法植物了?那你還是把那株星源草給我拿過來吧,總比沒有強。”


    安德烈豎著耳朵聽著羅傑的指示,將素材放進籃子,麵色越發的精彩,即便是經常逃課的琳達都聽得出來羅傑這家夥挑揀的素材裏香料多餘草藥,雖說不少香料確實能做藥材不假,不過這家夥怎麽看怎麽像要去做野炊的樣子,這時候就算他打發安德烈去維克茲買兩斤醬牛肉回來琳達都不覺得奇怪。


    不過這次羅傑到確實沒有打算坑那個死胖子,畢竟就憑格雷戈裏那個飽經摧殘地身子骨,再折騰就真的涼涼了,現在羅傑打算的是調製藥劑也不是什麽普通貨色,這秘方可是當年從凱撒那家夥手裏搞到的精靈秘傳的生命秘藥,用那個家夥的話說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幾乎給吹上天了。


    羅傑自然不信凱撒的吹噓,拎著那時還隻有三階實力的後者非要他證明給自己看,不過完整版的生命秘藥需要用到生命之樹的樹汁,悶騷的兩人意圖組隊偷樹汁,自然是不出意料的被當年還如日中天的精靈元老會給吊起來打了一頓,並且嚴厲警告兩人不準靠近生命之樹。


    因此哪怕到現在,羅傑也沒見著完整版的生命藥劑,要不是今天格雷戈裏的情況,羅傑都幾乎將這個秘方忘在腦後了。


    再後來嘛,那家夥倒是成了精靈的頭頭,倒是輕鬆能取得生命之樹的汁液,不過......


    琳達盯著羅傑心不在焉的攪拌著藥劑,感到這個男人的氣息逐漸暴虐起來,她仿佛看到了一團火焰就要在羅傑漆黑的眸子裏冒出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周遭的一切燃盡。


    “嘿嘿,別走神,坩堝都快要燒幹了!”


    經過琳達輕聲提醒,羅傑這才從久遠記憶當中被拉了回來,見著冒起黑煙的小坩堝,趕忙手忙腳亂的將早已碾碎的漿果擠了進去,一股辛辣的氣味頓時騰起,惹得原本湊過來的琳達趕忙捂著鼻子躲開。


    “呼呼,差點糊鍋了,做飯,歐,不對,調配的時候果然不能走神......”


    漿果在坩堝當中翻滾,顏色由紅泛黃,卻與之前的顏色涇渭分明,這是草藥裏微量的魔法元素相互作用的結果。


    羅傑拍拍臉頰打起精神,此時各種草藥素材已經使用大半,生命秘藥的調配進入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之後的每一步都會直接的影響到藥劑的質量,在這個關頭由不得半點分心。


    隻見羅傑緊張兮兮的撚起那株星源草,就連他身後瞪大眼睛的琳達也完全沒有看清羅傑那一秒做了什麽,仿佛就是雙手一撚,孩童手臂粗細的星源草便在眨眼間化成一團翠綠的汁液,懸浮在羅傑掌心,宛若一枚未經雕琢的貓眼石。


    因為原版需要的是幾乎能夠包容萬物的生命之樹的汁液,因此作為替代品的星源草的分量必須控製的十分精細,三人六目直勾勾的盯著那液滴,接下來羅傑隻要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絲,讓它融入坩堝內......


    “鈴鈴鈴!”


    “我靠,手滑了,誰在這種鬼時間打電話!”


    盡在這三人都不約而同屏住呼吸的時候,掛在牆上的一直古樸的銅鈴突兀地響起,羅傑的手微微一抖,便是一大滴萃取物落進半成品的藥劑裏麵。


    “哎呀,都這個時間了,很抱歉,應該是溫蒂小姐回來了,因為大人需要我在這裏進行看護,鈴花商會的大小事務都是小姐在處理的。”


    看了看一臉歉意的安德烈,再瞅瞅已經變成一鍋綠漿糊的‘秘藥’,欲哭無淚的羅傑甩甩手,純淨的冰晶就將那團星源草的萃取物包裹住:“得了,這鍋藥劑算是廢掉了,下去麻煩給我找個僻靜一點的地方,現在還是先去見見你家小姐吧。”


    得到羅傑的首肯,安德烈才微微欠身,給羅傑兩人指引了去往格雷戈裏臥房的路徑,便匆匆沿著另外的通道前往大門口。


    “好啦,別看了,等有空給你見識一下什麽叫‘現代化’的魔法研究室,這個破地方已經簡陋到了魔法學徒看到都要落淚的地步了。”


    將包裹著萃取物的冰晶丟在桌上,留下一個恒溫法陣,羅傑便拖著意猶未盡的琳達返回了格雷戈裏的臥房,耽誤了這一段時間,安德烈與溫蒂早已在這裏等候。


    溫蒂還是微胖的模樣,穿著一身優雅但並不顯得拘束的長裙,自從格雷戈裏病倒,溫蒂便全權接手了鈴花商會的生意,經過這麽長時間商場的鍛煉,她顯得幹練了不少。


    不過這份幹練在見到羅傑的那瞬間便分崩離析,即便溫蒂已經從安德烈口中得知了羅傑的到來,有了幾分心裏準備,但是聽聞羅傑腳步靠近還是本能的一縮脖子,直到安德烈輕咳一聲,溫蒂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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